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神色冷硬,看那人的眼神,跟看死人没什么区别。
那人神色几变,也不说话,林间簌簌之声响起,那人也不管脖子上的剑,冷声道:“这话,留着问阎王吧。”
破空,一道利箭袭来。
萧然眉头一皱,拉过那人,只听一声皮肉破裂之声,以及头领的尖叫痛呼。
他肩膀穿过一箭,虽不致命,但箭尖擦过骨头,剧痛无比。
萧然提着他,背靠在一棵古树之后,在他耳边冷冷道:“少些花招,本将还可赏你个痛快。”
头领满头冷汗,咬牙切齿道:“你莫忘了,就算你再神勇无敌,也不可能三头六臂,护得了那些女眷吧?”
见萧然沉默,他几乎有些狰狞地冷笑道:“那位受伤美人,真是我见犹怜。”
萧然冷着眸子,卸了他的双臂。
惨叫声不绝于耳,又有几支箭矢朝此处而来,可很快便似被什么打断,闷哼声从深处传来。
头领痛的浑身卸了力,还未察觉生变,便被萧然拖着领子往外走去。
“怎么...怎么回事?”
头领被拖曳着,看着密林深处,听着脚步声,立刻明白了过来。
派人先去驿站是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真。
他被拖着回了官道之上,见自己人均已倒地,还有不少林中布置的弓箭手,也被军士拖拽了出来。
他的人...竟全军覆没。
头领如一条死狗般被萧然扔在了人堆之中,他冷着眸色,又问了一遍:“谁派你们来的?”
那头领已状似疯魔,狂笑出声,自言自语道:“妈的,竟入了你的局!老子不服,不服!”
说着说着,头领七窍齐齐流出血水,而其他伤员也竟皆如此。
一时画面竟诡异起来,rou体痛苦蜷缩,活像只只被烧灼的蛆虫。
很快,那些‘山匪’人堆之中竟无一活人,那血流了满地,竟汇流起来,顺着坡度,流入密林。
而队伍之中,一人也神情痛苦。
耿湘华撩开车帘,正看到孟云一脸扭曲,五官之上竟是血色。
“啊!”
她的尖叫声自然引起了邢宇和周围人的注意。
甜钰也撩开了车帘查看,只见孟云硬生生倒在地上,七窍尽流出血水,很快便没了动静。
邢宇神色很是难看,他刚查到孟云可能有问题,本不想打草惊蛇,却未想到他竟然也死了。
邢宇查看了孟云口腔,亦没有任何发现。
萧然皱着眉,邢宇立刻道:“他们嘴里都未塞药,不是服毒。”
“是蛊。”
萧然看向密林,那黑暗深渊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蛊?那不是南疆才有的玩意?”邢宇看着眼前之景,他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了。
“这是怎么回事,孟云怎么...怎么...”耿湘华被吓得不轻,已经完全不明白眼前的情况了。
甜钰脸色也有些泛白,一直同行之人突然这般死去,很难让人不胡思乱想些什么。
“身边人出了奸细,真是可耻。”
邢宇脸色难看,对着萧然道:“大哥,那幕后之人心思缜密,看来知晓瞒不住了,便将人都杀了。”
萧然眸色沉沉,思绪却是百转千回。
朝中,同南疆有关的,还真有那么几位。
可他们,又是在替谁办事呢?
“尽快启程。”萧然声色沉沉。
萧然命手下之人将尸体处理了,自己也用水清理了一番,才去了甜钰所在的马车。
甜钰被侍卫护着,隔着窗棂,看着萧然缓缓走至马车一旁。
“身体可有不适?”
明明刚刚还处在激战之中,可现下却似无事发生一般,他眸色冷清,眼中只有对甜钰的关心。
“妾身没事的,将军呢?将军可好?”
萧然勾唇,摇了摇头。
“我们需得连夜赶路了,可还能撑住?”
甜钰连连点头,她已经能感受到此行危险了,再是耽搁下去,恐怕又会有新的麻烦。
萧然抚了抚她的发,眸子里满是欣赏和宽慰。
她皮囊妖娆,内里却是个坚不可摧的人儿。
甜钰一开始看着血色时脸色有些白,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明白了过来。
看来所谓的‘山匪’是一些别有目的之人,以他们在寺庙中的狠厉程度来看,想来接到的命令,应该是要将他们这些要去肃北的人都杀了。
孟云应该就是那些个‘山匪’的内应,他们路上行踪除了队里的人,其他人都不会知晓,而尾随前行的话,也很容易被不时巡视的将士所发现。
可孟云是邢宇他们的近身侍卫,此番带着一同出发,想来是极为信任的。
可这样的人物都被渗透,那其他人呢?
还有没有别的耳目眼线的存在?
这去往肃北的路上,还有没有其他潜伏的危险呢?
甜钰不知晓,但她知道行路愈发快了起来,众人似乎也都处在一种紧张焦灼的状态。
连夜赶路,需得换人带路把守。
甜钰半梦半醒之间,一道带着冷冽气息的胸膛靠了过来。
坚实而硬朗,给人以无穷的安全之感。
甜钰便顺势靠了过去,喃喃呓语。
萧然身体蓦地有些紧绷,他低低俯下身去听,只能听到她呢喃着将军二字。
萧然只觉心跳砰砰,他本已是疲惫的,可现下又觉得自己精力充沛起来。
去往肃北日夜兼程,最快五日便也能到了。
他真想带她去见见那广袤草原,万马奔腾的壮阔,那些曾震撼他心灵之景。
他想同她分享一切。
心口似被塞满,他紧紧搂着她。
可甜钰梦中却混乱非常。
她的秘密被萧然发现,后者冷着眸子斥责她,还说这件事将被永埋尘埃,他不可能为她赌上家族声誉。
她摇着头,想要另谋出路。
她转身想离开,却被他禁锢着,动弹不得。
他的声音似水溪边的阴冷毒蛇,还勾着冷笑:“你想去哪里?你既已是我的人,便是哪里也去不得。”
“只能留在我的身边,为我生下孩子,永远...永远...也逃不掉。”
甜钰被这莫名其妙的梦惊醒,身边早已没了人,窗外已经有晨曦透进。
她摇头叹息,撩开车帘,看着萧然一马当先的宽阔背影。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过头,眸子里含笑。
是那种很温柔很遣倦的笑,甜钰只觉心口猛地一跳,她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已经将帘子放了下来。
“定是睡多了。”
甜钰自言自语道,但心口总是会生些莫名其妙的恐慌。
萧然这般身份,这般性格,若是知晓了自己的目的,怕是根本就不会,也不愿在见她。
说不定还轮不到他动手,他母亲也会想办法将自己打发了。
她摸着心口,想要摆脱自己有些莫名焦躁的状态。
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担心什么呢...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夜
◎羞涩归羞涩,可手里的动作却是一刻未停。◎
第四十九夜
一路疾行,好在路上并未再有什么危机。
等进入肃北境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可远远看去,城中竟是灯火通明,像是个不夜之城般。
得了传信的军士们在城门口等着,看到萧然之时,一个二个执枪凿地,还有人击鼓打锣,欢迎架势浩荡得紧。
甜钰被这声音吓得困意都没了,撩开侧帘,见不少百姓都驻足张望着。
还有些衣着大胆的少女们,径直朝着萧然扔花束。
羞涩归羞涩,可手里的动作却是一刻未停。
“将军回来啦!大家的将军回来啦!”
甜钰从未见过这等盛况,萧然回京时,她也只是听说了一些场面,虽是震撼但并未有实感,可今日却不同。
她能感受到人群心潮的澎湃,那些百姓对萧然的崇拜,还有他们眼中透出的浓浓信任与喜爱之情。
萧然本想开口让大家回去,可这声势颇为浩大,军士传他口令让百姓回家,可声音像是水滴落入海洋,没泛起什么水花。
及至郡守翁甸出来迎接,人群才终是冷静了一些。
“阿然,风采依旧啊。”
翁甸花白头发,留的长须也是灰白,但神采迥然,身体看上去也非常朗健。
“翁叔,我回来了。”
萧然难得像个少年郎一般,他下了马,朝着翁甸标标准准行了一礼。
“咋的,去了一趟京都,回来同我搞些虚七八糟的礼。”他话虽粗糙,但眸子里对萧然的爱护却是实打实的。
旧部副将们也一一朝着萧然行礼,两边人马一边做着介绍,一边朝郡守府内而去。
翁甸对着还留在城门口不肯散去的百姓道:“回了吧,明日篝火宴,让你们看将军看个够!”
百姓爆出欢呼雀跃之声,漫天的花瓣洒下,人人都洋溢着喜庆欢乐的笑容。
明明已是深夜了,可百姓的热情根本没有消怠分毫。
甜钰坐在车内,神色有些呆愣。
她从不知道原来欢乐可以这般淳朴直白的表达,而且...而且是为一人...
丫丫也感慨道:“将军是这儿的大英雄吧,怎的这么多人来迎,他们都好喜爱将军啊!”
她对他的了解,一直来自传闻,来自揣测。
这般直观地感受着他的光耀,竟让她莫名有些激动。
让她不自觉放松了下来,去感受这些最纯粹,最真挚的情感。
等下了马车,萧然领着她拜见了翁甸。
“我女人,甜钰。”
萧然看着甜钰介绍道:“我翁叔,翁甸,肃北郡守。”
“妾身见过翁叔。”
甜钰未涂脂粉,一张素颜却愣是吸引着众人目光,有些看呆看愣,还是旁人提醒才堪堪醒转回神。
翁甸看着甜钰,满意地摸着自己的灰白胡须,对着萧然道:“你小子真可以,怕是京都最美的娘子被你拐到手了。”
甜钰一时有些愣神,她没想到翁甸是这般性情,这里的人似乎都是直抒胸臆的,没有什么婉转玲珑一说。
萧然虽红了耳尖,但声音却沉稳得很:“当然,本将看中的自然是最好的。”
“你小子还真是不害臊。”
萧然拉着她的手,跟着翁甸朝里走去。
甜钰不知怎的,耳尖也泛起了红。
“行了,今夜太晚,就不留你们多说话了,房间都收拾出来了,你们先去歇着。”
“现在肃北太平得很,你们便休息两日,之后去忙正事。”
萧然用指腹轻抚着甜钰柔荑,还不忘回复:“行,都听翁叔的。”
其他人都被仆从带着去了后院。
甜钰就跟着萧然一路朝府里的后院走去,他对这里十分熟悉,七拐八绕便到了一处幽闭之境。
院里还有一处花园,藤蔓环绕着,里头一片黑。
萧然招呼着丫丫去放行李,拉着甜钰的手便朝着那花园走去。
甜钰看不见,走得小心翼翼,萧然回首,一把将她抱起。
“带你看个东西。”
他轻车熟路,看来这院里人也时常打理,才能一直保持着这模样。
甜钰勾着他的脖子,深夜中只能借着月色看他的轮廓,硬朗却温柔,她一时耳边响起砰砰声,一时竟不知是他的心跳,还是自己的。
及至深处,跟着萧然指引,甜钰看向一处。
萤火点点,在花园草林之中漫漫飞舞。
宁静而自由,它们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探索着,生命短暂,但尽情绽放。
甜钰莫名有些羡慕这样的生命,美得绚烂。
“这是,照夜清①?”
“嗯,我小时候第一次见时还以为是什么鬼火,壮着胆子抓了一只,才发现竟是小虫。”
萧然声音带笑,那一段时光很是令他眷恋。
可很快他声音落寞了下来:“可惜,他们都再看不到了。”
他难得流露出对于亲人的思念,甜钰几乎感受到了那浓郁的几乎弥漫出来的悲伤。
甜钰心中莫名一酸,她自是听到过一些传闻,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似乎是因一次奇袭被杀,那时他应该都还未出生,而他父亲也在他十岁那年死在了沙场之上。
之后还要顶着无数压力站起来,背负着萧家世代的职责,去守卫这一方的疆土。
一个小孩一点点在战场上建立威信、建立功绩,是怎样的心性让他支撑下去的呢?
甜钰不自觉抚上他的面颊,上头还有一些近日赶路没来得及清理的胡茬,有些刺手,但甜钰并不在乎,继续轻轻抚着他的脸。
也不知怎得,就是想要安慰他。
“阿然,今后你还会有很多家人的。”
“大家会一起捉照夜清,他们还会缠着你,让你跟他们讲照夜清的故事,让你跟他们讲肃北风貌,你们还会一起游历山川,一起见识更美更壮丽的山河。”
“你们血脉相连,就像你同你的父兄们一般。”
甜钰说的认真,黑夜中一双美眸亮极了。
月色之下,她的眸子美得令萧然心醉。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在什么人面前提起这些话题。
他曾想要同母亲述说委屈痛苦,可母亲自小对他便是冷漠疏远的,他理解,只是有时也会羡慕他哥哥们曾得到过的关爱。
他将一切痛苦化作动力,杀灭敌寇保卫边疆几乎成了那时他唯一的执念。
可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却如影随形,不论有多少弟兄在身边,不论他是否已经完成了目标。
直到遇见她,拥有她...
那种寂寞孤独居然消失了。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投怀送抱的女子,模样好身段好的主动往他身前凑,可他不喜欢,没有任何感觉。
大家私底下传他不行或者喜欢男人,他有些恼怒,可为了打破这些流言而随便去找个女人,他也做不到。
他甚至也一直以为自己对女人没兴趣。
直到遇见她...
那种致命的诱惑,勾的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
那晚,说什么春酒,不过是他推诿和不愿承认自己对她没有丝毫定力的借口罢了...
他就是被她勾的着迷,被她勾的情不自禁...
而现在,内里似乎被她填满,想到她也喜爱着自己,心口更是溢满的欢愉。
他几乎着魔地亲吻着她,从眼睛到鼻尖再到嘴唇,虔诚的尤若神明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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