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到。
范茹画拎着个快递,脚踩着铃声喘着粗气跑进来,一屁股在她身侧坐下,把快递丢给她,便解围巾手套便道:“喏,你的圣诞节礼物。”
说完才注意到谈祝霄在这儿,搭在围巾上的手一顿,讶然“哎?”了声,欲言又止,飞速眨两下眼睛,扯扯边上程拾醒的衣角,示意她靠过来。
待人凑近了,范茹画才压低了音量,悄声问:“你不是说他这节有课吗?”
“不知道。”旁光之中,身侧人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侧过来瞟着她,程拾醒手掌靠着唇,挡住唇部张合动作,同样用仅两个人可听见的嗓音,道,“中午我俩一起吃午饭。”
“不包括谈祝霄?”
她小幅度摇了摇头。
范茹画的视线穿过她,在谈祝霄身上一点,对方正漫不经心抬着脸面朝讲台,视线有意无意地瞥着她俩,她移开目光落回程拾醒身上,也没问什么,只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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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下了课,范茹画揽着她随着人流往食堂走,回头张望,见谈祝霄早已和她们被人流冲开,才敢戳戳身侧的程拾醒,问:“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你和谈祝霄待一块儿?”
正午时分,阳光暖融融烘烤,程拾醒眯着眼,叹出的气在冷空气中化开,她道:“快期末了,忙着复习,哪有时间出去约会啊?”
“所以腻了?”
“有点烦了。”她低头,下巴尖埋进围巾,无奈,“他最近太粘人了。”
从狼人杀那天开始,谈祝霄就变得不对劲了,从恋爱初期即使也爱缠人,但她说忙时也乖乖地等着她空下来,到现在埋怨变多了,患得患失变多了,急躁变多了,于是那种若有若无的诘问也变多了。
而这样的次数多了,听着总难免令人厌烦。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到底是要怎样,他又摇头不答。
更烦。
当一段关系不再能带给她愉悦感,那还有什么持续下去的意义呢?
范茹画:“那你打算和他分手吗?”
她想了想,“看情况,目前还没到时候。”
范茹画也从不管她的恋爱,就是问个情况。凛风一刮,手立即挽上她的胳膊,紧抱着羽绒服,哆哆嗦嗦往前走:“快快快,太冷了,去食堂吹空调。”
于是,两个人踏着风小跑起来。
食堂里挂在墙上的小电视机正播报着午间天气预报,女声端着最正统不过的播音腔念着词,夹杂在周围碗筷碰撞的乒里乓啷里,声音显得很轻。
二人正巧挑了个小电视旁的位置坐,范茹画一边嗦着面条一边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预报。
“哎。”她的耳朵精准捕捉到“下雪”这两个字,兴奋,“今晚说是要下雪哎!那不就是今年的初雪吗?”
程拾醒应了声:“怪不得今天那么冷。”
“如果雪大的话,咱俩可以去堆雪人玩。”
“太冷了,而且我今天有晚课。”
范茹画啊了下,想起来了:“那就祈祷明天雪不会变硬吧,明天说是出太阳,会暖和点,这样我俩明天去堆,正好没课。”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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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晚上,真的下雪了。
彼时,程拾醒刚下课,正收拾着包,听见有人惊呼才反应过来,扭头望去。
为了透气,窗户缝微微开了一点,风顺着那一条缝隙爬进来,摇晃窗帘。窗外是一片漆黑,隐隐约约能看到白色的星星点点从天际坠落。
手机上,是蒋冬至在问她带没带伞,她扣了个1,将装了pad的包往肩上一挎,跟在人群后头慢慢挪出了教室。
方一出,外头的风便往脸上使劲拍打,冻得要死。
她将手揣进口袋里,忽而感觉有人拎着她的包往边上拉了下,扭过头,程拾醒才看见蒋冬至正倚在教室门口的墙上。
鹅黄色的羽绒服,拉链拉上了顶,掩住下半张脸,发丝盖着眉骨,剩双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内眼角细长下勾,卧蚕明显。
长腿微曲着,整个人看着像冬日里极具冷感的风被塞进了太阳里,透着股倦意,不知是已经在这等了多久了。
她有一瞬的惊讶:“你怎么在这?”
“下雪了。”
“我带伞了。”她边说着,边上下打量他。
不知抽什么疯,今天打扮那么年轻。
他嗯了声:“其实知道你会带,但还是担心你。”
话说得直白,她一愣:“……担心我?”
“怎么了?担心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从袖中伸出两根手指,勾过她的包,吐出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走了。”
程拾醒没说话,任由他褪去她肩上的包,旋过身子,却一眼望见走廊尽头的谈祝霄。
蒋冬至很明显也看见了,顿了半秒,“你男朋友过来找你了。”
她瞧着那道身影,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大抵是觉得有点烦。
不仅是因为谈祝霄的敏感粘人,还因为蒋冬至也在边上。
蒋冬至对他有偏见,她素来知道。而不知为何,他最近好像也总是很关注蒋冬至,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蒋冬至的名字,然后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的反应。
这一切都令她感到无趣。
最后,程拾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见了。”
谈祝霄重重抿着唇,快走几步冲上来,拉住她的手臂,力道很大,五指陷进她软软的羽绒外套中,像正掐着朵云,“宝宝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既没收回手,也没顺着他的力道被拽过去,稳稳站在那里,问:“什么事?”
“我们单独聊。”他瞥了蒋冬至一眼,补充,“今天是初雪,初雪天就该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身侧有人蓦地低头咳了两声,手指抵在唇边。
“抱歉。”察觉到两个人的目光都落过来,蒋冬至微笑,“前几天的病还没彻底好。”
随后,他侧过脸,朝向程拾醒:“需要我回避吗,醒醒?”
手臂上被施加的力道又加大了,程拾醒看向谈祝霄,开了口:“你先回车上等我吧。”
“好。”他颔首,神色自然,擦过谈祝霄的肩,往门外走。
待过了拐角,他脚下稍停,垂首低眼,大拇指腹在食指侧边被掐出的那一道深深的指甲印上轻轻一抚,盯着,极轻讽笑了声,才继续抬腿,没撑伞,踏进大雪纷飞的世界。
另一边。
程拾醒问:“你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谈祝霄摇摇头。
“我们去看初雪。”
“外面太冷了。”她懒洋洋的,不是很想出去聊,“就在这里说好了。”
他不语,隔了几秒,才低声说:“我们一起看初雪,好不好?他们说,一起看初雪的情侣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的。”
“就在这说。”外面是真的很冷,程拾醒不太高兴地皱了下鼻子,将他的五指从胳膊上卸下来,“哪来的迷信?我们之间能有多久又不是看不看雪就能决定的,那是我们决定的。”
谈祝霄又默了会儿,垂落在身侧的手慢慢慢慢握成拳,半晌,他抬起眼睛看向她,眼尾红红的,问:“你是不是骗我了?”
“我骗你什么了?”
“你和蒋冬至,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是不是?”
她又皱眉,觉得好笑:“怎么又扯到蒋冬至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
他打断她的话,盯着她的眼睛:“你说,是不是?”
“……”
程拾醒不耐地闭了下眼睛,深呼了一口气。
“是。”
伴着这一个字落地,她看见谈祝霄苍白的唇动了下,眼睛睁大了,就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他强忍着颤抖的嗓音,质问她:“你不让我叫你醒醒,为什么他可以?”
“他是我哥。”
“他又不是你亲哥!”谈祝霄大喊,嗓音在无人的长廊上回荡,“凭什么?你不觉得你们俩在没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走得太近了吗?”
程拾醒觉得他莫名其妙:“我再说一遍,蒋冬至是我的家人,是我哥,和我们这段感情没有任何关系。”
“哪里没有关系?我看处处都是关系。我早就该知道,从知道他姓蒋开始我就该知道的!”他逐渐变得激动起来,“程拾醒,你分明说过的,你跟我保证过的,你说你不会让第三个人插在我们中间的。可是那天我们一起出去,你就好像和他才是一对一样。是,他了解你,所以你们玩游戏可以那么默契,所以他可以叫你我不能叫的小名,所以只要他开口你就会跟他回去,甚至连我送你的花你都可以抛在宿舍里不管!你那么在意他,那么我算什么?”
“所以,这就是你这段时间那么应激的原因?因为……我哥?”她冷静,“你这是在无理取闹。没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那么多年,如果我要是会对他有意思,那么我们早就在一起过了。”
“那他呢?你敢肯定,他就对你没有意思吗?”
窗外无声落雪,身前他在哽咽,声音越来越低:“程拾醒,我才是你的男朋友。我那么那么喜欢你,喜欢到哪怕你跟我说你要天上的月亮我都可以为你摘下来。我去想我们之间的未来,去想我们要一起去做很多很多事、去很多很多地方旅游,去想你会喜欢什么样的房子,去想我们的婚礼……”
程拾醒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连着嗓音也沉下来:“你是不是忘了,开始恋爱前,我跟你是怎么说的?”
他一愣。
【我是个很容易喜欢上别人的人,不喜欢在感情里考虑什么未来,现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想考虑什么后果。至于喜欢这件事能持续多久我也不知道……】
确定关系那天,她轻快的嗓音在他耳边荡啊荡,又像阵烟,飘散开。
谈祝霄喃喃辩驳:“可是你对我分明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从来都不会带着他们到朋友面前,不会那么张扬地牵他们的手,你说你喜欢我,还对我说那么多甜言蜜语……”
“不,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都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她打断。
他怔住,泪痕还挂在脸上:“什么意思?”
程拾醒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意思是,我们分手吧。”
第33章 33 “不要觉得奇怪,毕竟人总是会变……
她向来来去自由, 脸上都见不到什么悲伤的情绪,偏过点身子, 错开他的肩,连视线都不再在他身上停留,只迈腿朝向远方,迈向走廊尽头。
就像他和她第一次见面,迎新晚会结束,她从舞台一跃而下, 在众人拥围下,浅浅笑着,目不斜视地擦过他。他呆呆站在那儿,余光里尽是她,掌心紧紧握着手机, 屏幕上是他的微信二维码。
如果他足够有勇气,或许会脚步匆匆拦到她面前, 忐忑不安地说出那句“你好, 可以认识一下吗”。如果他足够有勇气, 或许会在酒吧那晚,学着她跳下舞台, 在灯光昏暗摇曳中, 紧张地告诉她“你好,我记得你”。如果他足够有勇气,会在贴手机膜的那天就告诉她“我喜欢你很久了”。
如果他足够有勇气的话……勇气换来的居然是冲动与结束。
【喜欢就谈,腻了就分, 分手了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如果对方分手后还来找我,真的挺没意思的……】
谈祝霄再一次抓住她, 唇瓣蠕动两下,最后说:“外面下了大雪,我、我送你出去。”
他记得她总不爱带伞。
“不用了。”她道,“我本就有伞。”
他茫然松开手,终于确定了,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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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初雪下得很大。
夜空一片漆黑,像被覆上一层墨色帷幕,此刻天上的神仙把云撕碎了洒下来,于是大雪在纷飞,灯光被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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