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对他太凶了,明明他才是被伤害的那一个。
人家妈妈都死了,李印还偷拿遗物,那才是罪大恶极。
更何况,李潇也只是进入了他家而已,推下楼的又不是他。
后悔的情绪慢慢发酵,李蝉衣怎么也睡不着。
如果有人抢走了她妈妈的东西,她也一定会发疯的。
李蝉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直接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从书桌底下掏出一个小手机。
她把它调成静音,免得被奶奶发现。脑袋埋入被子里,飞快在浏览器里输入——李潇。
李蝉衣只是本着试一试的态度搜索,视频却真实地弹了出来。
居然真的有!
她按捺住吃惊,赶紧点开播放键,屏气凝神。
视频是人为拍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传到了短视频网站上。
只是开端让她有些茫然。
一些人聚集在一个房间里,都在往外搬东西,脸色无一例外,极其不好看。
然而,另一些人穿着随意,塔拉着人字拖,毫无目的溜达。他们嘴角带着笑,慢慢悠悠的哼着歌,在屋里挑挑拣拣。他们捡到好东西,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捡到不好的就随意一扔,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极了土匪。
李蝉衣没看懂。
两拨人虽然不起来大不一样,但李潇的气场跟他们都毫无瓜葛。
她应该点错了。
直到镜头一晃,她看到了地上毫无攻击力的少年。
李蝉衣呼吸一窒,赶紧把进度条往后倒了倒。
李潇坐在卧室的角落里,阳光从窗外穿透进来,似乎将他一分为二。他的身体一侧被阳光笼罩,另一侧则陷入阴影之中。
他眼神空洞,看起来失魂落魄。
拍视频的人也注意到他,忍不住小声嘟囔:“这小孩儿没事吧?看着怪可怜的。”
“你管他干什么?赶紧搬东西,别拍了。”另一个人搬起椅子,脸色阴沉地往外走,“这椅子是什么木头做?真他妈重。”
“......”
李潇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孤零零地像个破碎的洋娃娃。
视频外的李蝉衣呆住。
天哪!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是他。
视频后面看起来欢快极了,李蝉衣就算再笨也能猜得出来,应该是李潇家里的财产抵了债。脸色沉重的那一波,应该是李潇的债主。
而那些穿着人字拖的人,一边笑一边溜达的人,应该是浑水摸鱼的街头混混。
估计李印就是在这个时候,混进了李潇家,捞走了他妈妈的遗产。
李蝉衣关上手机屏幕,趴在床上。
她叹了口气,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心里更愧疚了。
......
啊啊啊怎么办,她误会他了。
没想到他还真是......
可怜小狗啊。
**
阳光透过高窗洒在教室里,光影斑驳间,教室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孔知节站在一群同学中间,手舞足蹈地讲述着她昨天亲眼目睹的一幕:“昨天我看见李潇和人打架了!他那个样子,真的是太疯狂了。”
同学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她们好奇极了,想要听听详细情况。
“那他发现你了吗?知道你是实验班的同学吗?”
“......这个......我也不蝉楚,应该没有吧。”孔知节有点犹豫。
李蝉衣没想到孔知节会把这件事往外讲,放下书包,你赶紧把她拉走。孔知节却毫不在意,甚至把她反拽到自己身边,“李蝉衣也在,你们问他呀。”
“......”李蝉衣闻言,赶紧往教室门口看了一眼,李潇没来,应该听不到这些。
孔知节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好意思开口,继续自顾自道:“他把那个人的耳环直接扯下来了,超级恐怖,全是血啊......”
李蝉衣终于鼓起勇气,拽了拽孔知节的胳膊:“我们别说这个了,等他听见不好。”
“这有什么的?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啊,我又没有编。”孔知节不以为意,“而且我也没有说他是坏人,那个小混混不是抢了他妈妈的遗物吗。”
李蝉衣觉得这是隐私的事情,李潇也许不想让人知道。
“......”李蝉衣想了想,知道自己肯定劝不动她,只能小声伏在她耳边,故意用一种阴森森的语气说,“你不怕他报复你吗?”
“......”孔知节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瞬,似乎回忆起了昨日的景象。
李蝉衣乘胜追击,做了一个揪耳朵的手势,然后指指嘴巴:“他能拽人家的耳朵,说不定还会拔别人的舌头。”
她观察着孔知节的表情。孔知节瞳孔震颤,默默捂住自己的嘴。
她转头赶紧驱散了围在自己身边的同学:“大家都去交作业吧,一会上早读了。”顿了一下,又赶紧补充,“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对新同学有太大的敌意,人家打架也许是有原因的。今天的事大家别往外传,毕竟是人家家里事,对新同学影响不好。”
李蝉衣听她说完,松了口气,回到自己座位上。
-
可舆论只要产生,就如同海上浪花,越滚越大。
很快,海浪就滚到了李潇耳边。
楼藏月肩上斜挎着他的书包,右手拿着一杯冒热气的豆浆:“你刚来,这些美食你都没尝过,只要你尝一口,你绝对忘不了这个味。”
李潇只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楼藏月说完,想美滋滋品一口豆浆,刚张开嘴,却发现前面的同学在谈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楼藏月一边喝,一边竖起耳朵。
“你听说了吗?实验班那个转学生又打人了。”
“他好不容易有学上,怎么不好好珍惜呢?屡教不改。”
“听说,他昨天就来学校了,愣是没露面。好大的面子啊。”
他们议论着,根本没注意身边徒然出现了两个人。
更没有人知道,正大摇大摆地走在他们身后的,就是他们嘴巴里“屡教不改的恶劣人物”。
楼藏月心中警铃大作,忽然觉得今天的早饭不香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潇的脸色,然后把口袋里的包子掏出来,递给李潇。
“我来解决,你放心,我一定让他们都闭上嘴。”
“随他们,没必要浪费时间。”李潇冷冷道
楼藏月以为他在说气话:“那怎么行?你转学过来,身边的环境很重要。”
“我不是来这儿交朋友的。”李潇不耐烦地皱眉。楼藏月听到李潇的话,立刻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对啊,李潇是来调查他爸爸的。楼藏月沉默了,看李潇的眼神也多了些怜悯。
传闻,李潇的父亲贪污受贿,涉及权色交易。被人举报后,他的爸爸被关了进去。
李潇不信。
那么一个憨厚老实,爱妻儿的男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勾当呢?
他恃才傲物,只相信眼前的东西。
非要自己查明真相才罢休。
听说,这所学校有和他父亲接触颇深的人。于是他说什么也要来。
可17岁的少年,他应该享受青春年华,应该站在阳光里的啊!走到这步田地,实在令人唏嘘。
“我知道了,”楼藏月叹了口气,转移话题“到底是谁嘴巴这么欠得慌,可昨天我们做事儿的时候,旁边有人吗?”
李潇面不改色,回忆起昨天躲在角落里的两个人,却说:“......无所谓,少把时间放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李蝉衣点头,就在她依然犹豫不决,忽然听到男生打哈欠的声音。
她觉得这声音熟悉,心脏猛地一颤,闻声侧头看去——
李蝉衣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李潇居然正坐在对面的办公椅后睡觉。
只是他刚才趴在桌子上,以至于李蝉衣一直没有发现。
他似乎很困,只懒懒看了她一眼,又趴下睡觉。
只是这一下,足以让李蝉衣惶恐至极,毛骨悚然,恨不得落荒而逃。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看吧,你逃不掉了。
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吐沫,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转头问班主任:“我跟李潇这件事.......是校领导决定的吗?还是您为了提高我数学成绩决定的呀。”
“都不是,咱们学校没有这个先例,是李潇专门推荐的你,让你们互相帮助。你要赶紧谢谢他。”
李蝉衣整个人都懵了,差点没跪下。
李潇?
专门?!
李蝉衣立刻去看那个始作俑者。
她宁愿相信秦始皇没死,也不愿意相信李潇帮助她!
李潇仿佛真的睡着了,皮肤白而细腻,潇玉色的发充满光泽。他的睫毛又翘又长,像极了传说中的仙子毛,零零碎碎的在眼睑处落下大片剪影。
如果不是李蝉衣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一定会被他的模样骗到。
李蝉衣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挺直脊背,努力鼓起勇气,咬牙切齿地大声说:“老师放心,我很一定帮他融入到班级里去。”李蝉衣握紧小拳头,有本事就放马过来,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
班主任狐疑的看着李蝉衣。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她的话有一点阴阳怪气。
李潇慢慢睁开眼,抬头看向她,嘴角似笑非笑。
李蝉衣见他直起腰,浑身僵硬,却故作镇定的朝他抬了抬下巴。
后面便傻眼了。
他没有订标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卡没有插进卡槽,房间还是暗的,只有城市的霓虹灯恍然照进来。
陈蝉衣站在原地半晌,陡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要给她另开一间房。
她沉默不语很久。
李潇走过来垂眸,轻声说:“我们再下楼开间房好吗,不然……”
她细声细气地:“不要。”
他一愣,陈蝉衣上前抱住他腰,脑袋埋在他怀里,他向后退,后背抵住衣柜。
李潇愣怔,手下意识抬起,最后虚虚拢着她单薄的背:“……家月。”
他头一次,这么多年,去掉姓氏只喊她名字,语调里有种藏匿得不够好的纵容和眷恋。
陈蝉衣扁扁嘴,想起之前就是因为这个事跟他闹脾气的,心里更难受:“我不要,我就要跟你睡。”
她抬眸,葡萄样的眼眸委屈又执拗:“要么你跟我睡,要么你现在说你最讨厌我,然后把我丢出去,你选。”
第26章 潇潇
衣柜冰凉的温度,透过脊背缓缓钻入心底。李潇有瞬间觉得后背已经被木头封冻,可身前怀里,姑娘是滚烫的。
他知道她在撒娇,有些无奈扯了扯唇角:“不闹好不好。”
他上次在家和她说的话,都白说了。
她像是半点都没有往心里去。
陈蝉衣确实没往心里去,她抬起眼,很小声道:“没有胡闹。”他不理解她,她觉得心里委屈,“你选,你要是不想和我睡,那开门,我自己走。”
话说得很可怜,她又软声重复一遍:“你选。”
他选什么,他选不了。
李潇漆黑的瞳看她,静静无声片刻,最后抬手。
她揪他衣摆的手指一下子绞紧了,刚才勒令他做选择的气势全无,整个人都惶恐不安起来,喉咙发紧:“不要……”
接着就见他把保险链拴上了。
楼藏月家在隔壁街道,李蝉衣从没去过。
她火急火燎地冲到他家楼下,敲了半天门,里面却一点声响都没有。
李蝉衣早听邻居提起,说楼藏月是单亲家庭,一直一个人住,十分可怜。李蝉衣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习惯,直到今天发现传闻并不假。
周六日两天,李蝉衣愣是没再见到他。
时间转瞬即逝,又到了周一上学的日子。
李蝉衣家门口正开着一家早点摊,每天她都会和奶奶一起在这里吃早饭。
只是最近立冬,天上淅淅沥沥地撒下了小雪,导致今天来吃早饭的人并不多。李蝉衣和往常一样,点了豆浆油条,还加了两个水煮鸡蛋。
“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出门了?跟我说一声,我就给您送到家了。”摊主看见奶奶,赶紧给她支上伞。如果老人家冻感冒了,可是要命的大事儿。
“就是的啊,赵阿姨你快说说她。我奶奶一点都不听我的。”李蝉衣不想让奶奶出来,但奶奶坚持要和她一起吃早饭。
李蝉衣拗不过老人,只好让奶奶多穿两层棉衣,还把绒帽套在她那银白色的脑袋上。
奶奶笑眯眯地嗔道:“哎呦,这不是还没到冬天吗?我就想活动两下腿脚,等冬天真的来了,我岂不是更出不了门了?”
摊主赶紧盛了两碗热腾腾的豆浆给她们,让她们暖身子。
摊主是社区里的贫困户,她男人在外面做工的时候找了个小三,后来男人和小三把资产全转移到了别处,离婚的时候,摊主只分到了孩子抚养权。
大家可怜她,都会多多少少地帮衬一把,摊主争气,离婚后开始做小生意补贴家用,日子慢慢也好起来了。
李蝉衣剥好鸡蛋,一个放在奶奶碗里,一个自己吃掉。
鸡蛋煮的正是火候,蛋黄是糖心的,香香糯糯。豆浆的香气扑鼻而来,热气直往上冒,将她的脸蛋都熏热乎了。
摊主见没多少人来,收拾好摊位之后,主动坐在奶奶身边跟她唠家常,最后两个人聊到隔壁李印家的事情。
摊主:“隔壁邻居家那个儿子你记得吗?对,就叫李印,前几天从楼上摔下来那个。”
李蝉衣立刻提起兴趣,支起耳朵,故意放慢喝豆浆的速度。
她倒要看一看,到底是不是昨天下午那个美少年给她挖的陷阱,偷走她的钥匙!
“听说他是被别人推下来的,他父母要报警,但李印死活不让报,非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楼的。你说怪不怪?”
摊主的话意味深长。
李蝉衣闻言,心沉下去,瞬时没了胃口。
果然是他!
为了害了李印,偷走了她的钥匙,从她家阳台跳进了李印家阳台。
可恶!太可恶了!这不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心机真深,一出“美男计”把她耍得团团转。
一枚薄薄的雪霜落在桌子上,李蝉衣用指腹一碰,雪霜刹那间被融化成一滴冰水。她搓搓手指尖,故作平静地问:“阿姨,李印爸妈为什么这样说?是发现了什么吗?”
“这个我不知道,但李印隔壁的老张头说,那天下午他听到争吵声了。”早点摊上除了李蝉衣和奶奶还有另外一桌客人,那桌客人走后,摊主起身收拾碗筷,“我估计李印在外面惹了人,所以才不敢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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