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进城严格,出城易,但是冀州又乱他怕有心之人心思又浮躁了。
一语成谶。
当天傍晚就有凉州牧企图逃离郢都被当场拿下。
永隆帝震怒,在那鸿图的煽风点火下下旨赐死,于是本来就不安的反王诸侯更加心惊胆战,心中绷紧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
兵马司因此加强巡逻,在宵禁时分戒严。
半个月后百官放春节假,虎师枭师汇合,途径幽州并州,停七日。
消息传回郢都时,已经是节后。
永隆帝在早朝难掩喜悦,底下各有封地,却有名无实的藩王脸色精彩,原先幽州并州的王侯更是怨愤难当,谁知道这七日他们的家是不是被洗劫一空。
当夜,就有前幽州王企图派暗探回幽州被抓,但他们最终的归宿不是刑狱,而是和凉州牧一样同去阎罗殿。
第二天早朝,那鸿图只道兵马司的人巡逻不利,让他跑了。
一听到幽州王竟然还能跑,一些人本就按耐不住的心突然生出侥幸,心想到底不是虎枭军,安防还是有机可乘的。
永隆帝无能狂怒,又不敢对那鸿图撒气,于是又有小年轻倒霉了,朝野上下一时怨声载道。
在这一紧一松的治安下,武安君却只顾着和夫人‘情意融融’,一会去花灯节点灯,一会去观星台赏雪……等到风花雪月的事情全都来上一遍,所有人都知道以往忙的不着家的武安君如今只顾着谈情说爱。
然后真有人趁他们去山上祈福的时候偷偷混在队伍里出城了。
那人正是前并州藩王。
得知消息的永隆帝震怒,令虎枭军整治幽并二州,绝不可让这二人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此前他一直屏蔽着他夫妻二人恩爱的消息,在此刻却是拿着工作失误的理由发泄。
“你如今怎可玩物丧志,视儿女情长高过天下大业简直荒唐!”
这是永隆帝第一次敢这么发火,妒火让他失去理智,“你莫不是要让安阳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妇?!”
“传朕旨意,一个月内必须抓获叛贼,否则你给我滚军营操练去!”
那鸿图:切~
他还抖了抖精美的荷包,手指摩挲着,分外珍惜的模样,永隆帝一看就知道是谁送的,一时间无比酸楚。
从前怕那鸿图太有本事,功高震主,如今怕他耽于儿女情长,真让他过上夫妻恩爱儿女双全的生活。
他难受时就喜欢整点事,比如打春宴在即,索性点名让几位朝廷命妇协助皇后准备,其中就有梓桑。
没打算白白挨骂的那鸿图也趁机搞起事。
趁着命妇进宫,车辆进进出出时,数名死士悄然进宫,藏在太医院偏僻失修的药房,最终以幽并二州的名义刺杀皇帝。
永隆帝那时正和梓桑在一处。
他特地找了个皇后不在的时候,想在梅林偶遇她。
星点落雪中,他朝心里的方向前进,一个个死士早已在雪中埋伏好,另有憧憧黑影躲在树梢掩映处,等他来时数箭齐发。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并不会下死手。
但当箭入胸口,永隆帝瞪大了眼睛,害怕得哆嗦了一下。
然后他身边的禁军暗卫才反应过来,全都围拢了上去。
冰寒齿冷时,吸进肺里的气都能让人凉透,他却看见朝思暮想的人一步步向他走来,不顾刀剑,不怕寒霜,只为了离近些看他的伤情。
永隆帝突然就镇定了下来,他突然有种冲动,握住了那双手,用尽平生仅有的温柔:“朕没事。”
平静的梓桑:是啊,箭还好插错了地方,要不然该便宜你的好大儿了。
不想让林景焕捡漏皇位的梓桑/那鸿图安排这场刺杀只不过是想吓一吓他,算纯纯骚扰,用这样的方式让永隆帝活在恐惧里。
至于把死士消耗完了怎么办?
那没事,反正人都是已故雍王徐承志的。
那些人本该死,但那段时间事情太多一直没来得及处理,留到此刻便索性利用他们让郢都乱起来。
从接管这些人开始,他们的耳目就被合上,不知主人已死,也不知命令谁发,只能听话赴死。
永隆帝受伤后打春宴宣告今年不再举办,朝廷命妇离宫,但身为医者的梓桑被留了下来,美名其约救君王。
哪怕永隆帝身边有许多御医贴身保护,只要梓桑来看诊,他都要将人遣散,留下二人独处的空间。
从她奋不顾身朝他奔来的那一刻,他所有的顾虑、忍耐通通决堤,如今只想有那么一时半刻得到某人。
于是短短几天,好感度升得能让人眼皮直跳。
好在夏今歌几乎都陪着她,发生刺杀的事后更是寸步不离。
有皇后在,永隆帝再露骨的眼神都要收一收。
又到了复诊喝药的时间,永隆帝巴巴地等人来,在看到梓桑裹挟着风雪踏进内殿的那一刻,他眼中的光亮激增。
“快过来。”他撑起身子,捂着胸口。
梓桑深吸一口气,往旁边让了让,露出眉眼凌厉的夏今歌。
永隆帝气焰小了些,脸上的笑容也收起。
“皇后怎么又来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后,他故作自然,“太辛苦了,有太医在又有大昭神医,朕不需要人侍疾,回去吧,夜深露重。”
皮笑肉不笑的夏今歌轻移莲步,又随手拿了不知道凉透没有的药,直进主题,舀了一大口喂过去。
“陛下龙体要紧,臣妾不放心。”
永隆帝被苦得说不出话反驳,实在要命,这药比他平生喝过的都要苦。
一边喝,一边直犯恶心,偏偏皇后一直用勺子一口口喂,喝到最后他已经是精疲力尽,大汗淋漓。
而这时候梓桑已经把完脉了,修改了几味药就和夏今歌一起离开。
永隆帝只能看着她们的背影发痴。
回到坤德宫,梓桑拒绝了夏今歌同寝的提议,转头就往她安排的偏殿走。
夏今歌倒也没挽留,只在原地看着她慢慢前行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人。
“娘娘?”玉竹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一口热气升腾,她仰头看落雪。
这几日她也算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复杂难言。
从前她希望梓桑那鸿图好好的,如今她又怕他们太好了,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玉竹你说三个人的感情会挤吗?”
“啊?”冷不丁被提问的玉竹呛了一口冷风,用咳嗽含糊过去,但其实眼珠子乱转,一边叫人退下。
夏今歌愁肠百结啊。
那鸿图显然是在乎她的,梓桑也是,但他们一个知道她的心意,一个不知,从前她不敢贸然刺激梓桑,现在却怕她心里全然没有她,到时她一心只有那鸿图,那她还怎么挤进两个人中间。
不知不觉把话说出来,玉竹听见了,掐了把人中才镇定下来,她试图救一救自己走火入魔的娘娘,虽然她以前也不是没想过,但现下她真觉得娘娘为了武安君夫妇快走上另一条惊世骇俗的路子了。
“娘娘……”她做贼似的低语,“您要不要找安阳夫人问问自己……”她指了下脑袋,“这里它可能会欺骗您,奴婢听过一夫多妻,夫夫,妻妻,就从来没听说过一夫一妻……呸,奴婢的意思是左夫右妻……您懂吗?”
“奴婢真不是冒犯。”她又急急补上。
夏今歌却满脑子是:“找梓桑吗,现下坦白她会不会吓到……”
玉竹:“……娘娘啊。”
您不正常啊,您吃醋又或者生气奴婢都能理解啊,但您在怕自己被落下,奴婢不理解啊QAQ
娘娘啊这对夫妇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吃醋?有一点,但不多,本宫就是怕她二人双宿双栖不要本宫了。”
夏今歌最终还是往偏殿去,边走边回答玉竹:“在分男女之前,本宫是人,人自然会喜欢上人,这不足为奇,左不过本宫比较花心,喜欢两人。”
玉竹:“可要是史官发现,怕是会骂您乱了阴阳,坏了秩序。”
“阴阳?”走廊里,夏今歌轻笑一声,“男女阴阳和合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兴家安国,令无数百姓一代代供养贵族、国家的托词,本宫又不是平民百姓,也自问不是只知生育的畜生,如何不能与所喜欢的人安度余生。”
“他们敢记,本宫就敢杀。”
她红唇微扬,却满眼肃杀,又在看到偏殿的微光而融化成一汪春水。
金缕靴停在偏殿,她拍开身上的雪粒子。
玉竹说不过她,眼看她是要做出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了,她跺了跺脚,拉住自家娘娘推门的手。
在她看过来时,苦口婆心:“非要如此吗,他二人都非常人,娘娘只要放手,日子会好过许多。”
夏今歌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如何才叫好过?与老皇帝虚以委蛇?与一群快被熬成黄脸婆的宫妃拼着生儿子?还是说以我皇后之尊,困守皇宫一生?”
终其一生不得关爱,没有知己,她才不要。
“玉竹,没有盼头的日子不好过。”这样的皇宫她不喜欢。
听了这话,玉竹低下头,眼睛红红的退至身后。
她知道娘娘的盼头在里面。
夏今歌推门而入。
第60章 别抛弃我
进殿后,夏今歌解下大氅,在赤金镂空金乌三足炉前烤了一会手才入内殿。
原先偏殿没有怎么布置,如今却大不一样,足够暖和精致。
她走过曲水纹样的地毯,踏上两级台阶,来到床前,素手抬起将幔帐撩开一角。
床上无人。
夏今歌想了想打开内殿一扇隐蔽的门,果然见到了在汤池洗浴的人。
夏今歌让玉竹止步,自己一个人进去。
边走边脱,最后只剩下一件单衣,她步入池中。
梓桑睁开了眼,与被雾气缭绕的夏今歌相视,眼中有疑惑。
夏今歌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索性就沉默着。
于是她们一人一头,各自泡着。
过了一会还是没等来夏今歌开口,梓桑只能结束洗浴,夏今歌也恰好起身,她净面,她就净手,反正有一种今晚跟你睡定的感觉。
梓桑只能在床前阻拦她,把唯一的被子裹在自己身上,用眼神催促夏今歌回去。
反正洗也洗过了,上床就不必了。
“屋外天寒地冻,我会生病的,你舍得吗?”只着单衣的夏今歌硬是挤进了梓桑的被窝里。
梓桑侧耳刚好能听见呼呼风声,“……”
然后她就被抱了个满怀,又听到一句声若蚊蝇的“不要抛弃我”。
“嗯?”有些困的梓桑揉了揉耳朵,以为听错了。
夏今歌心知等不了了,于是一个深呼吸,破罐子破摔道:“本宫十分喜爱你。”
她紧张地去看梓桑如何反应。
可她脸上只有无奈。
这是什么意思?不害怕不敬而远之不排斥吗?还是说早就知道?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夏今歌一颗心忍不住狂跳,有些期待,有些拨云见日的欣喜。
可梓桑将她推远了些,又重重叹气。
“你……”梓桑尝试组织语言,半晌又泄气。
亲过那鸿图后,还能对她像过去一样的也就只有姐妹你了。
但是……亲有妇之夫真的不道德啊。
不希望看到夏今歌生出两女共侍一夫心思的梓桑拒绝她的靠近。
夏今歌眼神一黯,以为她这是拒绝了。
她长手长脚将人往怀里一锁,梓桑:“……你想干嘛。”
灯火微暗,夏今歌尽力去捕捉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眼中的慌张与排斥。
这无疑刺痛了她,此刻她当真感受到比被父母抛弃还要浓重的悲伤。
她慢慢挪了过去。
黑夜里将感官放大,梓桑感觉脸上痒痒的。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姐妹嘛亲一口正常。
但多亲两口就不正常了,还显得殷勤得过分。
她瞪大了双眼,捂住了嘴。
我擦――
“咳咳……”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蹭蹭蹭爬起来,往床脚躲。
这一幕像极了她在良月阁被胁迫的那一日,但是……为什么当事人是夏今歌。
“为什么?”她因为太过震惊而险些失声。
不是,为了一个那鸿图真的值得这么牺牲吗?姐妹,讨好人也不能这样。
夏今歌坐起身,怕她着凉将被子还给她,盘膝而坐。
见她这么排斥,夏今歌彻底绝望了。
她可以为了和这两人在一起和皇权、旧俗斗上一斗,可若是他们不愿意,便没有争的必要了……
很快她坐的地方就变得冰冷一片。
两个人床头床尾相望,似对峙。
梓桑抢先败给冬天的寒气,打了声喷嚏后,连忙把被子给两个人盖上。
夏今歌神情终于不是那么木然。
梓桑五官皱起,片刻后,她尝试组织语言。
“不要这样……那鸿图不值得你……”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而且他已婚,不打算一夫多妻,你……死了这条心吧,讨好我我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额,他也不喜欢你。”
“他……你们反正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成婚了不能……你懂吗……”而且姐姐你是皇后!国母!没有爱情,你还有权力!
磕磕绊绊地说完,她都不敢看被戳穿了心思的夏今歌,怕她难堪。
夏今歌却没有她想得那样,相反她好好咀嚼了一番她的话,突然笑出声。
梓桑转头看她,怕给她刺激到得了神经病。
“你竟是如此想……”她喃喃自语,又很快没了声,为梓桑话中对那鸿图的占有欲而落寞。
罢了,无论梓桑怎么理解,也明明白白告诉她她无法插足进去。
这该如何是好。
既不想行强迫之举,又不想退出的夏今歌走进了死胡同。
不久后胳膊被戳了戳,她侧头看去,梓桑一副要渡她的悲悯模样。
“不要执迷于他。”
夏今歌:“执迷?”
“嗯,”梓桑重重点头,“不要轻易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伏低做小委曲求全,若非要生出七情六欲,我希望你喜欢自己。你是国母,在责任和权力面前若行差踏错可能是万丈深渊,被人发现你对那鸿图……你会满盘皆输,可喜欢自己你必大获全胜。”
“忠于自己,你将无懈可击。”
说完她希望能从夏今歌脸上看到大彻大悟。
可她问:“那你还不是喜欢上了那鸿图。”
梓桑哽住:“……”你要这么说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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