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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在白天也能清晰可见的“烟花”，毋宁说是一种“烟雾”，点燃后会释放颜色各异的彩烟，喷射高度大约能达到三十米。由于不像常规烟花那样华丽，这种彩烟在内地十分罕见，一般只在罗赛或玛利亚之墙的平民区燃放。
那家铺子的存货远不能满足需求，经不住你的软磨硬泡，店主向你引荐了卡拉尼斯区的供应商，但由于快到烟火旺季，必须由你亲自出面交易提货。
第二天，你带着店主的推荐信，快马加鞭赶去卡拉尼斯。兜兜转转，终于在下午三点左右找到了供应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这种彩烟携带不便，且很容易摩擦自燃，在运输上对你这种骑马前来的“散户”来说格外不友好。
当然，你的安危是小，保证后续计划的顺利进行才是关键。
于是，你又死皮赖脸求着店主帮你想办法改良，在费尽口舌后，对方终于同意帮你想想办法，代价是你的钱包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在孑然一身驻守卡拉尼斯整整五天，每日盯着人家加班加点后，你终于在时限内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结果。
第八天，问题又来了——这么大一箱烟火，仅凭一匹马是绝对拉不回去的。无奈之下，你又在当地租了一辆马车。民用马车的速度自然比不上作战马车，等你带着一大箱货物颠簸至史托黑斯，天已经基本黑了。
这还不算完，由于烟花的易燃性质，大批量进货往往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查，而你这一箱既不算多却也不少。尽管不情不愿，你最终还是认命般地散尽了最后一丝家财，值守的宪兵见钱眼开，终于高抬贵手，将你放进了城门。
第九天，由于未打招呼就擅自“失踪”，你在家挨了养父长达一天的训斥。
第十天，当意识到还要将这箱烟花拉回总部时，你恨不得掐死前天费尽周折把烟花运回来的自己——还不如干脆直接回兵团，既能省下一点私房钱，又能免一顿臭骂。
畏惧于父亲的怒吼，你甚至都没敢动用自家马车，而是厚着脸皮求助安洁莉娜。在雷洁德家徽的加持下，这次看门的宪兵连问都没问，直接放你出城扬长而去。
回忆结束，现在，你刚刚搬着几十公斤的彩烟爬了四层楼。然而，办公室里的几位男士却对你不闻不问，只有韩吉跑来替你分担了一半的重量，你们一人抬着箱子的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办公室中央的方桌上。
“妈的，这次结束后我要再休五天！”你狠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将有些碍事的刘海用力向后一甩。
当然，这句话是不敢说出来的。就算心中忿忿，你的胆子还没有大到敢在上司面前大放厥词。
“噗……”一声很轻的笑意滑落耳畔，那是埃尔文的声音，他大概是被你这副得体又狼狈的姿态给逗笑的。
由于时间紧迫，你还没来得及换制服，一身骑马装简洁干练又不失考究，在清一色绿白褐的调查兵团里十分新鲜，一头火红色的头发瀑布般散落在双肩，在阳关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埃尔文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你，目光不由得在你身上停留了几秒。感受到侧方传来视线，你抬起眼皮，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并不在意他发笑的原因，只觉得现在腰酸背痛，想赶紧复命然后回去洗澡睡觉。
察觉到你的怨气，埃尔文识趣儿地移开了视线。待韩吉重新加入会议，他便延续起方才的话题。
“城墙维护向来是例行公事，但最近的重视程度明显有些夸张了。”
“以往这些职责属于驻屯兵团，但近一周，不少驻派的宪兵也参与进去了。”
“真反常啊……”韩吉摸着下巴，棕色的眸子里满是疑虑，“高高在上的宪兵大人居然亲力亲为去做这种体力活，难道宪兵团的领导们终于打算重新做人了吗……”
“谁知道，”埃尔文眼底的笑意复杂，“短时间内洗心革面可不符合人性，但如果是接到命令，那就难说了。”
“命令？”基斯团长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为什么会突然下这种命令……”
“或许……是想吸引些什么过来呢。”
话一出口，屋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你回想起那日与你擦肩的宪兵，随即想起他们闲谈的内容，也不禁毛骨悚然。
无垢巨人没有智慧，它们遵从本能行动，而巨人的本能，就是会被人类吸引。
人员越密集的地方，巨人也就越多。所谓的维护城墙恐怕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让更多的人类聚集在城墙上，以此吸引壁外的巨人。
你并没有忘记前世调查兵团落败的导火索——一边是陶帕村的盗贼，一边是艾比罗亚区外突然增多的巨人。
仿佛再次置身寒冬，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冻结，你的双手本能地抚上胳膊，不断上下摩挲着。
壁外的敌人还未攻进来，壁内的“同胞”就已经开始利用巨人残杀异己了。
原来人类的恶意竟能达到如此程度。
“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韩吉擦着额角的冷汗，似乎还不能消化这个事实。
“第十九次壁外调查还卡在审批中，”埃尔文正色道，“如果这两件事之间有联系，说不定再过不久，审批就能通过了。”
“真讽刺啊，原本是为了保持兵团的初衷才跟他们据理力争，现在倒像是在给自己挖坑了。”
说完，他也闭上眼叹了口气，拇指和中指分别按着两边的太阳穴。
“那现在该如何应对？”米克问道。
“暂时还不能确定，”埃尔文道，“安吉鲁斯那边的情报还没同步，如果对方还有别的计划，那我们至少得等到信息完备之后再做出选择。”
“还有别的计划？！”基斯团长差点把桌子掀翻，以巨人对付同类，罗沃夫的卑鄙显然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
笃笃笃——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蕾伯蒂穿着那身夜行衣轻轻敲响了门。
她有些心神不宁，双眼飘忽不定，本就有些透明的皮肤此刻更加苍白。
“山姆刚才问我，是否熟悉陶帕村附近的地形……”她僵硬地走到你身后，拇指不自觉地捏紧衣摆。
“陶帕村……我记得是罗赛西边的猎手村……”韩吉以手指抚过地图，镜片后是罕见的紧绷神情。
“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啊……”米克神情肃穆地耸了耸鼻子。
“呵，”埃尔文冷笑一声，“如果奈尔的情报无误的话，对方确实给我们准备了两件大礼。”
你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身疲惫已被遗忘至九霄云外，只恨自己不能掰开他的嘴，让他赶紧说出那条你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报——
“据说近期有身份不明的人被放入了罗赛之墙。”
“经过调查，基本可以确认是原先活跃在玛利亚之墙山区的盗贼团伙，由于熟悉山林间的作战地形，他们已经逍遥法外很多年了。”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比起‘逍遥法外’，或许‘法理的执行者’马上就要成为他们的新身份了。”
在场的人无不沉默，在压抑的氛围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突然闪现在你的大脑。
那是最初世界线里的一件小事，当时韩吉的实验体被内奸杀害，在众人乱作一团时，你瞥到埃尔文将手搭上艾伦的肩膀，轻声问了他一句——
“你觉得我们的敌人是谁？”
是人类。
你们的敌人，始终都是人类。
作为重生者的你早已知晓了这个答案，只不过亲身参与了揭晓的过程，你对“人性”这道无解之题的理解也更加深刻。
蕾伯蒂的身不由己，埃尔文的深谋远虑，本质上都是对这道题的不同解答。对你而言，在一次次壁外作战中不断失去至亲已是难以承受之重，而他们直面的不仅是生离死别，还有那些来自于同胞的，最沉重的恶意。
“总之，既然大体方向已经推测出来，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商讨对策。”未来的团长已然有了运筹帷幄的气势，他的大脑几乎无时不刻在飞速运转。
“陶帕村肯定疏忽不得，但艾比罗亚的形势更严峻。幸好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的人员还算充沛。”
“为了保证开门时不会有巨人闯入，宪兵们应该不会集结在距城门较近的位置。先出门的那部分人应该压力较小，这次的目标就是歼敌，尽可能速战速决，不要在壁外逗留太久。”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时间未定，无法提前通知我们分散在各处的人员……”
埃尔文说着，将视线瞟向地上那个硕大的箱子，思虑片刻，向你问道：
“这种‘烟花’的升空高度大概是多少？”
“三十米。”
“三十米吗……”
最理想的答案当然是五十米以上，因为城墙的高度是五十米，只有高于这个范围，才能确保沿途的士兵们看见信号。但高度的问题似乎没困扰他太久，甚至，很可能这对他来说这并不算问题。
为什么会这么判断，或许是因为在看向你时，他眼底划过的那丝狡黠。这令你冷汗直冒——分队长显然在策划着一出好戏，而你则是幕后任劳任怨的后勤小工。
埃尔文蹲下身打开箱子，红、绿双色的烟花在里头码得整整齐齐，这让他颇感意外。
他本以为你只会准备单色。
宛若一道电流划过脊柱——先前只想着完成任务，竟让你忽视了这些烟火真正用途。
长距离索敌阵型，虽然此次任务还不是这一战术的正式首秀，但显然，在传信这一方面，这些烟花会成为后续烟雾弹的雏形。
至于为什么要准备双色，或许是因为上一轮的惨痛记忆在潜意识中留下了要兵分两路的警示，或许是红与绿本就是你生命中最常见的两种颜色，又或许，仅仅是出于一时的心血来潮。
大体谋划已经完成，接下来的要做是完善细节，并赶在罗沃夫出手之前将信息和物资传递出去。
在干部们打算今夜加班加点完善作战计划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蕾伯蒂突然开口——
“山姆·穆勒刚才和我说，他会带着我妹妹，在陶帕的森林里等我。”
第21章 19 彩烟 埃尔文分队长，您只呆在调查兵团可真是屈才了……
三天后，你跟随着米克的队伍，再一次踏上前往陶帕村的征程。
与之前不同的是，蕾伯蒂此行始终走在你身侧。
事到如今，你已无法知晓曾经选择背叛的她在行军时怀着怎样的心情，但结合现在，即便有你在身旁支持，她却依旧魂不守舍的样子来看，你推断她在策划自己的失踪时，大概率也抱着赴死的决绝。
想到这，你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频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饶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谁都不能保证意外绝对不会发生。即便手握回溯的“金钥匙”，即便一切都可以重来，可万一这次行动失败了，你都无法鼓起勇气，去面对蕾伯蒂绝望的表情。
“不行不行！打起精神来！这都这还没开始，怎么能先灭自己的威风？！”你大力摇晃着脑袋，努力将那些杂念抛之脑后，却无意间想起了自己同基斯团长对峙的情形。
时间回到三天前——
“那么，大致就这样了。”基斯·夏迪思面带倦色，他撑着桌子缓缓起身，向在场诸人确定着行动安排，“如果陶帕那边有情况，我们表面上指派埃尔文，实际由米克带队出战，并在行军中召集分散在沿途的人马。”
“壁外的情况可能会更严峻，就由我和埃尔文共同指挥。至于尤利西斯……”他眉头紧锁地看向你，思索片刻后道，“你这几天做准备工作也辛苦了，就留在总部待命吧。”
是。
——这个字几欲脱口而出，对你来说，一个士兵最优秀的品质就是服从。但这次，当看向身旁忐忑不安的蕾伯蒂时，那句近乎本能的回应被你堵在了嗓子眼里。
留在总部待命，这听起来是个再轻松不过的安排，可也将你排除于整个行动之外。而经历了前几次的教训，你已经充分意识到，想要救下蕾伯蒂，就绝不能放弃介入、作壁上观。
或许基斯团长是真心体谅你的奔波劳碌，但他向来的表现也让你意识到，他实际上在意的还是你的贵族身份。
行，顾虑是吧？那你这次偏要叛逆一回，就亮出自己的身份给他瞧瞧。
“抱歉，团长。”
“恕我不能接受您的安排，我要和安吉鲁斯一起去陶帕村。”
“嘶……你——”
不满于你的回应，基斯·夏迪思倒吸一口气，正要发作，却被你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施法。
“虽然不是直接投资者，但我认为，我好歹也为本次行动贡献了自己的绵薄之力。”你一边说，一边挺起胸膛，努力摆出一副世家小姐的架子。
“身为雷洁德家族和调查兵团的中间人，我有义务确认这次行动的结果；身为安吉鲁斯的挚友，我本该同她共渡难关；而身为一名士兵，在兵团有难时挺身而出更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望您能批准我的作战申请！”
几句话，既说出了你背靠金主的底气，又表明了你的义气和决心，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再拒绝。
当然，背靠金主才是最重要的，万一把你惹急了，兵团以后的资金都得打水漂。你想他应该听懂了你的暗示，所以哪怕气得吹胡子瞪眼，也没有立刻驳回你的提议。
“噗……咳。”
身边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你循声瞪向以拳掩口的埃尔文，半祈求半威胁地冲他使了个眼色。
拿人手软，毕竟经费和物资你是实实在在地争取到了，接收到你意图的埃尔文也敛起笑意，面向基斯团长缓缓叙述道：
“根据日常训练成绩，以及在第十八次壁外调查中的表现来看，尤利西斯的实力在新兵中都处于中上水平。”
“让有潜力的新人多历练历练也是好事，况且米克带队作战的经验也很丰富，应该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岔子。”
时间回到现在，陶帕村近在眼前，远远已能望见其周围茂密的森林。只消不到半个小时，你们就将正式踏入对方的领地。
每走近一步，蕾伯蒂就越发心神不宁，她的右手无意识攥紧胸前的披风，正用尽全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慌。现在，除了实打实地把伊柳塞拉救出来，任何言语和行动都无法给她带去安慰。
但你还是向她走近了一步。
上一次，她只有孤身一人，但这次，至少还有你陪在她身边。
你就是因此才站在这里的，不是么？
或许是受到三天前那份信念的感染，连前进的步伐也在不觉中坚定了几分。你坚信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作为重生者，你还保留着此前参与本次作战的记忆，虽然出于契约无法将已知信息和盘托出，但至少可以凭印象带大部队避开埋伏。
从主观的角度来说，你最近一个月都不想看见埃尔文·史密斯的那张脸了，更别说和他一起并肩砍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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