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冤枉啊,皇上,求您明察!”
皇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叶罗心道:“当年你父亲犯了那般事,朕都下定决心保你一命,保着你郡主的名头,结果换来的还是同你父亲一般的心狠手辣,他才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你是怎么狠得下心的?”
“她一个姑娘家,不过求个嫡女身份,你...你竟能下如此狠手,还动了王府余留的死士...真是好得很!”
皇帝看着范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直接道:“范辙,此事,你是如何想的?”
范辙回了些许神志,他撩起衣袍,跪在大殿之上:“罪臣与她的情谊已决,望圣上做主,罪臣要休妻...”
叶罗心跪都跪不住,转头咆哮道:“范辙!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你别忘了当年若不是我和我爹,哪里有你今日辉煌!”
范辙被她打断说话,停歇了一下,接着继续道:“还望圣上准许罪臣将家谱正妻之位更改为原配发妻,划除叶罗心的名字。”
叶罗心颓然坐倒在一旁,发髻凌乱不堪,脸色惨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绝望,她可是有皇室血脉之人,她是这般高贵之人,可终究还是败给了那个贱人,那个已经死了十多年的贱人。
“你眼中只有那贱人...这么多年,你就是在找一个机会,对不对?哈哈哈,我终是明白了,好啊好啊,为了那个贱人讨回公道,这么些年你可真是忍辱负重啊!”
皇帝眉头皱的死紧,他此刻都能察觉到叶罗心同当年旧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心中对叶罗心这般行为更是厌恶愤怒之极。
看着皇帝这般神色,侍从们立刻使了手段,让她再发不出声,她只觉脖颈处升起一丝剧痛,接着便是口不能言。
“范辙有今日成就是他自己德才兼备,而你,叶罗心,你这一生先是仗着父辈荣耀又是靠着夫君的功名,而你仍是不知足,蛇蝎般的心肠,永远填不满的贪心和虚荣。”
皇帝就要下令,却被突然冲入殿中的范为金范珠珠给打断。
“皇伯伯,求求您,不要赐死娘亲...她不过是一时冲动,都是女儿做的不好,没能安抚好母亲情绪...”
“皇伯伯,是为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总是惹母亲生气,这才让母亲生了这般千错万错的念头,我愿意分担母亲的罪行...我愿替母亲去死!”
范珠珠和范为金涕泗横流,整个殿里都充斥着他们说情求饶的哭喊声,范辙亦是神色苦痛,看着他们,范辙叩了一声极响的头:“求圣上念在她为罪臣孕育两位孩子的份上,免除死刑...”
何公公看着这情景,都忍不住摇头叹息,对着皇帝谏言道:“皇上,叶郡主好歹也是皇族中人,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恐对皇室声誉有所影响,不若送去永恩寺,潜心念佛,余生常伴青灯,为冤魂赎罪吧。”
皇帝看着他们,亦叹了口气:“叶罗心犯下杀人重罪,今日罢黜郡主身份,即刻剃发出家,好生悔过,永世不得踏出永恩寺半步。”
叶罗心脸色煞白,魂魄尽失,身边儿女还在谢主隆恩,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永恩寺乃皇族犯事之人的囚禁之所,进去的人死的死疯的疯,她空洞着眼神,想要让自家相公帮帮自己原谅自己,可声音全数被堵在喉口,她曾见过宫中侍卫这般对待失了智的宫人,却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这般对待。
她张着大口想要呼救,可耳边除了儿女的痛哭流涕,只有太监尖细嗓音招呼着侍从将自己拖下去。
她拼命抵抗,可很快,手脚便软了下来,如同一只半死的牲口,被拖着朝着案板而去。
*
甜钰失踪了,不知死活。
一个月的时间,人手派了不少,整个水域都覆盖了人手查找,可却一无所获。
附近的渔民们都道是被鱼群吞噬殆尽了,那些落水的大人小孩很多都是这么没了的。
萧然苍老了许多,短短时日,头发里竟布满银丝,每日都如孤魂一般游荡于世间,总是在她坠入悬崖之地失神,就像要随她一同去般。
直到萧世清将他关在了院中,狠狠呵斥了一番,他才终于清醒了几分神志。
“你若心中还有祖父半分,便像个男子汉般振作起来,既然未找到她的尸骨,便还是有希望,你这般糟践自己的身体,就算真有奇迹,你也没机会看到了!”
萧然垂着头,半晌不语。
萧世清长叹了一口气,对着他道:“京都势力复杂,人心难测,你这么多年行军的本事我看你也是忘到了脑后,此番,也当成是一个教训,一个惨痛的教训!”
萧然的头愈发的低垂,痛苦后悔占据他的心魂,令他握紧的双拳发颤不已。
“你悲你痛,证明你还有情有义,没有被征战磨砺成一介废人...然儿,祖父也一把年纪了,什么都经历过了。”
萧世清神情之中带着悲悯忧伤,看向萧然,只缓缓道:“我也看开了,萧家名望不过人生在世一个奔头,而我现在,只要你好生活下去,好生走完你的人生路!”
他语气沧桑,是那种饱经风霜的颗粒感,听到萧然耳朵里,却又引来一阵心酸。
他抬起头,直直跪在萧世清面前:“孙儿知错了,孙儿一定会振作起来、强大起来,再也不会...”
“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萧然眸色郁郁,他想,再也没有人,能这般夺走他的心了。
新的一年伴随着痛苦失落开始,他想,从此往后,他的生命或许只有寒冬了。
又一月后,搜寻甜钰的人手逐渐减少,就在众人都以为一切都回归正常的时候,只有江晓赵忠等身边人发现了将军的变化。
萧然愈发的沉默寡言,处理事务上也愈发果决狠厉。
也开始同朝中之人,京中贵人走动起来,每日都要会见不少面孔,萧府愈发成为权贵中心,反而丞相府逐渐冷清起来。
就这般过了三月,萧若泽突然提出要另寻处府邸,说自己生意上的事情人员太杂,怕在府中影响了萧然,而且他身体也大好起来,想着为今后做些规划。
萧若泽是直接同萧世清讲的,可这话很快就传到了萧然耳中。
他眉头一瞬紧蹙,脑中似划过无数思绪,他想要抓住,却没能将碎片平凑成有用的东西。
萧若泽也算是萧然的长辈,没有特殊原因,他也不好阻止他的决定。
三爷很快搬去新府,众人这才知晓他早就物色好了地方,离萧府颇院,远离繁华之地。
萧然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他这段时日平静神色,眸色更深,心头升起股说不出的荒谬之感。
当晚,他唤来暗影奉计:“此前查探我夫人身世时未曾注意,可现在想来明显有些信息被故意抹去...你派人查查三叔的底细,他在京多年,恐怕是我一直小觑了他...”
“还有,派人暗中跟着他,那些生意往来也细细给我查一查。”
“是,主上!”
萧然阴鸷着神情,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要查个清楚。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夜
◎又是一年夏至时◎
第七十八夜
三年后。
又是一年夏至时,蜀地风景秀美,物资富饶,进蜀道路多艰难,竟是群山环伺,可蜀地之中还有一处蓉县,不仅地处平原,交通便捷,更是景美人美,民风也甚是淳朴安良。
“今日怎不见田老板带着孩子看店?”一位壮汉提着好几捆新鲜还散着热气的猪肉过来,站在馄饨店门口,朝里张望了半晌,问着接过肉去的王虎。
肉铺的老板亲自过来送肉,目的嘛,不就是为了看两眼天仙般的人物嘛。
店小二王虎天天见他殷勤得很,也不见怪,解释道:“小主子昨晚着凉了,老板一早带她去了医馆,你要是想见,绕路去趟南街,说不定...”
他话音都还未落,脸色瞬间一变,肉铺老板还待询问,突觉左耳被一股猛力撕拉,钻心窝子的疼。
“啊呀,疼疼疼疼!”
“你个龟儿子还晓得痛?杀个猪,还把最好的留着,鬼鬼祟祟的送肉,晚上梦话还都是田娘子,老娘看你不是皮痒,是活的不耐烦了,那今天就把你宰了喂猪!”
说着,左手的一把还带着肉沫的砍刀就作势举了起来。
那肉铺老板被吓得脸色煞白,猛地跪地,五大三粗的汉子立刻求饶道:“娘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激动,你把刀放下...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啊,你问虎子嘛,他晓得了!虎子,你说下话啊!”
虎子被这场景吓得愣了半晌,这才赶紧上前阻止道:“啊呀,范大娘你消消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板长得美,大家爱美之心嘛,从来都没有什么出格的事,而且,你也晓得我家老板的为人处世,哪里可能做些没有底线的事嘛。”
范大娘还残存了一丝理智,想了想,那高举的刀子还是放了下来,不过右手仍是狠狠捏着他的耳朵,也不管围观越来越多的百姓,几乎暴吼道:“自家的娃不管,天天关心别人家的娃和娘,你不撒泡尿照照你这副德行,老娘都替你害臊!”
街上巡逻的衙役很快闻声赶了过来,问了情况驱散了众人,很快街道便恢复了正常,只余一中年男人不停哀嚎的声音渐远。
为首的捕快看了眼馄饨铺,确认没有其他隐患后,才带着手下继续巡逻。
快至晌午,街上巡逻的衙役愈发多了,而且神情严肃起来,很快人手铺开,将人潮涌动的街巷迅速划分开来,不少百姓窃窃私语,看来是有什么大官要来了。
甜钰牵着一粉雕玉琢的团子从医馆一路朝着宅子走去,小女孩走路都有些蹒跚,但就是倔强着神色,只牵着甜钰的手,一步一步朝前走着:“小晴儿,你真不要娘抱?”
小团子摇了摇头,脸上红彤彤的:“娘亲会辛苦,晴儿能自己走。”
一股暖流萦绕至甜钰心头,她捏了捏小团子的手,随着她的速度朝前,眸子里满是疼爱。
她这一生,做过的最棒的决定,便是将这小团子生了下来。
回望过去,一切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看着小团子额头上晶莹的汗水,甜钰还是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将她抱回怀里道:“娘亲不辛苦,等小晴儿身体好了,再自己乖乖走路,好不好?”
可小团子仍是坚决摇着头:“大夫说了,娘亲受不得累。”
她小小手臂抬起,指向前方,奶嗡嗡的声音道:“过条街就到啦。”
甜钰用手中绢帕替她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心头真是又暖又酸,贴身伺候的仆妇近日也病倒了,没成想还是染给了奶娃娃。
甜钰败下阵来,只得小心看护着她。
她这女儿生的乖巧,就是这脾性,不知是像谁,倔得很,认定的事就是说破了嘴都变不了。
路上走过熟人,对着两人,带着浓浓蜀地口音道:“田娘子,今日好像有贵人巡街,你们还是早些回家哦,免得凑热闹的人挤到小娃娃了。”
甜钰这几年倒是听得懂这些话了,不过自己倒还是不太会本地口音。
“晓得了婆婆,我们就回切啦,拜拜。”
小晴儿流利地用蜀地口音回复着,对着母亲又是官语:“娘亲,快走吧!”
两种语言模式丝滑地切换,伶俐得紧,甜钰朝那位大娘点头告辞后,便继续牵着她往回走。
路过已经围起的街道,看着前面拥挤着看热闹的人潮,甜钰叹了口气,只得道:“只有先回铺子上了,等街上解了禁,晚点再回去。”
说罢,便牵着小晴儿转了身。
“娘亲,好多人呀!”小孩子见到这般场面便兴奋得紧,鼻子还是堵着的,但精神头倒是好上了很多。
“那是郡守的轿子吧?我好像见过那个徽章。”
人群喧闹着,有些人大声说着话。
甜钰牵着孩子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一条巷子,只有二人背影。
身后的喧闹愈发大了,还有马蹄车轮声响起,甜钰没有回头,全副身心只落在小晴儿身上。
可有一瞬,甜钰却背脊有些发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有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娘亲?”
似乎感受到了甜钰的僵硬,小晴儿有些担忧道。
可那股异样的感觉很快消散,甜钰赶紧示意自己没事,两人渐行渐远。
甜钰摇了摇头,定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太过疲乏了。
这么多年,都这般平安无事的过来了,前程往事早已随风,莫要自己吓自己。
而人潮正中,那匹高大战马之上的男人,此刻双眸通红,死死地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三年了,这么多的日日夜夜,他没有一刻能将她的音容在脑中抹去,反而像是蚀骨销魂的毒药,在他的灵魂上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无时无刻不后悔曾经的一切,恨自己还不够强大,恨自己还不够周全,也恨自己在乎那劳什子的自尊...
而现在,他只恨自己不够狠心,给了她离开自己的机会...
三年,她好生地在这西南之地生活着,穿上了保守朴素的妇人衣饰,身边还有一个唤她母亲的孩子...
好啊,好得很...好得很啊。
江晓看到将军派了一人出去队伍,觉得有些不对劲,策马上前,却见将军沉郁着神色,眸子里的阴鸷尤若实质。
那些本还欢呼喧闹的百姓,见萧然过去,竟都噤了声,他身上的煞气以及寒意,几乎有实质般震慑威吓着每一个人。
刚刚一定发生了什么,江晓暗道。
此番将军特请了前往蜀地的差事,但又对外声称去了别处,而后又秘密随着其他人的队伍出了城,直到了蜀郡,这才亮了身份。
而蓉县已经是第四个这般巡街的县城,但却只有今日,将军的模样最可怕。
日已西沉,朗月也渐渐升空,蜀地环境优质,抬头便可看见繁茂星辰。
甜钰看着喝了药后已经熟睡小晴儿,眼里尽是温柔,长而密的睫毛,挺翘的小鼻梁,若是睁眼,便能看到深灰的小眼珠总是带着倔强的样子,像个小大人,事事都要自己做决定。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可爱的小团子呢?
甜钰止不住用手指头轻戳着她吹弹可破的脸颊,眉眼弯弯,唇角上的弧度愈发深了。
甜钰透过窗看了眼外头月色,心头有些奇怪,一般这时候外头还有仆妇洒扫收拾的声音,而且这时候也该进来换一壶热水了,怎的今日还没动静?
她替小晴儿将被子掖好,身上披穿了一件翠色的外衫,开了屋门,准备去灶房瞧瞧。
刚刚拐过储物室,却被阴影一只大手拉进了一间空置的客房。
甜钰被这突生的变故吓得心魂俱颤,刚想高呼,便被一只大手狠狠捂住了嘴。
她宅子里明明有安排习武的儿郎守着,怎么会有人闯得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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