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菀菀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几人又“咚咚咚”地连叩几个响头。
“女君,听说阳间鬼族之事皆由您管,求求女君替我们做主啊。”
女君?
虞菀菀指着自己:“我吗?”
他们点头:“您的眉心有女君印记。”
虞菀菀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洪珊珊死时,鬼王说:
“这是给你的一点补偿。”
她指着自己眉心,试探问:“你们说的女君印记,是指这儿的火焰纹吗?”
最中间的那只鬼用力点头:“是的,阳间的鬼差说百鬼夜游期间有冤屈的都要找眉心有火焰纹的女君。”
……这算什么奖励啊?
免费打白工。
可转念一想,这几人都是米商,她又怀疑薛明川、薛家和此事有关,不正好么?
本来说不想管的,可事都掉头上来了。再说,再说……
虞菀菀觑眼安静看她说话的少年,想起薛明川那些事。
她抿抿唇,终于下定决心要做点什么:“那你们说说自己什么冤屈?我看看能不能帮一帮?”
最中间的那人用力磕几个头,却说:“寅时我再来找女君。我们几人刚化鬼,这儿阳气过重,我们待不长久,找到女君已耗费大半气力。”
说完,他们便像雾气一样飘散,好似从未来过。
薛祈安算是共享她的视角。
除了那些大多数人都能看见的小鬼,还有些稀奇古怪的,比如会翻滚的棒棒糖形状的鬼。
他还有点新奇地眨眨眼。
忽然间,身后伸来只柔软的手,大庭广众下捏了捏他的腰,又很奇怪地拍了拍他的大腿。
薛祈安:“……”
他猛地扭头,揪住少女那只胡乱作为的手,抿紧唇:“师姐。”
刚开口,倏地有什么情绪不受控制喷涌而出,他咬紧牙关不说话。
“我们在角落,又没人注意到。”
虞菀菀扑过来抱他,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所以要不要亲吻?”
她凑近,眉弯弯地去啄他。
唇被一把捂住。
少年偏过头,躲开她的触碰:“师姐,你往右侧看,树梢。”
虞菀菀抬头,只见他说的位置坐着只桃子形状的粉红鬼。
粉红鬼向她绽放可爱的笑脸。
砰砰。砰砰。砰砰砰。
虞菀菀突然心跳加速,却不是向着它,只觉身侧那股清淡的冷空气味儿混着的那点桃子味愈发勾人。
她手无意识地去缠绕他的腰带。
捏住她嘴的手更用力收紧,少年声音发颤,藏几分无奈:
“师姐,冷静点,那是爱.欲鬼。”
听名字就该晓得怎么回事。
坐在树梢的粉红鬼做了个鬼脸,挠了挠脑袋说:
“爱.欲是人间最美好的东西,你们一个个都避之不及,真无趣。我只是帮你们一把,帮你们表露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薛祈安感受到了,袖下手不动声色握紧。
粉红鬼看他,桃子尖端粉得更厉害,嘿嘿笑:
“你看起来好像很喜欢她。怎么样,想不想直接对她——”
话音未落,它就被银光从树梢打落,“哎呦”一声,在少年冷冽的目光里落荒而逃。
“怎么了吗?”
虞菀菀并不在意这些,伸手挂着他脖子,一点点凑近。
这回连眼睛都被遮住了。
遮住她的那双手滚烫炽热,好似在发抖,强行忍耐些什么。
“师姐回答我一个问题,再亲我。”
虞菀菀点头,眨眨眼:“好。”
掌心的乌睫像无数柔软绵密的柳絮挠着,薛祈安身体发抖,连指尖都在战栗。
他咬紧牙关,颤抖着去吻手背对准她眉心的位置轻轻的:
“师姐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他得用尽全部气力,才能克制住,不在开口时就说喜欢她。
她能不能也说“喜欢”。
在现在,即使这是说了一个字——
却听她毫不犹豫地笑说:
“你好漂亮。”
冷静得不像话。
薛祈安手一紧,心忽地沉至谷底。
第76章 百鬼夜游(五)
夜色渐深。
烟花步入颓势。
地面落着些金灿灿纸屑样的残骸, 灯树倒落的痕迹还没彻底清干净。
可人群熙熙攘攘,热意不退。
虞菀菀偏过脸,目光落在少年瑰丽面颊, 不论看第几回他的乌睫总遮住那点红痣。
非常熟悉的神情。
她终于忍不住, 轻轻扒拉身侧那截茶白的衣袖。
少年垂眸,也轻轻的:“怎么了?”
虞菀菀:“你在不高兴什么啊?”
薛祈安抿了抿唇, 没说话。
好一会儿,他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别过脸:“没事。”
正要再往前走。
一截手臂伸直挡在他面前, 青绿衣袖滑落,露出被烟花映出明媚暖色的手腕。
少女站定在他面前,裙袂乌发被风扯得曳动不休。
她言简意赅:“说。”
薛祈安抿唇,还是不吭声。
夜风渐起。
并不冷,穿过人群已成阵暖风, 沾满食肆佳肴甜香。
忽然。
虞菀菀夸张一哆嗦, 抱紧自己:“我冷。”
薛祈安:“……”
虞菀菀抹抹艰难挤出来的眼泪:“可是不弄明白有的人为什么不高兴, 我又舍不得回去。”
薛祈安:“……”
虞菀菀哆嗦更厉害,像置身冰天雪地:“身体冷都其次,主要是心冷。”
薛祈安:“……”
她向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频率太快, 瞳仁都看不着几次。
攘攘人群如小流般淌过身侧。
过会儿。
薛祈安终于叹口气,去抱她:“小事情,我在努力调理。”
他怀里暖洋洋的,那股冷空气味都被热闹喧嚣的烟火气冲淡。
虞菀菀动了动鼻子,脑袋埋在他怀里, 身影听起来有点闷:“调理好了吗?”
薛祈安笑了一下:“没有。”
但他已经不想问她喜不喜欢他了。
感觉像在自找折磨。
她不会说不喜欢,也不会说喜欢。
不会给他出格发疯的机会, 也不会让他彻底安心沦陷。
虞菀菀反抱住他肩膀的手一紧:“那我要做点什么吗?”
肩部一暖。
柔软宽大的外袍将她兜住,和那股独特冷香一起拥抱她。
薛祈安:“别管我。”
末了又觉得话有些硬邦,他仔细拢紧披在她身上的衣袍,轻轻的:
“早中晚的时候,师姐多亲亲我吧。”
之前就说好,早中晚各一个亲吻,可她根本就没记住。
这样想,他手底有点恼地加重。
虞菀菀:“你再把领口系紧一点就该看我跟着百鬼夜游了。”
鬼大部分都是死的人。
薛祈安:“……”
他忙把衣襟细带松开点:“抱——”
“抱了抱了。”
虞菀菀抱紧他,又仰起脸,眼睛故意眨巴:“但你之前不是说冷的话要用灵力吗?”
干嘛给她衣服呀,哼。
薛祈安:“我是妖力。”
虞菀菀:“……我是那个意思吗!”
薛祈安忍不住笑,将她从怀里捞出来,牵着往回走:
“但我也会想抱师姐的嘛。”
想要她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全被她的气息浸透。
少年嗓音很温和,眸色却如墨般晕染不开的深邃晦暗。
/
寅时。
虞菀菀困得想死,在心里把那群鬼骂了前百八十回。
中间那位,之前儿子来过她家的,是洪俊的发小何发财。
何发财发家得早,当初还帮过洪俊创业。但洪俊二次发家时,他在赌场输光了钱,求他帮忙却被拒绝。
两人自此闹掰,老死不相往来。
“怪不得他生意做不大,生意人不就最讲诚信吗!这寅时都过了,他还不来!还不来!”
一个时辰等于现代两个小时啊。
虞菀菀拿根牙签用力捅杯里的白水,搅出一圈涟漪。
“所以就叫师姐去睡,我看着啊。”薛祈安揉揉她的眉心,无奈说,“我共享师姐的视角不一样么?”
虞菀菀摇头。
其实是可以的。
她只是总感觉薛祈安今晚状态不对。
像那种走钢丝的人,随便碰一下就会轰然坠落。
和她笑时笑意都不达眼底。
又挂上最开始见面那副傀儡似的面具假笑——忽然间她就和别人一样了。
余光瞥见她新买来的零食,有点像现代的饼干棒。
虞菀菀心念一动:“我们玩个游戏吗?”
薛祈安愣了愣:“什么游戏?”
他扭过头,看见少女咬着根饼干棒,托腮笑盈盈抬眸。
身后烛火摇曳,窗帏翻动,她似山间精怪所化,一身盎然如春意的青绿。
咔嚓。咔嚓。
几声碎响,她三两下就把那根饼干棒咬碎吞入腹中。
唇角沾点粉屑。
薛祈安喉结一滚,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虞菀菀重新拿起根饼干棒,笑盈盈的:“就是我和你各咬一边吃掉,不能让饼干棒断掉。”
这算什么游戏啊?
闻所未闻。
薛祈安又看她,对视时忍不住笑:“师姐,这个游戏好肉麻。”
虞菀菀点头:“是有点,但你不打算配合你——”
“我天下第一漂亮温柔善良的世界。”
他熟练接话,走近,手臂横过她身侧,弯腰轻轻的:
“我直接咬吗?”
说话间拂过面颊的呼吸暖阳如春日清风,搅和不分彼此。
虞菀菀忽然不自在:“那不然呢?”
他的脸实在离得太近,这样看着都莫名呼吸不畅。
尾音未收,她脑袋倏地被摁住。
很像亲吻时他总先干的事。
饼干另一端被直接咬住。
少年吃得很认真,长而浓密的乌睫几乎戳到她面颊。
好痒啊。
虞菀菀经不住往后缩,饼干差点脱口,摁着她后脑勺的力度蓦然收紧。
薛祈安掀起眼皮问:“这要象征什么?咬断了象征我和师姐一刀两断?”
就,有点类似的意思吧。
他确实好聪明哦。
虞菀菀没答他的话,衔着根饼干,嗓音含糊又黏腻不清:
“我们那以前有句话。”
薛祈安往前近点,吞进一小截的饼干:“嗯,什么话?”
“不要给最喜欢的摘下月亮。”
虞菀菀不再向前,弯着眉眼看他凑近:“我不会给你摘下月亮的,但你可以来我这拿。”
“所以,”
她手抵住他的额头,不许他再往前咬饼干,不谙世事般轻笑:
“薛祈安,你想不想要我的月亮呀?”
怔愣一瞬。
薛祈安也笑:“师姐想把月亮给我吗?”
他是她最喜欢的吗?
“当然呀。”
虞菀菀眉眼弯弯,像夜泛湖泊的一对游弋小舟:
“我会一直把月亮留给你的。”
见过他这张脸,她是真觉得其他任何她从前赞叹过的脸都清汤白水般寡淡无味。
她允许他自由选择。
但选项里永远只有她。
薛祈安忍不住笑:“好啊。”
短短一截的饼干很容易就被吃光了,恰恰好是在正中位置。
他们额抵额,亲昵至极。
虞菀菀眉眼愈弯,忽然松开饼干。
“那就一言为定啦。”
她倏地压住他的后脑勺,用力摁向自己的方向,越过饼干的中点咬住少年薄而凉淡的下唇。
牙齿咬断被他衔在外的饼干。
可启唇刹那,她瞳仁微缩。
少年舌尖钻进来,卷走她齿间的饼干。
“嗯,”薛祈安也低笑,嗓音比往日喑哑,“我会努力拿到的。”
抢也会抢到。
绝不会让任何人夺走。
昏黄烛火一跳,少年少女身影头落地面几乎融为一体,架起的手肘如牢笼般紧紧箍实对方。
室内混着急促压抑的呼吸声。
他的衣襟被松开,绑缚的银白色绸带被她无意识的攥住、缠绕、收紧。
她的呼吸涌进他体内时忽然就似春日、鲜花、暖阳一类美好的事物具象化了。
热意蒸腾,在眼尾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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