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挂了牌子,每天营业时间是辰时到酉时, 时辰一到店里就不再让客人进来了, 到了下半晌客人少了, 大家伙还能歇一两个时辰。
今儿没排上的,气呼呼的又拎着板凳走了, 心里也打定主意明儿一早就来排队,不!今儿晚上就来排!
也有那机灵的,二十文钱帮人排队, 生意做的竟然还不错, 因这队伍排的多,这些帮人排队的闲汉自然也希望每日都大排长龙, 这一来他们也有生意, 都无需阿桃花钱请人当托儿四处宣传, 这些替人排队的闲汉自己就将桃家自助酒楼四处宣传出去了。
好奇的人越来越多, 第二日门口排队的人比起第一日更是只多不少。
原想着回本怕还要费很大一番功夫,到晚间禾苗清过账,却是大吃一惊,
“咱们今儿进账五十六两银子呢!”
这还是打过折后的,原想着刚好保本就算不错了,现下去掉本钱再一算, 还赚了十八九两。
等头三天过去了,人还没有少的迹象,现下酒楼里头都是自助,要单做精致小巧的菜式并不多,不过那些点心要多费些心思,阿桃正一点点交给小甲,后厨的活儿后面主要还是留给他。
酒楼尚不知道后面经营的怎么样,故而阿桃只在城里赁了间大宅,现下一家人住着也十分舒心。
宋妈妈跟芳娘日常是在家中带孩子的,钱婆子只管烧每日家中饭食,再有些打扫的活儿。
常平安在观南县的活儿暂且叫人代管着,等铺子开业这段时候忙过去他还得回去。
铺子生意一直红火,原先预想的新鲜劲儿过了效益怕是要差些的情况也并未发生。等夏天结束,又是一趟秋去冬来。
芽儿已经磕磕巴巴蹦出几个字儿来了,只是第一个字儿不是喊爹也不是喊娘,而是喊要吃,入冬以后彻底断了奶,店里冬天定了牛乳,每日送家去,除了吃些适口的吃食,早晚便开始喝牛乳了。
宁阳府这自助酒楼的生意不可谓不红火,这才大半年的功夫,原先投下去的成本已经回的差不多了,照这样下去,年底说不定还能分些银钱。
阿桃看过账,这个月进年关了,照理说该比前两个月生意好些才是。
禾苗皱眉,“正因如此,才觉得奇怪。”
“店里出了问题?”
禾苗凑近阿桃跟前儿,翻了翻账册,“前些天我想着怕是人家不赶新鲜了,故而这生意就差了些,这些天还是觉得不对,四下查看了一遍,又跟小甲阿毛对过,旁的地方没什么问题,只是从上个月娘子你将灶间活计都丢给小甲过后,送来的菜看着正常,吃起却不似从前那样新嫩好吃。”
“吴二人呢?”阿桃四下看了一眼,确没瞧见人。
“一早去同人谈生意去了,这会还没回来。”
店里采购事宜是要要经过禾苗批银子的,但酒楼实在忙,且先前也没出过岔子,故而禾苗多是拿了各家开来的单子对着酒楼收货的单子,没差错便结账。
阿桃每日都来盯着,后厨的菜看着倒也正常,但她没细看过。禾苗跟在阿桃后头一道进了灶间。
厨房除了小甲跟两个配菜的师傅,还新招了个厨子,阿桃试过菜,味道不错便将人留下了。见阿桃来了,小甲也放下手里活计。
几人围着灶间摆着的菜,阿桃一眼看过当即皱眉,“猪肉不是先前荣记家的?”
小甲到底没有从买菜认菜开始学起,细微差别他自然不好发现,听阿桃问只得摇头,“味道吃着比先前差了两分。”
话音刚落,就见吴二从外头进来,身上尚有几分酒气,许是外头伙计说了阿桃正找他,径直到灶间来了。
“原先采买菜蔬的铺子你都换掉了?”阿桃还算平静,灶间剩余的菜多数都与先前相距甚远。
“掌柜的——”吴二挂着笑,“大冬天日里头,卖菜蔬的本就没几家,咱们开酒楼的,也不能光做好人不是,现下找的卖家都是实惠价儿,虽说菜比不上先前——”
“先前聚云楼的胡掌柜也是这样做生意的?”阿桃蹙眉。
吴二闭口不言。
阿桃也知道这采买一来二去也有些油水,并未严苛以对,不成想现下越来越过分了。
“采买的事儿由禾苗同你一起负责,柜台上的事儿我自己来看着。”阿桃不欲多说,采买的事儿禾苗熟悉,酒楼根基便在采买,一旦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根基被蛀了,想来这生意离倒也不远了。
到年底又发了一波折抵券,菜蔬也换回了原先的样子,没到年底日日都是满座。
今年过年还是回观南过年,阿桃要提前走,观南那边的食肆也得回去看看,宁阳府这头便先交给禾苗看着,年底伙计们的工钱,还有节钱都定了份例。
“你跟小甲还有阿毛今年的钱暂且先不支,先前说好的,店里利润的一成给你们发做奖金,今年的利润你先盘出来,趁年前要将利润分红算清,除了发给你们的,还有周娘子的。”
十月份那会子就已经将本钱收回来了,这两个月营收也不少,禾苗算过以后又给了阿桃,净利润有四百二十两。
伙计们占一成,周如嫣占四成,阿桃这边占五成。
算过以后兑了整银,阿桃包好立时便去了周如嫣现下住的宅子。
江家今年喜事成双,先是周如嫣生子,再是江家三郎中举,连那位江大人都格外重视他这一房来。
满月酒是阿桃去吃酒了,同周如嫣说了不少小话,她那婆母现下再不敢为难他们了,只是原先想分家另过,这一来却不好分出去了。
江家三郎要准备春闱,江大人怎么说也在官场浸淫多年,背靠大树也好乘凉,虽说不分家,但江家三郎还是同江大人说了,如今学业繁重,家中人多杂乱,在江府旁边置了小宅,夫妻俩搬去读书也清净些。
江大人自知这些年亏欠,竟也答应下来了,故而分家一事谁也没再提,阿桃也替周如嫣高兴,横竖不用掺和进那一大家子里头。
阿桃在宁阳府开酒楼毕竟这人生地不熟,开始倒还好,后来总有眼红生事的,同周如嫣说过,江家这一辈读书的除了江三郎其余的都不是这块料。
故而江三郎现下在家中地位颇高,他又是举子,酒楼正是又借了他的名头那等事端才彻底消失了。
思绪拉回。
有了孩子后周如嫣性子愈发稳重,“年下准备回周家。”
“那可巧,常平安这几日便要来了,到时咱们能一道回观南去,你阿娘知道你回去过年,只怕要高兴呢!”
阿桃没问,周如嫣自己便笑,“三郎说我快两年没回去了,横竖今年搬出府了,我们一家三口便去周家过年,也好叫哥儿回去看看阿公阿婆。”
话说的简单,想来江大人知道的时候肯定气的要跳脚。江三郎没说,周如嫣便也不问。
常平腊月二十四晚上到的宁阳府,睡到阿桃身边的时候已经大半夜了,知道是熟悉的人阿桃也没吓到,昏昏沉沉推了一把又被男人拉进怀里。
一早一大家子吃过早食,拎上行李同周如嫣江三郎汇合,怕天晚赶紧去行市雇了马车赶去码头。
山高水远,阿桃有经验,这回特地带了铜锅,备足了食材,省的在船上吃的又不省心。
周如嫣从来没像这样自在的乘船出过远门,在船上方才恢复几分未出嫁时的活泼姿态,拉着阿桃看山看水,
“我出嫁时是乘马车,盖着盖头,妙儿一路同我说外头风光,只是我一路只有嫁为人妇的紧张,除了住店竟也没顾上瞧瞧景色,这一趟才知道天大地大,咱们观南和宁阳府之间就隔着无限风光。”
说着周如嫣拢了拢身上衣裳,江家三郎同常平安在另一头钓鱼,回头瞥见了,喊了丫头去给她拿件披风。
晚上几人围在一起,这季节正寒冷,片好的羊肉猪肉已经冻实了,带着赶路也不会变味儿。炉子里头点了银丝炭,锅底是酒楼的,加水煮沸便能闻到浓烈的鲜香滋味。
汤底一沸腾,片好的肉片立即进去滚几滚,不肖人推让,几人便围在炉子边吃起来。
“酒楼开了我还没去尝过,等会宁阳府可一定要去瞧瞧。”周如嫣尝过以后直点头。
阿桃笑,“你搬到宅子里头去了,往后想去再方便不过的。”
……
许久不曾回来,清河镇如今已经大变样了,码头边上多出许多摊贩,常平安看她疑惑这才解释道,“今年许多行商都开始走水路了,观南县食肆的生意也没有往年好,但是清河镇这边就热闹起来了。”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周大人先前买下的地,“周大人准备将那块地盖个客栈,如今这一片地价儿翻了几番。咱们买下的那块荒地,也有不少富户来打听,只是都被我推回去了。”
“那一片我心里有数了——”
常平安信服地看向阿桃,似乎觉得她什么计划都能成功。
“等过两年有钱了,起一个三层的大商铺,里头隔成店铺,或是自己请人看着或是租出去都行,从铺子出来沿着外头接到码头,外沿打统一的棚子,租给摊贩摆摊。”阿桃比比划划,“到时候里头什么东西都卖,无论是吃的喝的穿的玩的用的,西域还是番邦的,各式货物都齐全,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桃家商场——”
“当然,这计划得花很多钱,到时芽儿说不定都大了,那时我便带着芽儿一起干!”
阿桃亲亲芽儿的小手,指给她看那一片荒地,“瞧见没有,这些都是阿娘为你打下的江山。”
芽儿笑哈哈的喊阿娘,吐字还不甚清晰,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使劲拍手掌,小米牙咬的嘎嘣嘎嘣响。
码头边就有马车,雇了三辆两家人一起回观南。
今年观南县来往行商不多,但头脑灵活的立即有主意,赶去码头寻新生计去了。顺子看阿桃回来,激动的喊了几声掌柜的,二妹也从灶屋里钻出来,看见阿桃险些蹦起来。
“今儿年三十,下馆子的人不多,一会儿将节钱发了!”
顺子二妹两人对视一眼,应声以后又各自转头,阿桃看出两人气氛不对,掩嘴笑笑只装不知道。
食肆里头去年也说好的,利润分成二成当年底奖金发给大家伙儿,今年账目顺子每月给阿桃报一回,故而阿桃心里也有数,虽说信任,但该差的账还是得查的,花了半日功夫对过,见没什么问题立即给大家伙儿发了银钱。
晚上还有几桌预订的席面,二妹还得留下备好给人送去,顺子也说要留下陪她。
阿桃叫歇到初六,一群人听了更是欢欢喜喜的各自散了。
才进院门,阿桃就听见里头说话声,果不其然,宝妞笑意盈盈出来迎,孟都尉先在院里担水,见状放下桶,也跟在后头厚着脸皮将常平安喊作大哥。
阿桃一脑门黑线,幸而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常平安已经同她说过了,这厮没少来家中死缠烂打,他还狠心将人揍过一回,没成想倒惹的宝妞可怜他,还帮这厮上药。
再看常平安习以为常的模样,想来她不在的这段时日,宝妞已经听从内心了。
今年阿桃家里没人下厨,宝妞是灶房杀手,二妹食肆里头都忙不过来来别说炸些圆子在家里备着,故而今年自然也没有圆子之类的年食,就连菜都是从食肆里头带回来的。
巷子邻里知道阿桃将酒楼开去了宁阳府,许久不见知道她回来估计家里空空,这家送一点那家送一些,没一会儿桌上就摆的满满当当。
阿桃也带了不少宁阳府的特产,叫常平安挨家挨户送了这才罢。
芳娘跟钱婆子许久没回来,阿桃给两人也放了三日假,实在不是不愿意给他们假,可是不敢多放,只因家里现下是离不得人。
赶着年三十回来,许多铺子这会子都关了门,家里对联二妹倒是帮着买了,只是没有浆糊了。
反正要寻开门的店铺,许久没回来阿桃也想四处逛逛,看看这观南县有没有什么变化。故而叫宋妈妈帮着看会儿芽儿,她则拉着常平安一道,从南街走到西街,家家铺子上都贴了对联挂了灯笼,观南县四处喜气洋洋。
原先都不指望能买到了,走到城西终于看了一家粮铺还开着门。
买齐了浆糊,又去隔壁刚准备打烊的铺子买了些烟花爆竹。
出门一抬头,却原来旁边这条街正靠着曾经永安伯府的后巷。伯府已经换了主人,依稀能听到里头热闹的动静。
阿桃拉着常平安一阵飞奔,从巷子跑出去到一条街上,
“你记不记得?”
“当日就在这儿你救了我……”
常平安低头看眼前喋喋不休的人,怎么不记得,那时候她红着眼,穿着单薄,衣衫沁着血,面上却一副坚硬神色。
明明害怕,却还是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
在那以后的日日夜夜里,常平安都会感到庆幸,庆幸那一眼恻隐让他救下了阿桃。
一朵烟花在墨蓝的空中炸响,阿桃揉了揉发酸的鼻子,
“走啦!我们也回家放烟花——”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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