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抽离的痛。
李潇攥着门框的指尖发白,他扯了扯唇角,假装回到四个月前,那些裂痕不曾存在:“怎么,前妻姐,又停水。”
他努力笑得坏,却又笑得好假。
陈蝉衣无言地抬眼看他,心底竟然一片寂静。
她突然想起,他说她在玩爱情游戏。是,就当她没长大在玩爱情游戏,那她现在不想玩了。
罗意迟不敢相信:“你别骗我。”紧接着又问:“你回国之后的事?”
“不是。”李潇淡声道,“高中毕业。”
“……所以,你们是高中同学?”罗意迟差点喊出来,顾虑到在陈蝉衣门口,有被听到的风险,便拽着他进了房间。
“蝉蝉甩了你?”
此时无声胜有声。
罗意迟放肆地笑,“得把你这件事写进咱家族谱里,以后世世代代被人笑话!!”
李潇睨了她一眼,按下门把手要离开。
“别别别开个玩笑嘛。”罗意迟秒收敛,“别怪我打击你,你挺关注蝉蝉,但她好像在刻意躲着你。”
“嗯。”
他自然知道。
重逢后,前几次见面,她虽然保持着距离,却并未刻意远离。
是培训之后,态度才发生转变的。
“她以为我在追你。”李潇解释。
罗意迟满脸问号,“难怪,她总想给咱俩制造独处空间…你不会没解释吧?”
“你不是让保密?”他反问。
罗意迟着急:“那是因为江明卓认识你啊!我不想被他认出来才保密。榆木脑袋啊你,怪不得被甩。我跟蝉蝉说吧。”
罗意迟边数落,边要拿手机发信息。
“先别说。”李潇出声制止。
罗意迟眯着眼,思索片刻,了然:“你不会想趁这个机会,让她吃醋吧?”
他没吭声,默认。
“还挺心机。”她试图分析,“蝉蝉在大学肯定不缺人追,却没再谈恋爱。说不定还在等你呢。”
气氛沉默着。
“说话啊。”罗意迟伸腰拍了他一下。
铃声打破了沉默。
是郁文朗的电话。
李潇借机起身,“回房间了。”
刚接通电话,郁文朗的大嗓门便传了过来。
“我回国了,什么时候出来喝一杯?”
李潇:“没空。”
“哟。”郁文朗语气酸酸的,“要追人是吧?”
“你很闲是吧?”
“对啊。”郁文朗幸灾乐祸,“记不记得两年前?你说陈蝉衣有喜欢的人了,没忍住回国了,回来假惺惺说什么‘我祝福她’,你不是很洒脱吗?不是说放下了吗?”
“滚。”李潇冷冰冰地,“拉黑了。”
郁文朗:“开玩笑。不过兄弟提醒一句,你俩都分开五年了,你对陈蝉衣可能就是执念,被甩了不甘心。成年人,做事别冲动。”
嘟嘟嘟。
电话直接被挂断。
他却迟迟没有从电话里回过神。
又想起来,陈蝉衣的那条微博。
[他来找我,我终于说了那句喜欢,可他没有回答。]
-
周五上午是思想课,下午安排了结业考试。
陈蝉衣趁午休时间收拾行李。
罗意迟在她房间看笔记:“蝉蝉,下午和我们一起回去吧,让阿潇送你。”
“不用。”她顿了下,继续叠衣服,“我帮人带东西,要晚点走。”
昨天晚上,周蔚说让她带城北有家好吃的老式糕点。
这家店位置偏僻,面积不大,却远近闻名,平常在城区不容易买到。
陈蝉衣是前两天点外卖的时候,发现酒店在外卖配送范围之内。
店里下午三点开始营业。糕点要新鲜的才好吃,她打算考完试再点,外卖送到再离开。
到时候打车就行,公司给报销路费。
罗意迟:“行吧,那你注意安全,有事跟我们联系。”
“嗯嗯。”
考完试,走廊里都是行李箱滚轮的声音。
李潇和罗意迟来敲她的门。
“蝉蝉,外面下雨了,这种天气打车很麻烦,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罗意迟关心道。
她连摆手,“你们先走吧,我还要等外卖。”
“要不让阿潇留在这等你吧,他不着急。”罗意迟提议。
李潇望她一眼。
“其实我……找了朋友来接我。”她低头,说着慌,“不用担心我的。”
“那行吧。”罗意迟赶时间,匆匆抱她一下,“过两天忙完,我们再联系!”
整个过程中。
她有意避开了李潇的视线。
最终还是没忍住,抬眼望了眼他们的背影。
过了今天。
以后很少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
因着暴雨,外卖送达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陈蝉衣已经退掉房间,在大厅等着。
即便她提前半个小时约网约车。
现在前面仍然还有一百多个人。
陈蝉衣估摸着,轮到她也要两个小时候后了。
跟周蔚发了条信息,告诉她可能要晚点才能去她家。
然后无聊地朝周围扫视了圈。
有辆熟悉的车出现在视野之内。
她不敢确定,又打探两眼,直到驾驶座的门打开,见到那双淡灰色的运动鞋。
才确定是李潇。
陈蝉衣悄悄朝反方向转了转身子。
幸好今天戴了帽子。
她使劲地朝下压了压帽檐。
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李潇,见他目不斜视地走入大厅。
听到他和前台的人交流。
忘记带东西了。
然后转身上楼。
她有股莫名的失落。
这是不该产生的情绪。
陈蝉衣吸了口气,靠着舒适的单人沙发,打开音乐,戴上耳机,切换到app界面,她还是排在100+的位置。
她盯着手机发呆。
耳边是抒情的音乐,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
直到冷杉味道漫到鼻腔,愈来愈浓。
仿佛就在身边。
矮几被打下阴影。
她后知后觉地皱眉,缓缓坐直,试探着要伸手摘掉耳机。
刚要回头,验证心中猜想。
冷不丁的,温热气息落在手背。
很轻,心尖却麻了一瞬。
“朋友接你。”
晚饭前,两人从商场出来,各回各家。
陈蝉衣回到小窝里,周蔚邀她煲电话粥。
“蝉蝉,中国人不骗中国人,你跟李潇还有戏。”
陈蝉衣不知她从何得出的结论,又想起昨天李潇送他回来,一路上无言的沉默。
李潇对周蔚的态度,都比对她要亲近点。
“读高中那会儿,李潇对你可不一样了,你还记得不。”周蔚彻底打开话匣子,“就李潇那颜值,再加上那股痞劲,谁不知道高中部有他这号人物。”
“当时疯传你俩八卦,我还在纳闷,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陈蝉衣埋头进柔软的靠枕,听着周蔚在电话里忆往昔,过往很多事情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播放,但那些,都在遥远的十八岁。
末尾,周蔚像给她打气一样,开导劝解:“虽然他今天对你的态度确实有那么点冷淡吧……”
见陈蝉衣没什么反应,周蔚懊恼道:“说好不提他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云宁?”
“至少也得国庆假期了。”
从明南到云宁,要坐七八个小时的高铁,来回便要花掉一天时间。
如果是普通周末,时间太不充裕。
周蔚:“我应该也是。你买票记得喊我。”
“好。”
-
周末时光过得飞快。
再上班,一切照旧,只是陶冶与陈蝉衣的关系拉近了很多。
不仅仅是那一场麻将的原因。
更有李潇的功劳。
陶冶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李潇。
比如。
两人在茶水间遇到,冲咖啡时,陶冶总会来一句:“小陈真巧!李潇也喜欢喝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两人在食堂遇到,打饭时,陶冶还会来一句:“小陈真巧!李潇最喜欢吃这个糖醋排骨了!”
甚至于陶冶路过陈蝉衣,探一眼她的电脑,立马来一句:“小陈真巧!李潇听音乐口味跟你几乎一样!”
“……”
根据陈蝉衣对李潇的了解,他确实喝咖啡不加糖不加奶,也能算得上喜欢糖醋排骨。
但是两个人听音乐的风格迥然不同。
陈蝉衣的歌单,除了旋律在某方面能给她带来舒服的感觉,还需要有比较简练但又不简单的歌词。
李潇是不太会注重歌词的人。
某天,陈蝉衣找个时机,多问了句:“陶哥,你跟……他很熟吗?”
“那还用说?他比我小三岁,小时候大院里一起长大的,后来我家去南方发展了段时间。”
难怪。
她之前没有听李潇提起过。
现在她也有点捉摸不透李潇了。
陶冶肯定不是在她这边单方面“努力”,而且他跟李潇更熟,对李潇肯定不像自己这么拐弯抹角。
就算李潇不愿提起当年事情,依他的性格,总该拒绝,或透露出没有丝毫兴趣。
但就目前陶冶这么想撮合他俩的心思来看,李潇更像什么都没说。
毕竟被人始乱终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所以李潇只字不提,才是最好的选择。
理清思路,陈蝉衣决定配合他,在陶冶面前佯装成与李潇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笑着应付过去,只当是不懂陶冶显而易见的言外之意。
陶冶估摸也是一时兴趣,加上她装傻的态度,提起李潇的频率断崖式下降。
-
周五下班前,陶冶通知设计部,于今晚举行庆功宴。
地点是市中心的格林大酒店。
清和设计公司共派出九个人。一进格林酒店便有服务生领着去了早预定好的包间,包间在三楼。
陈蝉衣靠后走着。
她下班前发现生理期到了,现在肚子仍有点胀。
她生理期总是痛的死去活来。
但庆功宴不同于普通的部门聚餐,双方公司早就协调好参加人员名单,不好临时请假。
下楼乘车时,她在药店买了止疼片吞下。
止疼片作用发挥得有点慢。
陈蝉衣能清晰感受到腹腔内的绞痛,手覆在外面轻揉也只是隔靴搔痒。
即便痛到面部失去血色,考虑到有其他公司员工在,她始终保持着嘴角微微上扬。
一轮招呼打完,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互相介绍后,终于可以落座。
她径直朝着角落走,入座后便耷拉着头。
束在耳后的长发散开来,挡住两侧光线,像是人为创造的隔间。
陈蝉衣得以垂下发酸的唇角。
周围人的声音,突然在一瞬间消失,随即又恢复正常。
旁边的女同事戳了戳她的肩膀,陈蝉衣顿两秒才抬头,身边有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女同事对她狂挑眉,使眼色。
有点熟悉的冷杉香水味道渐渐在她周围弥散开。
带着某种预感,她缓缓偏头,男人雕刻般坚毅的侧脸闯入她视线。
与上次见面不同,李潇今日戴了副金丝边框眼镜,衬得他鼻梁更为高挺。
但眼镜配上李潇,并未让人觉得平易近人,他脸上表情仍是淡漠疏离的,即便现下跟同事们打招呼,嘴唇也有意无意的抿着。
陈蝉衣刚想挪开目光。
李潇猝不及防地歪头,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下意识拧了拧眉头。
“……”
偷瞄被抓包,陈蝉衣咽了下口水,泰然自若地转过身去,往前挪了下凳子。
自欺欺人地当作两个人没有对视过。
旁边女同事似乎察觉出不对劲,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
她趁机转了下圆桌,打算倒杯饮料来掩饰自己尴尬。
圆桌上的果汁马上就要到她面前。
放她位置上的餐具却被身旁的男人拿走。
他的手骨骼感鲜明,指节修长,贴在陶瓷杯上添了份易碎感。
最重要的是,他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拿起她的杯子,倒好橙汁,倾身放回她面前。
李潇保持着偏向她这边的姿势,手迟迟没有松开杯子。
陈蝉衣心底颤了下,余光打量着旁边女同事座位空着,才稍稍放松。镇定道:“hi?”
既然李潇想跟她装陌生人,那她自然是配合。
一句你好,听起来既不失礼貌,也表达出她不想维持现在这个姿势的意愿。
透明镜片下的一双桃花眼微眯了下,忽略她话里的生疏,向她靠的更近。
温热的呼吸洒落在她脸上,痒的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靠。
陈蝉衣朝旁边看去,幸好没人注意到这里。
她回望过去,眼神里有责怪。
“装什么装。”李潇嘴角勾起不深不浅的弧度,“盯着我看这么久。”
话落同时,他松开了水杯。
陈蝉衣放松了点,拉了一把椅子,规规矩矩地坐着,直视前方,并不打算跟他有眼神交流。
忍辱负重地当作没听到那句话。
“很好。”
讲着夸人的话,语气轻飘飘的,还带着气音的冷哼。
李潇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她,“打算白嫖是吧。”
“!”陈蝉衣刚喝口果汁,猝不及防被他的话惊到,着着实实呛了一口。
而后始作俑者淡淡转过头去,仿佛从未开口过,跟其他人交谈着。
他神情始终淡淡的,同她公司同事打过招呼,有人搭话时便礼貌疏离地应付着。
等发觉自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李潇,她喝了口果汁掩饰自己的行径。
居然是冰镇过的。
本就隐隐作痛的小腹,几分陈后痛感更为明显。
她从包包里翻出止疼片,很努力降低存在感,轻手轻脚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叶水。
“服务员。”李潇忽然出声。
“您好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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