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玄关处,她火速换好鞋,开门关门,一路小跑到玺园门外。
天色已暗,别墅区内萧瑟静默,萧瑟树木屹立在路边,一辆保时捷正停在树下,看到出来的许甜雾,车窗降下,露出程云冉的脸:“上车。”
许甜雾上了车,她仿佛刚刚经历一场密室逃脱,心脏依旧砰砰直跳,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你知道吗?我差点以为自己要和陆与颂面对面了,太恐怖了!他居然不按行程表来走,还提前回家!”
程云冉听着她的描述吐糟,笑得幸灾乐祸,前俯后仰,等她笑够了,才开口问:“怎么样?除了密室逃脱外,其他还顺利吗?”
嗯……
许甜雾掰着手指:“除了刻胡萝卜时划伤手,不小心把礼物放在浴室洗手台上,其他还算顺利吧。”
程云冉安慰她:“那就好。”
在她看来,只要许甜雾主动走出一步,陆与颂不可能不低头。
车辆启动,许甜雾坐在副驾驶上,她垂眸点开陆与颂的对话框,在对话框上打上“生日快乐”四个字,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良久,许甜雾将手机锁屏,偏头望向车窗外,车子疾驰,路边的斑驳灯影被拉扯成五光十色的光线,一点点掠过她的眼眸。
她还是没有勇气按下发送键。
程云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问:“怎么了?”
许甜雾叹气:“没什么。”
程云冉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随后靠边停车,低头在手机上操作起来。
许甜雾突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转头看向程云冉:“你在干什么?”
程云冉一脸疑惑:“给陆与颂打电话啊,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不敢和他说生日快乐,我来给你补全这个遗憾,生日快乐要勇敢说出来才行啊!”
许甜雾:?!!
“赶紧挂断”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电话就已经接通了,许甜雾的手停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对面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云冉,有事吗?”
听到陆与颂的声音,许甜雾立刻噤若寒蝉,拿出手机,迅速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出一行字,拼命用手势示意程云冉按照她的话术应付过去。
程云冉看了眼许甜雾的手机,看着许甜雾那一句“我只是不小心打错电话”,语气却吞吞吐吐:“那个陆哥……其实是这样的……”
随后,程云冉闭了闭眼,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语速飞快:“是许甜雾不好意思亲自开口和你说生日快乐,我才给你打电话的!”
第28章 破冰
还没等陆与颂说话, 许甜雾眼疾手快,趁机伸手直接挂断电话。
世界清净了。
陆与颂静静站在书房的窗台边,天色昏暗, 看着被突然挂断的电话, 他只是抬手轻推架在鼻梁的半框眼镜, 没有半点情绪, 不用猜就能知道是谁挂断的,陆与颂放下手机, 慢条斯理地扯了扯端正整齐的温莎结, 缓步走出书房, 下楼。
他对一切变化都能很敏锐地察觉到,所以从一开始, 他就知道许甜雾在这里。
她甚至为了避开他,躲在他房间的浴室里。
按照许甜雾的性格,她现在并不想和他碰上。
所以陆与颂察觉到这一点后, 他不动声色地退出卧室, 往书房去,给许甜雾离开的机会。
不出他所料, 他站在书房的窗台边, 看见快步离开的许甜雾, 天色昏暗,她的衣摆在寒风中打着旋儿, 犹如逃出密林的小鹿, 飞快消失在陆与颂的视野中。
徐总助和他汇报过,许甜雾曾经来要过他11号的行程安排。
就连谨慎少言的徐总助都有些疑惑:“许小姐为什么偏偏要11号的行程安排?”
陆与颂知道为什么, 因为11号是他的生日。
但他当时不清楚许甜雾要做什么,现在他终于明白许甜雾的意图。
陆与颂往餐厅方向走去, 餐桌上摆放着一碗长寿面,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热气,上方放着四片胡萝卜雕刻的“生日快乐”,看起来歪歪扭扭,半浸在深褐色面汤里的面条粗细不均,上方还摆放有煎得有些过火的荷包蛋和绿油油的青菜。
他低眸注视了半晌,眼睫微垂,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片刻,陆与颂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尝了第一口。
不是周阿姨一贯的做法,这碗面是谁做的,已经不言而喻。
陆与颂安静地吃完面条,将碗筷收到厨房里,清洗干净后,他仔细端详着厨房的全貌。
原本被周阿姨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厨房显然有些许变化,锅具依旧放在灶台上,刀架上的刀具有些凌乱,并不是周阿姨一贯的摆放顺序,刀面上还有未干的水渍,显然刚刚被人使用过,而厨房垃圾桶里有创可贴撕开的包装纸,还有一根沾了血的棉签,洁白的棉花上残留着干涸氧化的血迹,估计是做饭时不小心弄伤了手。
陆与颂站在原处,拨通了范逸的电话。
电话接通,他开门见山:“范医生,你和雾雾说了我病情复发的事?”
范逸回答干脆:“对,我和甜雾同步了你的情况,她听完后,心情很低落,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今天悄悄过来给我煮了碗长寿面。”
陆与颂低声道:“我觉得自己是个很卑劣的人,利用雾雾的善良同情心,强行让她和我重修旧好,她会担心我的急性焦虑障碍复发,顾及我的心情,她会选择主动和我修复关系。”
他从小在失爱的家庭环境下成长,他知道他的心理扭曲,为了达成目的,他不择手段,他愿意将脆弱伤口展现在许甜雾面前,许甜雾会心疼他,会选择陪在他身边。
但换成其他人,许甜雾也会同样心疼,因为许甜雾是个善良的人。
范逸笑了:“你确定甜雾只是单纯因为自责,才和你修复关系吗?”
他意味深长:“有没有一种可能,甜雾只是意识到你对她的重要,才选择和你修复关系。”
“找个合适的时机,好好问一下甜雾,你或许会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
-
和范逸通完电话,陆与颂回到卧室,打开浴室的玻璃门,看到一个小小的礼盒袋被放置在浴室洗手台上,应该是许甜雾来不及藏好礼物,才仓皇放在这里。
他走了过去,垂首开始拆开礼盒,礼物是一支他常用品牌的钢笔,作为钢笔,价格并不算低,估计是用她教跳舞的钱买的,正当他以为只有这些时,他却突然触碰到一个小小的袋子,陆与颂将东西拿出来,是万福阁的小布袋,他将口袋撑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小巧的中国结下,缀着“永保安康”的小福袋。
他的指腹按在小福袋上,轻轻摩挲,繁复精致的花纹粗砺划过指腹,有些许酥痒,小布袋子中还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护身符的使用禁忌。
【护身符不能压在枕头下,要随身携带。】
他突然想起之前许甜雾想去为他求护身符,但因为误会,他强行把许甜雾带回家,许甜雾因此和他闹脾气,护身符的事也就没了下文。
但他没想到,护身符会以这种形式到他手上。
陆与颂看着熟悉的布袋子和写满禁忌的纸条,想起了许甜雾为他求手串的时候,当时也是冬天,回忆与现在逐渐重叠,尘封已久的回忆在此时破开尘雾。
许甜雾刚刚来陆家的初冬,当时陆与颂在华大念金融系,每当没课或周末,他都会独自前往江城,帮外公秦老爷子处理商场上的事,因为当时他第一次正式主持一个大项目,他变得很忙,再加上年纪小,还需要面对各方的质疑轻视,陆与颂的压力很大,期间焦虑症带来的躯体化症状愈发严重,那段时间,他几乎都是在失眠心悸胸闷中度过。
但他忍下来,没有任何松懈,而是以最完美的程度完成了项目,完成得很漂亮。
项目顺利完成,他也终于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原先质疑的声音被结果压了下去,或许是突然松懈下来,他当天晚上就发起了烧,一连一个星期,他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地反复低烧,没有好转的迹象。
家庭医生只是说要好好温养,那段时间,每天都要雷打不动地喝三碗中药,他的卧室充斥着中药的清苦气息,每天的药都是许甜雾给他端上来的,她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喝完,青涩稚气的小脸上写满了忧心忡忡。
许甜雾问:“还要喝多长时间的药才能好?”
陆与颂反倒很平静,生病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他甚至有心情开玩笑逗她:“可能还要病很久吧。”
许甜雾自从来了陆家,就表现得极其乖巧懂事,很少主动提要求,但在他生病一周后的周末,她破天荒和陆父提出,说周末想要出去玩,陆父答应后,让家里司机送许甜雾过去。
往常许甜雾都会主动和他说,但这次许甜雾却没有和他说去哪里玩,只是故作神秘道等她回来就知道了。
傍晚时分,雪下得越来越大,出去玩的许甜雾急急忙忙地跑到他的房间,她鬓边的乌发还有刚刚沾染上的风雪,外面的棉服甚至都没来得及换下来,许甜雾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从棉服的口袋拿出一个小布袋,小心翼翼地拿到他面前。
“我去寺庙给你请了保佑健康的手串,是开过光的,你赶紧戴上。”
陆与颂当时正坐在书桌前做小组作业,听到她献宝般的语气,不由笑了,让她先坐下歇一会。
但许甜雾很执拗,坚持要他先戴上,还仔细叮嘱:“我看过手串佩戴的注意事项,说这个手串不能让别人碰的,不然就不灵了。”
看到许甜雾这么认真,他忍俊不禁:“你还相信这个东西?”
许甜雾瞪他:“哎呀,什么都试试才好,万一有用呢,有用我们还要去还愿呢。”
她或许是放在怀里捂了很久,即使有小布袋隔着,香灰琉璃手串上仍然带着属于她的体温,温热赤忱。
许甜雾看着陆与颂戴上,这才满意。
凛冽寒风吹得她眼尾绯红,就连白皙的鼻尖都红红的,她吸了吸鼻子,开始小声抱怨:“今天那里好多人,我在雪里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才轮到我呢。”
“我排完手串的队,还在那里许了愿,我这么虔诚,肯定很灵。”
许甜雾眨了眨眼,眼眸澄澈水润如被浸透的黑葡萄,她小小声道:“陆与颂,你要快点好起来。”
其实陆与颂不相信这些玄学之说,但他还是佩戴了这么多年,仔细爱护,非必要没有摘下来过,就连后来很多人都好奇手串的来历,甚至众说纷纭,说是高价求来的宝贝。
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个手串确实是无价之宝,这是许甜雾为了他,冒雪求来的手串,对他来说,是无比珍贵的意义,他永远记得手串第一次戴在手腕上的触感,温润如玉,是她和他的体温融合的温度。
他沉疴已久,而许甜雾才是那颗治愈他的灵药,所以他舍不得放手。
-
程云冉因为许甜雾挂断电话,絮絮叨叨了一路,恨铁不成钢:“许甜雾你就是个胆小鬼!不行,我就不信你今晚能忍住不给陆与颂打电话,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弄点酒壮壮胆。”
许甜雾被她唠叨得不行,但也不得不承认,程云冉说得对。
程云冉唠叨完,将车停在一个便利店门口,开门下车,几分钟后,程云冉抱着一堆酒和饮料上车:“这些都是给你壮胆的酒,我今晚要住在你那里,和你不醉不归!”
许甜雾无语:“是你自己想喝吧。”
两人拎着一堆东西回到许甜雾的小公寓,程云冉立刻拿了很多杯子,开始她的调酒工作,调的都是低度数,但程云冉喝了几杯,就不太行了。
程云冉歪着脑袋,打了个嗝,有点微醺:“我只是好奇,你明明在前几天对老陆还是避之不及,为什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想要和他停止冷战了呢?”
许甜雾晃了晃手中的啤酒,沉默良久后,她才低声回答:“可能是我突然发现,人的感情是不受控的吧,即使我和他闹翻了,但我还是时时刻刻都想着他,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狠下心切断淡化我和他的感情,因为陆与颂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程云冉嘟嘟囔囔,已经神志不清了:“这话你留着对老陆说吧……”
程云冉酒量不佳,百利甜兑无糖乌龙茶甜甜的,她当奶茶喝,一杯下肚就倒下了,直接睡死在许甜雾的床上,许甜雾叹了口气,把床让给她,还抱着被子给她盖上。
她现在都成照顾人的老妈子了。
许甜雾弯腰把小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才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的时间是23:54,距离陆与颂生日结束还有六分钟。
许甜雾有些焦躁不安。
她在犹豫,应不应该给陆与颂打电话?
她很想知道陆与颂现在的态度,他有看到她准备的礼物吗?如果不打,她觉得她今晚睡不着,如同薛定谔的猫,没有打这个电话,她永远不知道结果。
但她又莫名胆怯,理智和冲动来回拉扯,许甜雾烦闷极了,又喝了一口酒。
她端着酒,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地躲进卫生间,又猛喝了几口酒,试图把自己灌醉,这样给陆与颂打电话就不会太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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