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连书本中都从未看到过的关于夜晚草原的描述。
萧然托着她下了马,两人便手拉着手,漫步在了茫茫草地之间。
找了块高地,萧然解了身上的外袍,铺在地上,他率先躺了上去,接着将甜钰拉入了自己的怀里,他搂着她,指向天空中最耀眼的那颗星。
“我刚来这儿的时候,那些同我一般年纪的儿郎都比我壮实,力气也大,训练场上我打不过,身上满是伤,心里委屈得很,但又怕回营里被看见,便时常独自策马到这片草地之上,寻最亮的那颗星,分散了注意,便也没那么难熬了。”
甜钰看着那颗星,似乎也身临其境了那段孤寂而忧伤的回忆。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怀中,不自禁道:“阿然今后再不会一个人看星星了。”
甜钰也不知怎得想到了一首诗,便也喃喃出声:“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①”
萧然紧搂着她,鼻息之间都是她身上那股幽然冷冽的香气,此刻,那些难熬孤寂的岁月似乎终于消散,他的心口被怀中的温暖填满。
烈酒的后劲愈发的汹涌,他微眯着眼眸,看向甜钰绝美的容颜。
许是夜色太美,许是他身上的檀香味勾的她失了魂魄。
她几乎遗忘了自己靠近他的目的,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萧然无疑是俊朗的,但他一直以一种强硬而冷漠的姿态示人,此刻,他却露出了最柔软的一面,将他的脆弱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示爱,即便她不爱他,但在这个时刻,她也愿意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眼前这只带伤的小兽。
甜钰轻抚着他的面颊,他还在她手心中蹭着,像只听话的小犬。
不知是不是被他身上的酒香所感染,她撑起了身,扭着腰肢,跨坐其上。
看着他带着吃惊的神色,立起了身来,甜钰便顺势用右手勾着他的脖颈,将香吻送了上去。
一如初见时的大胆热情,引导着他动作,她在这方面总是不惧的。
他不知其他女子是如何,但他喜欢甜钰这般,又野又乖的。
萧然被她勾的朦胧了眸色,扶着她的纤细,调整姿势,方便她动作。
甜钰也由着身体自己做主,脑中的那些思绪纷纷被她抛在了一旁。
也许是今日太过开心了,也许是萧然身上的酒意太过香浓了,她纵情地放肆,感受着最本能最原始的欢愉。
没有刻意讨好,没有虚与委蛇,此时此地,不过是两个孤寂灵魂互相依偎着,感受着彼此。
就这般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这烂漫星辰之间,感受着最真实的情动。
晨曦初现,他们才归。
等甜钰醒来之时,发现日头已经到了正午。
昨夜实在有些折腾的过了,身上酸痛得紧。
她起身,却在枕边看到了自己此前挂在腰间的香囊。
她带着些疑惑,将香囊拿过手中,却敏锐发觉这里头有些其他东西,她将香囊打开,里头竟是一圈红绳和一张平安符。
原来那日...他也帮她求了平安,还悄悄求了两人的红绳...
甜钰心口砰砰,她将东西放回那香囊中,又回忆起了昨晚两人情动之时的感觉。
丫丫端着水盆进了屋,便看到甜钰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小姐,您怎么了?”
甜钰立刻回了神,将东西紧撰在了手中,摇了摇头:“我没事,将军呢?”
丫丫放下水盆,将布巾放入温水之中,回复道:“将军去军营了,说晚点才回,您想出去逛的话让靳官军陪着呢。”
甜钰点了点头,心头竟有些失落,她赶紧甩掉这种荒唐感,明白是这段时日太过放松了。
她将香囊收入了包裹之中,也不准备再随身佩戴。
丫丫将巾帕递过去,津津乐道:“小姐,您都不知道,昨夜您和将军走了以后,有多少人哀叹,都说您是神女下凡。”
“他们还说此前从未见过萧将军亲近哪个女子,都曾以为将军可能不爱红妆呢。”
丫丫一脸兴奋,甜钰能看出,她来到此处也放松了不少。
又说到一些本地人推荐的店,正好甜钰还想在当地考察考察,便对着丫丫道:“去看看湘华有没有空,邀她同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萧然既然去了军营办事,想必邢将军也在一起的。
“今早上耿夫人来过,那时小姐还没醒,我现在立刻去问问。”
甜钰点了点头,看着丫丫出了门,便也赶紧收拾好自己。
军营中,众将士正一一见过新来的将军邢宇。
有些是老兵将了,不服气是直接表现在脸上的。
“萧将军,就算这边塞没了战事,也不能随便挑个瘦鸡来啊!”
“是啊!上擂台,看看身手,不然我们可不认啊!”
萧然知晓他们的性子,并不觉得这是挑衅,看向邢宇道:“将他们揍服,今后你也好管。”
说罢,便转身朝着木架搭建的演武台去了。
邢宇看了眼那些不服气的人,也不生气,勾着笑,还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
那些将士上下打量着邢宇,也跟着萧然往那处走去。
擂台之上,邢宇也未让萧然失望,几个回合就将那些兵将击退下场。
“还有谁不服气的,一起上。”
邢宇又比出‘请’的姿势,有几个将士对视了几番,一同迎上了台。
此战稍显焦灼,但十个回合后,胜负也已定了。
“他比萧将军差远了!”
还有人在队伍中嚷嚷。
江晓看了眼那些将士,又看了眼自家将军,明显感觉将军脸色有些沉了。
“几月不见,本将见你们武功没有什么长进,嘴皮子倒是滑溜不少。”
萧然声色沉沉,恢复了往日里那股子严肃冷漠。
“你们要求擂台比试,邢将军便也奉陪,还让你们一起上,怎么,你们打不过,便扯上本将给你们当盾牌?”
“邢将军的确年轻,但南部之战他功不可没,经验不比尔等的少,凡事若只看表面,那你们在战场之上也只是为敌军增添功绩的存在罢了。”
下面的将士听到南部之战几个字,瞬间严肃了神情,看向邢宇的目光也不再是轻视了。
肃北当年正值敌寇略显颓势之际,南部的国家以为大夏国是增了北边的兵马,竟带了重兵想要突破南方郡州,邢宇那时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便跟着父兄一同去了。
几次危机关头,都是他想的法子化险为夷,萧然也是考察了几番,最终才应了让邢宇过来接手的事。
一个老兵道:“请邢将军今后多多指教!”
将士们亦齐齐道:“请邢将军今后多多指教!”
邢宇轻呼出一口气,带着感激的神情看了一眼萧然,接着对着众将士道:“今后也劳烦各位关照了。”
之后便是邢宇查看各部的训练情况。
萧然同他介绍完情况后,便放手让他一个人去接手了。
刚回营房,手下将士便急匆匆过来禀告:“将军,八百里加急,京都来信。”
萧然一把接过他手中信件,上头戳着萧府家徽的印,是家中来信。
萧然一目十行,神色沉重了起来。
江晓立刻道:“将军,可是府中出了事?”
萧然眉头皱的死紧,捏纸的手背都爬满青筋。
“祖父摔了马,情况不好。”
萧然立刻道:“你先回府,让他们收拾行李,即刻回京。”
作者有话说:
①范成大《车遥遥篇》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夜
◎“多谢三爷了,此事甜儿心中有数,知晓要怎么做的。”◎
第五十二夜
本想在肃北多逗留一段时日,但京都急信,众人不得不立刻赶回。
同邢宇交代了些重要之事,萧然便即刻往郡府赶去了。
刚刚到院,甜钰便赶忙迎了出来,对着他道:“阿然,东西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甜钰一行人本还在街上闲逛,江晓却匆匆而至,说道京中府里来了急信,将军下令即刻收拾行李准备回京。
路上遇到行刺,现在府中又发急信,甜钰隐约觉得两者之间,恐怕会有些什么关联。
“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急事?”甜钰带着些担忧地问道。
萧然揉了揉她的发,喑哑道:“祖父摔了马,情况看来不好。”
他神色带着些歉意:“本想着手里事情忙完带你再转转,结果...”
“阿然这说的是什么话,只要能一直同阿然在一起,无论在何地,妾身都是满足的。”
萧然只觉一股暖意填满心口,胸中的焦急慌乱也得到了平复,他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声音带着些颤抖:“祖父他...我真怕...”
“吉人自有天相,老将军战场上这般多生死都挺过来了,不会有事的。”
甜钰的语气中带着令人信服的笃定,萧然点了点头,令众人收拾启程了。
翁甸得知情况后神色也是凝重,只对着萧然道:“好孩子,这一路要辛苦了,我派两队人马护送你们,一切小心为上。”
他也知晓路上遇刺之事,京都暗潮汹涌,敌人在暗,此番回去路上还不知会不会又有什么埋伏。
“翁叔,人我们就不要了,此番赶路日夜兼程,人多反而引人注目,我们会小心的,您放心。”
“可...可你们人马也大多跟着邢将军留了下来,这也太危险了!”
萧然摇了摇头:“此前行刺他们伪装成山匪,我们既然已经识破,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再次下手的。”
翁甸想了想,虽然担心,但也觉得有理,而且萧然在这方面的判断从未失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的局势,他也能分析的极为清楚。
若不是武将世家出身,一定要征战沙场,他当个文官,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绝杀千里之外,亦是绰绰有余。
不知陛下是不是也生了这等想法。
翁甸劝服不了他,只得点头,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背影。
心中蓦地也升起一股苍凉,此番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夕阳西下,不知何处绒絮随风飘零,欢也零星,悲也零星①。
一路疾行,马儿换了三批,终是在一周之内赶了回来。
到京都之时,城门刚开,迎着晨曦,众人回府。
萧然直奔祖父院落,还未到院门,便听到雄浑有力的声音在指挥着仆从搬着花盆什么的。
萧然凝重神色缓和了许多,等进了院子确认是自己祖父的声音,心口那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祖父,孙儿回来了。”
萧然几步上前,却见祖父坐在轮椅之上,右脚直直伸着,膝盖往下全裹着白纱。
“诶,你怎得...哎呀,泠然真是大惊小怪了,我还专门嘱咐她别跟你说。”
萧世清摇着头,扬了扬手,将身边仆从屏退。
萧然蹙着眉:“祖父,您可还好?”
“我没什么事,就是人老了,控不住惊马罢了。”
他说的轻飘飘,可萧然还是察觉出了一丝不妥。
萧然将过去路上发生之事同他讲了,后者神色凝重起来,看向萧然道:“如今几位皇子,你是怎么看的?”
萧然沉思了片刻,回答道:“大夏国一共三位皇子,大皇子成婚后已在外设府,二皇子明年行成人之礼正在议亲,三皇子还小。皇上身体康健,想来是要等三皇子亦成年后再做定夺。”
见祖父未说话,萧然继续道:“原本朝堂之中可能已有派别划分,我们回了来,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想来,此次遇袭可能只是一个警告,我们想要置身事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萧世清点着头,对着萧然道:“是啊,一门两将,本就令人忌惮。”他看了眼自己的腿,笑着道:“此祸虽至,焉知非福啊。”
“我已向陛下请辞,卸了身上的官职,今后你在朝廷之上,切记谨慎行事。”
“对了,你还记得我那部下魏建么,她女儿是个可怜的,近日来府上,投奔过来,你照顾些。”
“行了,去见见你母亲吧。”
萧然确认他的确无甚大碍后,便朝着母亲那院子去了。
*
甜钰一身的疲乏,回了房后便赶紧躺在了榻上。
可躺上去后又辗转难眠,脑中止不住开始思索起来。
府中众人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看来老将军的伤也没有着急到要萧然立刻赶回来的那般程度。
甜钰微蹙着眉头,她心头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这件事不仅表面上的那层意思。
“小姐,您睡着了么?”
门外丫丫的声音响起,带着些神秘。
甜钰立刻道:“进来吧。”
丫丫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她确保没人看见后,才关上了门。
“怎么了?”甜钰坐起身。
丫丫将怀中被蓝布包裹的物事递给了甜钰:“这是刚刚三爷院子里的人送过来的,还让丫丫一定要亲自给小姐,说小姐看了便知。”
甜钰蹙着眉,将那蓝色布巾打开。
只见里头横躺着一个孩童玩具,一只小小的拨浪鼓。
它看起来很陈旧,鼓皮已经干瘪,木柄上还有不规则的磨痕。
甜钰却顿感后背升起了寒意,不自禁声音都带着颤:“那人可还说了什么?”
丫丫见状,立刻死命回忆着:“好像还说了三爷向小姐道谢,其他没什么了。”
甜钰立刻下了榻:“若是将军回来问起我,你就说我烦闷,在府里逛逛。”
说罢,赶紧将那物用蓝布裹了起来,出了门。
她几乎是小跑着去的,脑中无法停止地泛起还带着血色的回忆。
眼前是母亲血肉横飞之景,她眼中泛起灰暗,手里紧握着那只拨浪鼓,那是她仅剩的东西。
可后来,发生了好多事,她都已经忘了,那东西被她遗忘在了何处。
去到三爷的院子还要穿过府中园林,刚刚行至一半,便已经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坐在那,似乎就像是在等着谁一般。
甜钰本来慌乱的心,在这一刻竟意外平静了下来。
“三爷,别来无恙。”
她声音中带着些冷,带着些沉,眸子里带着绝对的警惕。
“我说过,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甜儿,你不必对我如此防备。”
甜钰看着他,晨光洒落,他的依旧如此温和俊雅,而且脸色好上许多,再不似之前那股子凋零之感。
“你想做的,我会帮你,就算那人位高权重,徐徐图之,不是没有机会。”
萧若泽就这般淡淡开口,甜钰只觉心口一瞬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眼前一阵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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