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她只保留了弟弟的联系方式,为了清净,也是为了以后有什么意外不至于什么也不知道。
幸运的是,程鸢和弟弟几乎没有感情,朋友圈互相屏蔽,所以也不存在“扶弟魔”。也就是昨晚她打了个电话后,弟弟说了句“妈这两年神经不太好。”
她没问是精神不好还是心理不好,估计程光也没上心,她嗯了句,也不觉得意外,现在回头看看,年轻时候俞月萍也有种神经病人的潜力,刻薄,敏感,歇斯底里,被迫害妄想症。
客厅里有几分钟的寂静无声,几个亲戚没说话,蹲在地上玩的小孩也不敢出声,呆愣愣地盯着她,程鸢清楚,今天过后,亲戚嘴里的她又能刷新几个标签。
——漂亮,学历高,嫁入豪门的白眼狼。
“说回来就回来也不提前知会……”
俞月萍絮絮叨叨,拿着扫帚扫地,手上和嘴里都闲不住。
她从客厅看过去,厨房卫生间都挤在一起,主卧旁边两个小屋,默认是程光的房间,和他未来小孩的房间。
她没贸然进去,问俞月萍:“我床底下那个木盒子你给扔了?”
“哪个木盒子?”
程鸢没说话。
她沉默的时候表情很温和,旁人看来,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偏偏俞月萍是心虚的。
从程鸢进门那刻起,她心脏高高悬起,不安,紧张。当初她听了于兴忠的话,一纸诉状把她告到法院,原本是想给她个下马威,让她长长记性,别忘了谁才是生她的人。
结果就是没等来程鸢的钱,池砚珩的秘书先找上了门。
这房子就是他们给安排的,每个月租金俞月萍自己交,程光的学校也是他们给弄好了,但学费之类的一概不管。
池砚珩让人传话,“如果还想有以后,就好好在他眼皮子底下住着,别惹事,老老实实找个班上,以后程光毕业了他还能给安排工作,要是再有别的心思,程光那学也不用上了。”
两句话就把人唬住了,其实想想也知道,俞月萍夫妻俩人最在乎的无非是两样:钱和儿子。
拿捏住这两样,他们保准老老实实。
她不清楚程鸢有没有记恨起诉这事,但她安慰自己,就算记恨又怎样?
她们母女连心,以后还能不给她养老?
况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儿子马上大学毕业了,眼看着就得谈婚论嫁,俞月萍分得清楚谁才是真正能帮得上忙的人,以后买房买车这笔钱她还得指望闺女,今天先把这尊大神巴结高兴了,等哪天有空再透个口风,稍微提一嘴买房的事。
俞月萍立马就去给她找木盒子。
“在这儿呢,当时搬家都给你带来了,放的好好的,里面东西都没丢。”
程鸢打开看了眼,小物件很多,杂乱无章,她翻开表面的东西,抽出一本相册,擦了擦封面,放进包里,然后合上盒子,剩下的什么也没带走。
起身的时候,她说:“我先走了,以后就不来了,不用联系我。”
俞月萍脸色忽然变了,把手里的抹布一扔,“你想上哪去?回你的大豪宅还是去国外?怎么就不回来了?”
一嗓子吼出来,几个亲戚纷纷朝她们看。程鸢若无其事,“回伦敦,刚才就跟你说了,你又忘了。”
“你还回去干嘛?这里的家你就扔了不管了!?”
也不知道她呜咽不清说的是哪个家,程鸢一并都否认了。
“对,不管了。”
俞月萍急了,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你这是什么态度,跟你妈甩脸子呢?我早说了不让你去国外,你看你学成什么德行,学得亲妈都不认了!”
这时候几个大姨坐不住了,起身过来扶俞月萍,七嘴八舌。“别吵架啊,你妈年纪大了这两天身体又不好,啥事不能好好说?”“刚回来还没两天呢,你妈这是担心你!”
乌泱乌泱一群人,吵的她脑壳疼,反正谁也不向着她。
程鸢挎着包就打算出门,俞月萍拽住她,“我还没让你走呢,嫌我说话难听了?你一声不吭地回来,一去又是好几年,把我们扔这儿等死啊?”
谁听了这话也不能平静,一股气血翻涌上脑,程鸢硬生生忍住了。
“没嫌难听,比之前好多了,那时候你都骂我出国是不务正业,偷着找男人去了,现在收敛多了,挺好的。”
“那你好端端地出国干什么去?放着大别墅不住,非要去国外,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是夫妻俩吵架了,我闺女在外面受了委屈我还不能问了吗?还不让我说了吗?”
程鸢转过头来,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俞月萍,又看了眼围了一圈看戏的冷眼亲戚。她心平气和,“刚吃了降压药,你坐会吧,站着说话不累吗,说那么大声不累吗?这些话你在家说说就算了,非要扯着嗓子让所有人都听见?”
俞月萍胸腔剧烈起伏,她越是激动,越显得程鸢过于平静。
她似乎根本没受到那些话的影响,默默承受了所有怒火。
然后程鸢说:“我今天回来拿东西,顺便跟你道个别,要是觉得不服,你就再去起诉我,等法院什么时候判我遗弃罪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打钱养老。”
俞月萍果然呆愣在原地。
“在那之前就别找我了,还有,如果再去找池砚珩闹事,那下次收到法院传票的就是你们了。”
她冷冷地抛出一句,头也没回,推门离开了这个陌生的家。
俞月萍追上来,一拳垂到她后背上,厚实的羽绒服嘭的一声,她完全没了母亲的样子,不再大骂,而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刚走出小区,天上开始飘雪花,程鸢抬头的瞬间,一片雪落进眼里。
又冷又冰,她闭上眼,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还好吗?”
她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听到池砚珩走进的脚步声。
他一脸焦急,像是等了她很久。
“不好。”程鸢说。
心酸、颓丧同时涌上心头,她瞬间卸掉所有力气一般,扑向他温暖宽厚的怀里。
“现在特别不好,特别需要抱一会儿。”
第65章 正文完
醒来时, 屋内窗帘拉着,周围一片昏暗,程鸢眼皮沉重, 磨蹭了十几分钟才挣扎着坐起来,视线太暗看不清屋内, 她恍惚了一会, 意识到这里好像不是酒店。
这念头出来的瞬间她吓得神经紧绷, 出了身冷汗。
下一刻, 就有人推门而入。
程鸢下意识把被子一扯, 裹在身上。
门推开的瞬间, 一束光挤了进来, 照亮屋内的环境, 池砚珩端了杯水, 出现在门口。
看到熟悉高大的身影,她肩膀塌下, 松了口气。
他站在门口,没有往里面走,“我来看看你醒了没。”
程鸢回过神来, 左右看了看,迟钝地意识到, 这里……好像是他们的家。
“我怎么在这儿?”
她抓起手机看了眼, 已经晚上六点多了,她居然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
池砚珩说:“你刚上车就睡着了,我不知道该把你放哪,只能带回来了。”
她刚回国两天, 还没调整好时差,作息混乱, 被俞月萍闹一场后,情绪大起大落,见到他的下一秒便绷不住大哭一场。
回到他的车上,暖气十足,她只记得车载香薰很好闻,音乐轻柔像催眠曲,脱了厚重的羽绒服,没多久就累得睡着了。
她抬眸,“你可以把我送去酒店。”
“我怎么知道你住哪个酒店?”
程鸢抿了抿唇,“别装傻,你什么都知道。”
她也是后知后觉,连续两晚上免费升级房型肯定有鬼,她前脚刚从俞月萍那里出来,他立马就能出现在眼前,随便挑选的那家酒店刚好是池砚珩名下产业,说明是他预谋已久。
池砚珩笑了,“还以为你跟以前一样好骗。”
程鸢问:“以前哪里好骗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递过来一杯水,“温度正好。”
“谢谢。”程鸢接过水杯,喝了两口,他又自然地拿回杯子,仰头把剩下的喝完了。
窗帘拉着,只有门缝透出一条光线,卧室才不至于全黑。
安静地像遁入水底。
她坐在床上,在昏暗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此情此景,她应该说点什么的,也许池砚珩也在等她说点什么。
他们现在的关系不上不下,哪怕之前拥有过无数次亲密,中间分开几年,也让她心里蒙了一层纱,不敢贸然接近,又不甘心放弃。
程鸢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她说:“我妈的事,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
池砚珩毫不在意,“不用放在心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从没觉得麻烦。”
“但我还是觉得愧疚,如果不是我,你不用管这些烂事的。”她懊悔地说:“也可能我还是太心软了,就该在他们第一次惹事的时候迎头痛击,让他们长个记性,不然我出国之后麻烦的还是你。”
池砚珩靠近,拇指抹了下她嘴角,“瞎想什么呢,我挺乐意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唇角勾起,褪去西装加持,像个单纯吊儿郎当的少年。
程鸢在黑暗中注视着他,忍不住弯了眉眼笑了下。
“你笑什么?”池砚珩问。
“你笑起来很帅。”
从小到大都听腻了的话自然激不起他的波澜,池砚珩依然配合地露出惊讶神色,“这么直接?”
她嗯了一声,毫不掩饰对他的赞美,“我很喜欢。”
她说得轻飘飘,落在男人心里却砸出沉重声响,他端着架子,“没名没分的,谁允许你喜欢了?”
程鸢笑眼盈盈看向他,眼睛亮亮的,蒙了层水汽。
“会有的,会有的,加把劲儿别放弃呀。”
这话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
池砚珩被她两句话逗得笑了,伸出手去捂她的眼睛,“别看我,再看就得收费了。”
程鸢躲开他的手,把人赶走,“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池砚珩扬了扬眉毛,“用完就扔是吧?”
“你说什么呢。”
“靠在我肩膀上哭了半天,衣服都弄湿了,醒来就不认账了。”
“那你还回来吧,”程鸢自暴自弃指了指自己肩膀,“来吧,靠在我肩上哭吧。”
池砚珩还真靠了过来。
她本能性地想朝后仰,就被一双手按了肩膀。
“躲什么?”
他靠近,把她拉回怀里,给她一个轻轻的拥抱。
“还回来了。”
他摸了摸她凌乱的头发,“洗澡去吧,我等你吃饭。”
程鸢睡了很舒服的一觉,也许是回到久违的大床,有她熟悉的香味,熟悉的被子和枕头,她醒来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跑去俞月萍家拿相册明明是几个小时前的事,她却觉得像是上辈子,池砚珩把她抱回家里,把她从歇斯底里的世界中拉出来,她的世界一下子清净了。
程鸢忽然觉得,其实她也没那么糟糕。在他面前,她看起来更像个刚接触恋爱的小女孩,春心萌动,敏感,容易胡思乱想,正在伸出指尖一点点试探。
哪怕他们已经有过无数次酣畅淋漓的性·爱,她现在依然带着期待,小心翼翼,这一次,她打算从头开始。
她洗了个澡,身上清爽多了。
家里的陈设和两年前一模一样,连她化妆桌上落下的挂件都没人挪动。
她穿着拖鞋在房间内随意走动,把每个角落都看了个遍。
她又去了隔壁房间缓缓压下门把手,刚打开一条缝,一只银色小肉团风风火火从门缝挤出来,越过她脚背,
程鸢心里一喜,蹲下身把她抱在怀里,“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满吗?怎么胖成这样啊。”
也许是感知到熟人的气息,小满在她怀里腻歪,四爪朝天,完全不怕人。
“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程鸢把小满抱在怀里,小满就攀上她的胳膊,像树袋熊一样紧紧贴着不撒手。
她蹲在地上,陪小满玩了一会,又抱着她下楼。
饭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池砚珩正坐在桌子一侧看平板。
见她从楼梯上下来,他说:“快来吃饭。”
程鸢对小猫爱不释手,差点就要抱着上桌,最后看了眼小满鼓起的肚腩,无奈地洗了手。
她坐下就埋头认真吃起来,睡了一下午,这会儿肚子空空,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两份牛肉面,上面飘着同样的一层香菜,程鸢坐下后把对面碗里的香菜夹进自己的碗里,动作熟练又自然。
池砚珩从地下一层上来,手里拿了一瓶酒,拉开凳子坐在她对面时,她刚好挑完最后一叶香菜。
他不吃香菜。
“谢谢。”他递给程鸢一只红酒杯,“醒了酒,要不要来点?”
程鸢摇摇头,“不喝了,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池砚珩听完也放下杯子,没倒酒,而是换了两杯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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