一年前, 池逸然身体调养好之后考进大学,程鸢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说服池砚珩, 居然真的同意她去国外读书。
转眼,这是她在纽约留学的第一年,经常也会和程鸢发消息抱怨,国外饭菜不好吃,英语听不懂,教授居然是个印度人,叽里咕噜说一通她一句话都听不清,连炸鸡和麻辣烫都吃不到。
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池砚珩而变得僵硬,程鸢是真心拿她当妹妹看待,也会经常给她我吃水果吃不饱啊讲一些道理,给她分享学英语的小技巧。
偶尔不加班的时候,还会给她打通视频,最开始池逸然会捎带着讲两句她哥的事,每当提到他的名字,程鸢就不自觉走神,然后沉默几秒。
那模样看得池逸然心里发酸,后来她也就不说了。
程鸢给她回复:【你只要做到比以前更好就足够了呀,要多多夸奖自己。】
池逸然的消息立马就弹出来。
【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像我哥了,我也跟他说了这事,你俩回复一模一样。】
程鸢盯着屏幕的文字恍了神。
池逸然:【撤回一条消息。】
池逸然:【我嘴太快了,对不起鸢鸢姐。】
出国之后,程鸢就认真地告诉她,以后不用叫嫂子了,池逸然虽然不懂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是绝对站在程鸢这一边的,如果真要分个对错的话,那肯定是她哥太不近人情,连自己老婆都哄不住。
程鸢回复:【没关系,你快去上课吧,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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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那天刚好下了大雪,天空阴沉沉的,空气里又湿又冷,程鸢带了一把透明雨伞,裹着围巾,顶着风雪出门了。
前几天卡洛琳特意过来嘱咐她,参会的几个老板非富即贵,让她务必注意着装,还要化个妆。
程鸢穿了件米白色大衣,长度到膝盖,又戴了一条银色水滴项链,搭配淡色系妆容,随性又自然。
刚走两步就接到了主管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出发。
程鸢说:“我已经在路上了。”
“好,老板让我催你一下,千万不要迟到。”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两个小时,迟到是不可能的,但这通电话让她有点紧张,时间紧迫,程鸢直接打了个车去会议的酒店。
会议酒店近在眼前,她从钱包里掏出现金,又给了司机小费。
程鸢曾在上班的路上,无数次路过这家酒店,它保留着中世纪时期特有的哥特式建筑风格,恢宏壮观,细长的塔尖直直插入云霄,拱门上方,方正的框内内嵌玻璃彩色玻璃。
昨天下的雪还没有融化,酒店台阶上有专人打扫,已经完全没了雪的影子。
她站在门口,窥见酒店内部一角,装修富丽堂皇,鹅黄色地毯从门口铺开,两侧是金碧辉煌的摆饰。
据说这家酒店开业以来从不对普通民众开放,只用来接待外国政要和特邀客人。
门口的服务生穿着清一色西装整齐站成一排,训练有素,像是一列机器人。
程鸢刚进门就有服务生接过她身上的大衣,礼貌地伸出手:“晚上好,女士,我为您带路。”
她报上包厢的名称之后,服务生微笑带着她走进酒店内部。
即便已经参加过很多场高级会议的翻译,面对如此阵仗她也有些局促不安。
穿过长长的走廊,拐弯之后,服务生停在尽头最后一间,向她示意,“女士您请便。”
程鸢说了句谢谢,服务生又鞠了一躬,礼貌地离开。
站在门口,她就后悔了,如果能选择,她绝不会接下这场会议。
她来得很早,译员一般都会提前到场做准备,但不知为何,这扇门还是关着的。
难道里面已经有人了?
程鸢顿时有些紧张,客户比译员先到,这已经算译员的失职。
她在门口深呼一口气,确保调整好心态后,以防万一,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给她开门的是老板皮埃尔。
程鸢惊讶地看向他,完全不敢想老板怎么会在这里。
但皮埃尔脸上还是笑着的,语气十分轻快,“赶紧来吧,有位贵宾都已经到了。”
但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老板趁机瞪了她一眼,似乎在表达对她迟到的不满。
程鸢默默的承受他的不满,她主动关上门,走进包厢。
一股好闻的松柏香气袭来,带着冬季特有的清冽,她瞬间精神很多,这味道她常年用的香薰一模一样。
程鸢下意识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看清他的那一刻,她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那一瞬间仿佛被拉得很长。
窗外知更鸟传来清脆的叫声,老板从身后走来,发出嗒嗒的脚步声,开关门的瞬间走廊外飘出轻柔的大提琴音乐,所有声音和气味在她脑海里混沌一团。
跨越多年,心跳鼓动神经,像电流一样遍布全身的每一个血管,最终在心底里爆发了一场海啸。
直到老板笑着走过来,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怎么还有工夫走神呢,赶紧跟池总问好。”
程鸢从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到池砚珩。
他坐在主位上,黑色华贵的西装裁剪恰到好处,程鸢只看了一眼,他好像没瘦,更加成熟了,原本下颌锋利的线条也变得柔和,给人一种很容易亲近的错觉。
程鸢猛然回神,微微低头,“晚上好,池总。”
头顶华丽的水晶吊灯撒下温柔的光,恰到好处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目光扫在她身上时依旧不紧不慢,温柔不失风度。
老板落座后探过身去,用蹩脚的英语跟他解释,“原本预定的会议是三十分钟之后才开始,所以我们的翻译小姐有些迟到,希望您不要介意。”
老板皮埃尔是个法国人,平时身居幕后,英语说得非常坎坷,是个只管拿钱开公司但不会管事的富二代。
池砚珩用英文淡淡地回应:“没关系,我不介意。”
她完全不敢抬头,坐在老板旁边,表面平静如初内心却天崩地裂。
说好的商务会议呢?
他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都会说英语,那让她来干什么?
趁着服务生上菜的工夫,老板低头小声跟她说:“今晚这位池总可是咱们的贵客,能不能拿到融资就看他了,你可得好好表现。”
程鸢问道:“您可以和他用英文交流,为什么要我来?”
“可我的英语只有你能听懂,”老板看起来十分头疼,“我只能说法语,人家是贵客,自然要选择他擅长的中文,只要你能好好翻译,拿下今晚的融资,我回去告诉卡罗琳给你升职。”
程鸢立马反驳,“可您事先没有告诉我翻译的是法语,我做的是英文翻译,法语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
“那又怎么了?卡罗琳都跟我说了你也能做法语,况且这位老板说的是中文,这不刚好是你擅长的吗?”老板开始给她画大饼,“再说了,你不是想在圣诞节前休假吗?今晚如果顺利,别说两周假期了,再翻一倍都行!”
她还想再推脱一下,老板却摆摆手,狗腿似的和池砚珩介绍,“这位漂亮的小姐是我们今晚的翻译,英语和法语都是最好的,另外,中文还是她的母语,您想用什么语言都没问题,相信我们今晚的交流会很愉快。”
程鸢不由得有些心虚。
池砚珩赞同地点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是我的荣幸。”
她却低着头没敢直视他。
老板终于结束了英语环节,切换成擅长的法语,“既然池总已经到了,那咱们先简单聊一下吧……”
还没等他说完,池砚珩问了一句。
“怎么瘦了?最近是没有休息好吗?”
这话是用中文说的,在场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懂。
程鸢愣了一秒。
老板在一旁用眼神催促她,像是在说:你快点翻译啊!
程鸢:……
她面色不改,微笑开口:“池总和您问好,提前祝您圣诞节快乐。”
法语标准流利。
老板立马眉开眼笑,“你帮我告诉他,我也非常高兴他能来英国,请务必在这里多待几天,让我好好招待。”
程鸢如实翻译给他。
池砚珩的目光落在她细长白皙的脖颈上,“项链很漂亮。”
程鸢下意识捂住锁骨处,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翻译道:
“池总说,他业务繁忙,明天就会离开,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她一本正经翻译着,主位上的男人低下头,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皮埃尔面色遗憾,“那今晚一定要请池总赏脸,去我的私人剧院欣赏一场演出……”
没管皮埃尔的自言自语,他直截了当:“皮埃尔老板需要多少钱?”
终于谈到正经话题了。
程鸢说:“池总问您融资需要多少钱?”
皮埃尔笑笑,“其实也没有多少,”他伸出手指比出一个数字,“8000万。”
今晚原本约的是四位客人,原计划只要说服每个人投2000万就足够,谁知池砚珩不按常理出牌,提前一个小时就来了,剩下几位客人都还没到,但贵客又不能怠慢,皮埃尔也是紧急赶过来的。
池砚珩点点头,云淡风轻,“我全投了。”
这句话他是用法语说的,皮埃尔一听当场直接愣住,反应过来后,高兴的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谢谢您,真的太感谢您的帮助了!”
“您放心,这个项目我已经研究好多年,联系的几位老板都十分有意愿,肯定不会让您亏本!”
程鸢不可置信地回头,觉得他疯了。8000万可不是小数目,万一拿不回成本怎么办。
池砚珩往后一靠,看向皮埃尔,“既然资金有了着落,那就别让其他老板再跑一趟了。”
金主在前,皮埃尔现在恨不得把他的话当圣经供起来,连声说:“对对,您说的对,我这就去办。”
“今晚感谢抽出宝贵的时间,非常荣幸和您共进晚餐。”老板对着程鸢使了个颜色,“你先回去,我单独跟池总吃顿饭。”
程鸢如临大赦,她正要起身离开,就听到对面池砚珩说:“这位小姐是不愿意留下和我们一起用餐吗?”
老板也是个人精,眼神在池砚珩和程鸢之间瞟来瞟去,头顶的灯泡一亮,忽然福至心灵。
“当然不是,Yara只是去帮我们拿一瓶酒,他也十分乐意和我们一起庆祝,对不对?”
程鸢咬住下唇,狠狠的瞪了池砚珩一眼,他唇角缓缓勾起,笑容礼貌得体,说道:
“辛苦Yara小姐。”
她小声跟老板解释,“我实在不方便……”
老板打断她,“哪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别又拿糊弄卡洛琳她们那一套来糊弄我,谁知道你编出的那个什么已婚丈夫是人是鬼?”
就在此时,池砚珩幽幽地看了过来。
程鸢:“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把这位老板伺候高兴了咱们俩都能发财,”老板催促道,“你快去拿酒。”
庆幸的是池砚珩终于没在吃饭的环节为难她,皮埃尔一直在给他倒酒,两人在包厢里多喝了几杯。
临走的时候,皮埃尔说话都有些不利索,面色红润,非要邀请池砚珩去他的私人轮渡赏景。
池砚珩依旧客气疏离,只说了让他把项目计划书发给助理。
他走后,程鸢也算完成了她的本职工作后,和老板说定了涨工资之后,离开了包厢。
早上还是阴天,从酒店出来,却飘起了小雪。
她打着伞走出两步,打算去乘bus回家。
她仔细盯着前方,忽然看到一双长腿,宽大的雨面遮住视野,只露出半截西装裤。
程鸢顿住脚步,倚在肩上的雨伞微微后倾,于是她看见漫天雪花下,池砚珩穿一件黑色风衣外套,站在一辆黑色的车前看向她。
没等她反应过来,池砚珩已经迈着步子走近。
他没打伞,雪花毫不避讳地落在他头顶,谁都没说话,两人之间就只剩下尴尬。
程鸢盯着脚尖看了几秒,还是开口:“还挺巧的,你也在这里。”
池砚珩摇摇头,说:“不巧,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第58章 围巾
他过于直白的表达让程鸢措手不及。
她张了张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躲开池砚珩的视线尽量不和他对视。直到他指了指后面的车,“我送你回去吧。”
她摇了摇头, 抬脚就要离开,“不用, 我去前面坐bus回去。”
看着簌簌落下的雪花, 池砚珩抬头, “半个小时前听人说, 今天bus停运。”
程鸢脚步顿住, 似乎在怀疑他说话的真假。
池砚珩笑了笑, 眉眼舒展开, “真的, 没骗你, 前两天不是也停运了吗?”
前几天的确因为大雪堆积,导致公共交通短暂瘫痪。
他劝道:“别犹豫了, 我送你回去吧,刚好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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