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床边,给她喂了药,又待了会,这才让人守着,自己去冲了澡,换了身衣服。等他出来,没多久,医生送来调配的药膏,点明一日三次。
易允坐在床上,轻轻捉起蓝嘉的手指,纤细的腕骨向上凸起微弱的弧度,衬得那截受伤的手腕愈发红肿可怜。
他抿着唇,温柔地给蓝嘉涂上。
冰凉的药膏有活血化瘀的功效,透明色,碰到皮肤没几分钟就融散了。
做完这些,易允放在旁边,躺下,将妻子抱入怀中。
…
蓝嘉醒来时,视野一团模糊,周遭的光线很低,能视度仅有近在咫尺的一管菱尖喉结,熟悉的男性气息在鼻翼间萦绕,清冽锋锐。脑袋下有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腰上也有,上下一扣,顺势将她缠进宽阔温热的怀抱。
蓝嘉怔愣,随后反应过来,已经没事了。
可她还是不习惯离易允这么近,近到他们面对面紧紧贴在一起,近到仿佛她只要稍稍一抬头就能吻上他的喉结。
蓝嘉想把他推开,但是手腕一动,尖锐的刺痛感袭来,让她下意识吃痛。
黑暗里,易允因为她的一丁点动静醒了,他不像蓝嘉那样高近视,清晰地看见女孩拧着眉,小脸皱起。
“又疼了?”
他没有开灯,精准地捉住蓝嘉的手,蓝嘉身体一僵,还是不习惯,手指往后一缩,没能挣开,反倒有微凉的风拂在热胀的腕上。
易允温柔得不像话,蓝嘉惴惴不安。
“已经好多了。”她战战兢兢地抽回自己的手,轻轻推开易允,从他怀里出去。
男人薄唇抿直,盯着她深暗里单薄的肩膀背脊,还是老样子,一直在躲避他。
易允从后面抱上去,滚烫紧实的胸膛覆在背上,蓝嘉被他紧紧锁在怀里,左肩上落下脑袋,男人侧脸,嘴唇若有似无地贴着她,“蓝嘉。”
女孩控制不住发抖,耳膜发痒。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他在警告她。
[你是我的妻子,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不能拒绝]
[我要你乖乖地接受我对你做的事,哪怕你心里再不愿意,也得给我忍着]
他抱自己的妻子,合情合理。
她不能躲避,不能害怕。
蓝嘉当然不会忘,但让她一直像这样,也是一种煎熬。
她咽了咽,嗓音发抖:“我,我只是饿了,想去——”
“是该饿了。”易允知道她的小心思,但没有戳破,左手落在蓝嘉的小腹上,隔着单薄的衣料轻轻摩挲,“你哪都不用去,待会我让人把饭菜给你送过来。”
女孩浑身紧绷,感受到他手指上的婚戒轻轻硌着自己。易允的抚摸和触碰,带着浓烈的亲昵色彩。
她阖上颤巍巍的眼皮:“……好。”
易允顺势亲了下她的脸颊。
下一秒身上的力道消失,背后的男人去开灯,蓝嘉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
很快,女佣推着餐车进来,她们在床边支起一张长桌,一一将热腾腾的饭菜摆上。
蓝嘉拿起筷子,端碗的时候,除拇指外的四根手指落在碗底,但很快,她发现自己的无名指没有知觉……
“哐当——”
装盛米饭的碗掉在地上,碎片混着米粒洒了一地,易允正在窗边接电话,听见动静,连忙回头,看见蓝嘉又要哭了,冷声对那边的人说:“把人带去地下室。”
说完,他挂断,大步走过去,佣人在收拾狼藉,易允坐在床边,把人揽进怀里,“怎么了?”
看见蓝嘉盯着自己的指节,易允什么都明白了,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亲了亲发顶,安抚道:“没事,医生说只是局部血液循环差可能导致的神经受损,暂时的,乖乖吃药,很快就会好转。”
蓝嘉吸着鼻子,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她还记得那枚发紧的婚戒是怎样被夺走的——被拐走后不知道过去几个小时,她在有些颠簸的环境里醒来,好像是一个货仓,周围还有托运的行李箱,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有两个男人正在给她戴铁链,其中一个她恰好认识,就是当时在北城大广场附近发宣传单时遇到的那个小孩子,用小孩形容不贴切,更像是患有侏儒症的大人。
对方见她醒了,笑着咧出一口白牙:“你还记得我吗?”
成熟的、显得粗糙的男音。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就被盯上了。
蓝嘉瞪大双眼,刚要出声,就被另一个男人用黑色胶条封住嘴。
他们看见她手上戴着一枚价值连城的戒指,切割的鸽血红在晦暗的环境里灼灼生辉,这令他们起了歹心。
人不能动,东西可以拿吧?
于是他们一个人按住她的手,另一个拔她的婚戒,可是太牢固了,不容易取出来,最后那个侏儒症男人是拿东西又砸又撬,剧烈的疼痛蔓延,蓝嘉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戒指没了,手指也失去知觉。
易允提她擦眼泪,女佣重新盛了一碗过来,男人喂她,“别哭了,人已经抓来了,待会就给你出气,怎么样?”
蓝嘉不喜欢有人喂她吃东西,具体来说她觉得这种行为过于私密和亲密,到现在为止,她只能接受自己的亲人和玩得特别好的朋友。
她避开,用手背擦了擦,“我自己来吧。”
蓝嘉拿过碗筷,手腕轻轻发抖,低头,慢条斯理的吃饭。
易允望着她,把鬓边散落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蓝嘉捧着碗,肩膀缩紧,努力控制着躲闪的动作,她僵硬得只吃碗中的白米饭,一下也没有动其他的。
“蓝堂海和蓝毓,还有玉饴都来了,待会吃了饭,你可以去见他们。”
蓝嘉拿着碗筷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易允。她以为之前在那,他是骗她的。
易允轻笑:“吃饱了再过去。”
他给蓝嘉夹菜。
刚刚经历了那些事,她现在很想自己的家人,满腹的委屈和苦楚需要倾诉,这种依赖的感觉,只有亲人能给她。
蓝嘉加快吃饭的速度,易允给她盛汤,“慢点吃。”
碗里的吃了一半,菜动了一点点,那碗汤,她没碰。
蓝嘉放下碗筷,擦嘴,“我吃饱了。”
易允的视线从汤面挪到她身上,饶她这次,嗯了声,微抬下巴:“去吧。”
他对一旁的女佣说:“带太太过去。”
蓝嘉急急忙忙离开,易允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脸上的淡笑才敛起。
…
易允确定蓝嘉的位置后,不仅带着私武去了掸邦的大边林世纪赌坊,还让人给蓝堂海发消息,告诉他已经找到人了。
尽管蓝家阻挠他和蓝嘉的婚事,尽管当初结婚的时候不被祝福,但谁让蓝嘉的眼里有他们。所以他不得不承认,在蓝嘉心里更需要自己的家人,而不是他这个丈夫。
蓝堂海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搭乘最近的航班和大女儿干女儿一同飞去曼德勒。
曼德勒这个地方很危险,不仅有赛坎,还有觉吞的承诺——易允的埋骨地。
会发生的事、不确定会不会发生的事,都决定蓝嘉绝对不能来曼德勒,然而现在,事与愿违,似乎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
他们到别墅的时候,蓝嘉还没醒,所以被安排在客房。
阿糖着急得走来走去:“都两三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嘉嘉醒没醒,现在怎么样了?”
当时知道蓝嘉失踪,她急坏了,也想跟着干爹和阿毓姐飞到北城,奈何商序南那边又出了点状况,最后她不得不留在东珠,现在商序南没事了,昏睡在病房,有专人照顾,她才马不停蹄赶过来。
蓝毓拍着阿糖的肩膀:“等阿嘉醒了,咱们就能见到她了。阿爸,你说是吧——”
她一回头,看见蓝堂海沉默着,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始终是一副心里藏着事的样子。
“阿爸,你怎么了?”
“对呀,干爹,从坐上到曼德勒的飞机,你就像有心事一样。”
蓝堂海看着她们,突然,紧闭的门从外面推开,蓝嘉的声音传来——
“阿爹、阿姐、阿糖!”
三人回头,看见蓝嘉穿着淡樱粉睡裙小跑进来,怎么感觉才几天不见,就瘦了这么多。
他们心疼得不行。
蓝堂海眼眶都红了:“阿嘉,你的手和脚……”
蓝嘉已经扑过去抱住自己的父亲,眼泪瞬间决堤,呜呜咽咽:“阿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眼泪大颗大颗滚落,蓝堂海心疼坏了,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现在面对女儿的哭泣显得手足无措。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阿嘉是有福气的姑娘。”蓝堂海老泪纵横,摸着她的脑袋,“阿爹每年都向寒昭禅寺捐一大笔香火钱,给你求的长明灯燃了二十年都没有熄灭,往后啊,阿嘉还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呢。”
蓝嘉哇得一声哭得更厉害。
她抱着蓝堂海哭,蓝堂海一直在拍小女儿的背,给她顺气。
蓝毓和阿糖知道她吓坏了,急需宣泄心中的恐惧,都没有说话。
蓝嘉陆陆续续哭了十几分钟,直到眼睛开始发烫发疼,她才不得不止住,一个劲抽噎,蓝毓拿纸给她擦脸上的泪痕和鼻涕,有意缓解沉重的气氛。
“阿嘉都哭成小花猫了。”
蓝嘉红着眼睛,“才没有呢。”
“不止呢,眼睛都肿成核桃了。”阿糖语气夸张,接着又跟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弄出熟透的鸡蛋给她滚眼睛,“来来来,嘉嘉快闭上,给你揉一揉,消肿。”
蓝嘉听话地阖上眼皮,“阿糖真厉害。”
阿糖哼哼一笑:“那是,我还能不了解你嘛?”
蓝毓问:“阿嘉,你的手和脚看过医生吗?”
“看过了,还涂了药。”蓝嘉醒来时就闻到药味了。
阿糖指着她的脖颈,又问:“这是被咬了吗?”
“嗯嗯,那……那个地方太脏了,有老鼠和蟑螂。”
蓝堂海看着三个女儿,“阿嘉。”
蓝嘉睁开一只眼睛,“怎么了阿爹?”
“待会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她点点头:“好。”
虽然这出插曲只有半天,但到现在为止,已经耗了一天时间。
蓝嘉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后面的安排,她肯定要尽快回去。
只不过……
她突然有点担心易允那边不会轻易答应。他那人最喜怒无常、又经常变话,一不高兴就威胁她,囚禁她。
蓝嘉抿了抿唇,“阿爹,你们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她想试试看,能不能让易允答应了。
*
蓝嘉离开客房,关门转身。
女佣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垂头静候蓝嘉,见她出来,也只是默默跟着。
蓝嘉问她们:“你们知道易生在哪吗?”
其中一个长得很英气的女佣说:“先生在地下室。”
那边没有明令禁止不许透露,那就是可以说的。
蓝嘉隐隐记得先前在卧室,她准备吃饭的时候听到易允接了一通电话,里面就谈到什么——把人带去地下室?
而且,他后面也跟她说:人已经抓来了,待会就给你出气,怎么样?
出气?
在蓝嘉的印象里,顶多就是小小教训一顿,像这些拐卖的人贩子,还是得交去警署局,自有法律和警察处置他们。
然而,当她跟着女佣乘坐电梯抵达地下室外面时,电梯门一打开,她就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凄厉声,远比她当时在牢笼里听见的哭声还要痛苦千百倍。
蓝嘉心尖颤栗,声音吓得她瞬间浑身发麻。
她硬着头皮走出电梯,地下室门外守着人高马大的黑人保镖,目不斜视,见了她恭敬地喊了声夫人。
“……易生是在里面吗?”
第37章 37是畜牲 你滚开,我不要,滚啊——……
地下室透不进阳光, 常年处于黑暗,只有顶上悬挂的吊灯给出一方明亮。
何扬把人抓回来就丢进这里,几个孔武有力的保镖将那些人的手腕用麻绳捆起, 拉高到头顶, 然后活生生吊起来。他们嘴巴全部用针线缝起,歪歪扭扭, 血肉模糊,看起来很吓人。
其中一个保镖将挂有倒刺的鞭子在盐水里浸泡, 白炽灯下散发着寒光,吊起来的人看见这一幕,瞪大眼,嘴里呜呜呜发不出半点声音,早就被打得骨折的身躯, 更像是一摊烂泥在空中软绵绵地摇摆。
“啪——”
“啪——”
没有任何前奏, 那些带有荆棘的鞭子狠狠落在身上, 施刑的保镖个个单手握力可达一百公斤,一鞭子下去,瞬间皮开肉绽, 火辣辣疼,尖锐的刺凶猛地扎进去, 拔出时搅动血肉和白骨, 成串的血珠子源源不断往外流,在脚尖下汇聚成小小的血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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