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期玉比较保守,对此不理解但尊重,她不关注程拾醒的恋爱,也不知晓他们的分手是否和平,只知道程拾醒对她挺好。
隔壁桌的那位前前任仍在持续地紧盯程拾醒谈笑风生,赵期玉逐渐开始胆战心惊,怕他由爱生恨,突然起立砸了她们这桌。毕竟新闻上这种事情总是屡见不鲜,更何况……
她偷偷打量了下他的手臂线条,确定他平日肯定没少健身。
郭效作为粗线条的直男,窥不见丝毫暗潮涌动,啃着肉串问:“范学姐如果拿名次了,我们给她开庆功宴,我知道有一家味道很不错的火锅。”
程拾醒挑眉:“那要是没拿名次呢?”
郭效:“那就开安慰宴。”
“吃吃吃,你怎么就知道吃?”赵期玉恨铁不成钢。
“你好意思说我吗?”郭效不服气,“你数数是你面前的签子多还是我面前的签子多?”
赵期玉正欲反驳,余光里,前前任站起来了,而在同一时刻,新闻里各种为爱寻仇血溅当场的事迹在她的脑海中彻底加载完毕,促使她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在预备拦在程拾醒面前完成一场酣畅淋漓的美女救美女之前,看见前前任站定在程拾醒身侧垂下了头颅,露出了一种奇怪的、带着些许期许的、难过的、委屈的、卑微的、令人难以形容的目光。
“程拾醒,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低低的,在风里一吹即散。
赵期玉及时刹车,在郭效迷茫疑惑的目光中,尴尬到无地自容地活动了下肩颈,又默默坐下了。
程拾醒终于侧过脸,掀起眼皮望向他,淡笑着颔首:“好久不见。”
说完,又从面前的盘子里挑拣了根牛肉串递给赵期玉,见对方愣着,道:“我吃得差不多了,你想吃就拿走吧。”
郭效一拍脑袋,嘀咕:“你要吃牛肉拿不到不能说吗?突然起立吓我一跳。”
赵期玉没敢解释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伸手接过了牛肉串。
“我有点渴,去隔壁便利店买瓶水。”易拉罐已经空了,程拾醒起了身,问他俩,“你们有什么要买的吗?”
两个人摇摇头,于是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身侧这位前前任身上,只轻轻一点,对方忙说:“我正好也要去,一块儿吧。”
八点半,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星星稀少,月光却亮,朦朦胧胧拨开缠绵的云丝,云薄得像被扯松的雾。
晚风扫开热浪,昨天下的那场暴雨残留的痕迹已在沥青路上彻底消失殆尽。程拾醒随便从货架上拿了瓶水,扫码付了钱,踏出便利店。面前车流如线,她在路灯下止步,转过身,仰脸望向他,很客气:“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他舔了下唇瓣,“听说你分手了……”
“然后呢?”
他睫毛颤着,低着头,有些紧张,半晌后还是问出口:“我们俩还有机会吗?”
程拾醒静了几秒,忽而偏头笑了声。
“当初我们确定关系之前,我说过什么、你答应过什么,还记得吗?”她的目光柔和又疏离,注视着他逐渐黯淡的脸色,轻轻告诉他,“好聚好散。”
塞在口袋的手机嗡嗡作响,程拾醒拿出来瞧了眼,是蒋冬至的微信。
刺猬:【几点回来?】
她回消息。
Puhpowee:【吃完饭就回。】
信息刚发出去,身畔,前前任嗓音落下来:“程拾醒,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关于这个问题,不仅他问过,前任也问过,前前任也问过。
她不解地歪头,疑惑:“如果我没有喜欢过你,当初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表白?”
“那你怎么就能那么轻易地提出分手?”他眼圈红了,吸了吸鼻子,“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说我哪里不够好我都可以改,暑假收到你的消息之后我立马就买车票回广吴了,可是你删除了我的联系方式,我找不到你,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你从来都不告诉我,甚至我那时才发现你从来都没有让我融入你的社交圈。”
夜风拂过脸颊,程拾醒随手将随风飘荡的发丝别在耳后,耐心地听着他哭诉。
“我托了很多很多关系,找了很多很多人,最后才找到你家里的位置,我很忐忑,敲响了你家的门……可是开门的人不是你。”
程拾醒皱眉,第一反应是烦,他还找去找她家了?
她也猜到开门的人是谁了,但关于这件事蒋冬至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不过她现在也懒得解释,那都是过去的事情。
“我很震惊,他问我我找谁,我说我找程拾醒,那个人打量了我一会儿,告诉我说你在洗澡,还让我以后别来打扰你。”这回他是真哭出来了,眼泪直掉,哽咽,“当时我们分手才一个月……你怎么可以……他究竟比我好在哪里?”
程拾醒:“……”
看他哭得太伤心,她好心地递了张纸。
他接过,道了声谢,在脸上擦了两下,平复了下情绪:“后来,大概又过了一个月,果然听说你又谈了,所以我不敢再去找你了。现在,你分手了,其实你也没有很喜欢他对不对?”
他的眼神带着期盼,程拾醒抱胸站在灯光之下,川流不息的车灯前,金色勾勒发丝轮廓,就这样抬着眼睛瞧他。她的睫毛很长,又浓密,在眼下垂落一片小小的阴影。
她很漂亮,是那种精致、清纯但又像阵风的漂亮,好像没有人可以抓得住她,即使她正站在面前,正拿那双亮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我是不喜欢他了,可是我也不喜欢你了。你和他都只是我的过去式。”她思考了一会儿,又抽了张纸递进他的手心,慢条斯理地继续说,“我以为谈恋爱之前就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我不是一个稳定的人,如果我们当中有谁对对方失去兴趣了,就分手,不纠缠,你也答应了的。”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别再来找我了,路上遇到也应该装作不认识。”程拾醒一直秉持着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的理念,她在这方面表现一直很出色,但她的“搭子”好像总是不太出色,这令她有些为难,但也只是“有些”而已,就像现在,她叹了口气,再次说出那四个字,“好聚好散。”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走了,把他抛在身后,拎着那瓶矿泉水,朝向烧烤摊的方向,夜风将身后人的抽泣声捎得很远。
掌心的手机在震动,她摁亮一看。
刺猬:【家里灯坏了,回来路上顺便帮我去超市买个灯泡。】
第4章 4 “你说呢,哥哥?”
程拾醒带着灯泡推开家门时,扑面而来是一片漆黑,蒋冬至正坐着沙发在黑夜中看电影,听见门口有动静,懒懒道:“十点,今天回来还挺早。”
她换上拖鞋,适应了会儿黑暗,走过去将灯泡丢给他,仰起头问:“是客厅的灯坏了吗?”
光影在蒋冬至脸上掠过,他眼睛望着投影幕,随意应了声。
程拾醒偏过头去看电影画面,少年布莱斯骑着单车驶过朱莉的大树下,叨念着他才不要和朱莉一起爬树。那会儿,他讨厌朱莉正讨厌得紧。
只看了一眼,她便收回视线,转过身准备回房间。
灯泡买回来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了。
正要抬脚,下一秒,手腕便被人控住。
程拾醒扭过头,他仍在看电影屏幕,双腿交叠,脊背倚在柔软的沙发上,怀中松松环着个抱枕,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称不上大,但如果她要想挣脱,他就会收紧。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蒋冬至终于撩起眼皮,望向她,朝边上的座位扬了下下巴:“陪我看会儿电影。”
“你不换灯泡吗?”她站着没动。
“不着急。”蒋冬至说。
‘和她家的脏院子相比,还是树上的朱莉更为恼人……’
她依旧没动,“我已经错过片头了。”
“也不着急。”他不紧不慢,“也才刚开始呢。”
程拾醒在原地停了几秒,才迈腿过来,在他身侧坐下,看着大屏幕,准确地报出了电影的名字:“《怦然心动》。”
他应了声。
“怎么想起看这个来了?”程拾醒问。
这部片子在她初中时看过一遍,也是同蒋冬至一起。只不过还未看完,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具体什么原因记不清了,她过去和他吵架本来也不需要什么原因,有的时候一个眼神碰上,嘴巴自然而然就开始争论了。
从坐着吵,到后来程拾醒自觉身高矮气势不够,站起来同他叫骂,再到后来两个人同时站在沙发上拿着抱枕互相砸。
当时正在气头上,到后来程拾醒才知道,蒋冬至的“砸”向来都是表面功夫,怕她真出了好歹。只有她用尽了全力,跟不要命了似的往他身上挥枕头,还叫嚣着他那么大个块头还打不过她个小姑娘,气得蒋冬至浑身红温。实际上但凡他真动点真格,她就会被立即掀飞,颜面扫地。
就像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电影的结局是布莱斯和朱莉在一起了,否则当时她也不会被愤怒冲昏了头,指着电视机里的布莱斯冲蒋冬至吼:“我讨厌你,你对我比布莱斯对朱莉还要过分!”
吼完话,她胸膛剧烈起伏,凶狠地瞪着他。
电影里还在播着朱莉的那棵无花果树。
只有蒋冬至愣住了。
半晌,他动了动干涩的唇,说:“这怎么能比呢?”
而眼下,儿时鸡飞狗跳皆已云散,当年青涩的少年脸庞轮廓逐渐分明,蒋冬至就这么懒散地坐在她旁边,细长的手指搭在怀里的抱枕上,指节自然微曲着,薄皮之下青筋若隐若现。
范茹画先前不止一次同她夸赞过说她哥的手好看,程拾醒也曾不止一次地嗤笑过。她并非手控,也理解不了范茹画那些小癖好。
但在这一刻,她忽然很没由来地觉得,范茹画说得有些道理。
察觉到她在他身上停留的目光,蒋冬至回过头来,以为是他久未回应,程拾醒等得有些不耐了,便淡淡答道:“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突然想看了。”
她没再说话了,慢慢转回了头,脊背陷进沙发中,静静地看着电影里布莱斯对茱莉态度的转变,余光里是他搭着抱枕的修长手指,模糊不清的,仅靠投影作为光源,朦胧地描绘他的轮廓,仅靠身侧沙发处的凹陷,感受他的存在。
他们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看同一部电影了。
布莱斯爱上了朱莉,在朱莉已对他感到伤心之际。这一次,懦弱的他推开了侮辱朱莉的伽利特,敲着她的家门乞求原谅,在她窗外种下了一颗无花果树苗。
朱莉还是打开了房门,走向他。
电影谢幕,在片尾曲里滚动着演员信息。
两个人依旧静坐在那里,在舒缓的背景音乐中沉寂。
半晌,程拾醒开了口:“暑假有个人来这里找过我。”
“范茹画?”
程拾醒:“不是。”
蒋冬至慢慢吞吞啊了声,尾音拖长了,显得模糊不清:“那个男生啊。”
她侧过头去看他,问:“怎么没告诉我?”
他也看向她,睫毛低垂着,在漆黑中与她对视。
“今晚你见到他了?”
她嗯了下。
蒋冬至低头,揉捏着怀中抱枕一角,若有似无笑了下。
“本来以为你不会想知道,打发了就行。”
“在不在意是一回事,知不知道是另一回事。”程拾醒道。
“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她不答反问:“你说呢,哥哥?”
蒋冬至松开了揉捏抱枕的手。
“知道了。”他颔首,交叠的腿放下,起了身,拎起一旁装着电灯泡的塑料袋,又从柜子里捞出个手电丢给她,叫她举着。
换电灯泡不是很难,他动作利落,没一会儿便好了。
“去按下开关试试。”他站在椅子上,示意她。
程拾醒踩着拖鞋走至开关处,抬起手指,搭在上头,即将按下的那一刻,忽而听见蒋冬至喊她的名字。
“程拾醒?”
“嗯?”她回头。
暗色中,她对上一双神色莫辨的眼睛,直直同她对视。
“这里是我们的家,别让不相干的人找过来。”眼睛的主人这么说。
程拾醒顿了下,先行一步挪开视线,“啪”一声摁下开关,灯光大亮。
“知道了。”她淡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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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是校园歌手的初赛,范茹画去年没进复赛,不死心,发誓说今年一定得拿到名次,还央着程拾醒帮她化舞台妆。
“不管这次能不能成功,我要一个惊艳全场的妆容。”范茹画握着她的手上下摇晃,眼神真挚,“好闺闺,靠你了。”
程拾醒倚在桌边,轻轻拂开她的手,瞧着她坚定的目光,乐:“知道了,顾客。”
程拾醒拥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还拥有两只审美品位极佳的眼睛。范茹画每回有什么重要场合总要拜托她一遍,而每次拜托总会被她高超的化妆技术所折服。程拾醒也依靠着这门过硬技术在短视频平台上积攒了几十万粉丝,偶尔接点想接的广告与校内女生的化妆单子,从中捞了一大笔钱。
范茹画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一点被改得漂亮又不失辨识度,咂舌。
最后,程拾醒拿直夹板帮她烫了个大波浪,喷了点发胶定型,手指一按,啪嗒一下合上发胶的盖子,“好了。”
范茹画自信欣赏了下镜子里的自己,肯定地朝她竖起大拇指。
“不客气。”程拾醒弯唇,“待会儿需要我帮你录像吗?”
“不用,我不上相。”
“你是在质疑我化的妆还是质疑我的摄像水平?”程拾醒问。
“这哪能?别污蔑我。”范茹画无辜地控诉她,片刻后还是摇摇头,两只手交叉握着垂在膝盖上,“不过还是算了,我有点紧张,你要是录像,我待会儿在台上肯定会更紧张。”
“紧张什么?”她弯腰,将范茹画紧扣着的手解开,捏捏她指腹的软肉以示安慰,语气轻松,“你可是要惊艳全场的人。”
临到赛前,范茹画反而怯场,“去年我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连初赛都没进。我们学校能唱的实在太多了。”
“但你去年唱得很好听。”
范茹画抬着眼瞧她,满脸不信,“少唬我。”
“唬你做什么?你在我心里是一骑绝尘的第一。”程拾醒再捏捏她的指腹,“如果我是评委,会毫不犹豫地给你打满分。”
“不愧是我的好闺闺。”范茹画感动得热泪盈眶,“但是你能别玩我的手了吗?”
程拾醒低头瞥了眼,笑了,松开手,抱起胸,“那不是看你紧张吗?”
“我真谢谢你。”范茹画做了个哭笑的表情,转而对着镜子深呼吸,放松了会儿心情,突然想到什么,“我刚看你过来怎么还带着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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