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共度时日的,是现在这个、现实里活生生的薛祈安,未来也没发生。
她很难将刚才看到的、小说里写的完完全全和他对应上,或是指责什么。
就像书里完美无缺的薛明川,在现实对待妖族时也有很叫人厌烦的性子。
虞菀菀:“不如这样,天道您给我拨一处无人能发现的私密空间,把我俩放进去。”
天道:【……然后呢?】
虞菀菀:“然后我囚禁他,他被我囚禁,我俩都获得了救赎。我天天看他的脸,他也不会开妖境。我俩没羞没躁幸福一辈子,好主意吧?”
天道不说话了。
半晌:【神经。】
还会骂人呢?
虞菀菀由衷说:“您老闲得发慌呢,就去喝茶聊天,省得天天选中这选中那的。帝王选秀都三年一次呢。”
“做好自己,少管旁人,别闲得发慌天天对别人的命运指手画脚。到头来,他们的命中注定不都是你一张嘴说的吗?”
“你凭什么认为他需要我救赎,或者单单是我的存在就够改变他过去受到地所有不公啊?”
她唯一能做的,至多是救。
赎,要靠他自己啊,也只能靠他自己。天道无权干涉。
似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天道默然一瞬,忽然低笑:【你真是——】
“我真是你见过最独特的蝼蚁,是的我知道,谢谢夸奖。”
虞菀菀挥手,用力掐自己一把,冷酷说:“好了,朕乏了,退下吧。”
既然是梦,那醒过来不就成?
她只是抱着一试的态度,却没料到这一掐还真给她掐醒了。
/
睁眼,入目却尽是烈火。
在诡秘海底燃起团不息的层层瑰色,熔断铁栏。
虞菀菀愣一瞬,都没反应过来到底身处何处。有瞬胸腔好似有什么在剧烈跳动,她和世界的存在边界被模糊了。
她感觉到什么。
却又什么都没来得及抓住。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倒是涂郦凑近了低声说,嗓音听起来有种复杂的轻松:
“好消息是,我们得救了。坏消息是——”
从烈火最灼烈之处,渐渐浮现道模糊人影。玄黑绣金纹的锦靴跨过烈焰,落步之处细雷缠绕。
“来救人的是你家漂亮小师弟。”
火焰一瞬升腾,半圆形弧度红光后露出少年那张精致瑰丽的面容,似于他眼尾凝成滴血珠般的红痣。
他提着长剑,长剑淌血,挂着漫不经心的凉淡笑意向她缓步走来。
身后一片荒芜海底、坍塌废墟。
“并且,他刚从鲛人王那知道你为护薛明川安危而被抓的壮举。”
耳边涂郦悠悠叹气,同情道:“你自求多福。”
虞菀菀却已经没听清几个字。
四目相对。
她有瞬怔愣,脑海竟浮现那对冰凉的金色竖瞳。
肉身祭天。龙鳞扒净。尸骨无存。那么漂亮的脸,怎么舍得啊?
她蓦地垂眸,揪紧衣袖。
薛祈安顺着她视线看去,却看见手里那把染血的剑刃,衣袂亦沾了血。
不像她攻略目标里的正道之光么?
也是,薛明川才像。
少年随手丢弃剑刃,在当啷一声脆响里,向她弯弯眉眼,笑得人畜无害:
“师姐,你——”
现在最好想个理由哄一下我。
不然我也不知道我能干出什么事。
话才刚起头,那道青绿身影如飓风般飞窜至他跟前,带起的清风柔柔抚过他面颊。
好似丛丛花开,结出颗颗甜橙。
“好漂亮好厉害好喜欢!”
她捧住他的脸,在唇角用力“吧唧”一口,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轻轻说:“以后也请一起幸福下去吧。”
第44章 浮屠秘境(十)
薛祈安愣一瞬, 蓦地别过脸,绷紧下颌闷闷喊:
“……虞菀菀。”
“嗯?”
她仍在笑,眉弯似昨日皓月。
“……有人。”
还不少。
她上次说要没人时才能——
又一声响亮的“吧唧”。
印在他面颊另一侧。
虞菀菀一本正经说:“你也不想别人误会我对你的脸无动于衷吧?”
薛祈安:“……”
他别过脸, 一声不吭, 面颊本能晕开抹浅绯色。
虞菀菀笑眯眯看着。
实在太漂亮了。每一处都对着她xp长,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脸。
不想远离。
不想要他死。
不想要那样的结局。
不想要碰触时没有一点回应。
她想攻略他, 比之前任何一天都想。不是要去救赎什么大恶种。
她只是好奇他们的结局。
不过,再见面还挺好的啦。
虞菀菀扑过去抱他:“谢谢你来救我,不愧是漂亮又厉害的你, 日日看日日爱。”
被推开。
少年绷紧下颌说:“不要总——”
“不要总动手动脚,”虞菀菀预判,勾勾手指说,“那你低头,再让我亲亲可以吗?”
动嘴就不算了吧?
“……”
薛祈安只当没听见, 快步往前。
火焰点点湮灭, 那把染血的长剑顷刻化为灰烬。
虞菀菀却没跟上去, 在他身后喊:“薛祈安。”
他果然顿住脚步:“说。”
“我脚疼,走不动。”
“……关我什么事?”
虞菀菀并未生气,笑眯眯地等他回头说:“要你背或者抱。”
薛祈安看向她, 抿唇不语。
她就又笑:“当然你也可以直接说:不关我的事。”
四目相对。
薛祈安唇抿得愈发紧, 虞菀菀却嘿嘿一笑,向他伸手讨要抱抱。
她的脚当然没事,就算有事、一个术法也能解决。
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
半晌,少年别过脸,背对她蹲下:“上——”
“来”字尚未说完, 虞菀菀就已经扑过去,八爪鱼一样抱紧他。
薛祈安一瞬绷紧身体。
虞菀菀环住他脖子, 贴着他背哼哼说:“哥哥的腿不是腿,塞纳哈畔的春水;哥哥的背不是背,保加利亚的玫瑰;哥哥的腰不是腰,夺命……”
伸向他腰腹的手被抓住。
薛祈安微恼:“师姐,好好说话,别动手。”
虞菀菀晃晃脑袋,忍不住笑:“你漂亮你说的算啦!”
是借口也没关系呀。
她想要抱他。
他也不讨厌她抱。
涂郦却在他们身后,看的目瞪口呆。
这样就搞定了?
几乎碰触的刹那,少年浑身阴戾杀气霎时荡然无存,乖顺由她作为。
涂郦掰着手指数了数。
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两个吻,十来句话——哦,还不用表露心意和亲嘴唇就能解决。
合欢宗还有这么好糊弄的吗?
她很震惊。
忽然感觉自己有种重任,让他俩不丢合欢宗脸的重任。
两人并肩而行。
涂郦看着,又想起上回让泽峘找麻烦的事,不自在抿唇。
她一直在等,等薛家因少主废立内乱时落井下石,结果无事发生,资源交接毫不费力。
那位新少主——叫薛明川吧?迅速站稳脚跟,好似完全没缺近八年的昏迷光阴。
这在薛家这种世家里极不正常。
大世家少主的废立每回都该伴着腥风血雨。就算薛祈安没长脑子,底下自然有人为了个人利益拥护他,而不是现在这样安静。
涂郦起先以为薛家一如既往装,粉饰太平。正好仙门大会在即,各家联络频繁,她特意让泽峘趁机潜入查探。
结果……大跌眼镜。
薛家对谁都这么混蛋吗?
她想道歉,又不好意思拉下脸说,握紧拳不吭声地跟他们往外走。
/
外边巨石塞路,整间牢狱几乎被夷为平地,不时还有碎石叮叮咚咚坠落。
两侧鲛人聚拢一处,看见他们,战战兢兢不敢动作,鱼尾不停向后缩。听说鲛人王也重伤而逃。
虞菀菀对抓她的人确实没太多同情心。只是鲛人长相俊美,她又确实没见过,忍不住多看眼。
体内阵阵凉意,灵脉被很熟悉的妖力行过,她不太自在地扭扭脖子。
那些细小的伤口很快被疗好。
“师姐还有哪受伤吗?”
薛祈安捏着她手腕,妖力缓缓探她的灵脉,轻声问。
虞菀菀摇头:“没有,谢谢啦。”
薛祈安顺着她目光望去。
蓝色鱼尾的鲛人——万剑宗的校服,也是蓝的。
薛明川。
他平平静静移开目光,温声问:“师姐喜欢鲛人吗?”
乌发从他脖颈拂过,耳边银铃叮当响着。
薛祈安嗓音愈发温柔说:“这儿的鲛人性情暴虐好斗,而且同玉银族素有仇怨,但别的地方不是。我下次带师姐去。”
比如说真正的日月海。
怎么去,去了还回不回,也是他说的算。
薛祈安笑意加深,手却突然被抓住。
她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并没有收拢握紧,只是垂眸做研究一样轻轻的:
“嗯,一起去。”
薛祈安:“……”
她又松开他,凑在他耳边认真说:“要穿那件月白色的衣服,好看爱看想看。”
真准备和他一起去啊?
薛祈安乌睫一颤,轻轻“嗯”一声也没再说话。
难言的晦涩恶意忽然被尽数藏匿。
远处倏地一圈水波漾开。
一条玄黑鱼尾的鲛人游来。
他右手持长戟,左手持枚贝壳,看起来比两侧所有鲛人都威严。
黑鱼尾鲛人说:“王已查明此事乃误会一场,想向诸位赔罪。”
光是说话,鲛人都忍不住发抖,看向面前少年尽是忌惮。
神木就在沧都西侧,正好。
薛祈安低头看眼身侧揪弄腰带的少女,颔首说:“带路。”
却在她灵海里温声道:“师姐等会不要乱跑。”
/
鲛人带着他们走进海底某片岩洞里,应当就是所谓的“皇宫”。比牢狱附近华丽些,但看起来还是像没装修的裸房。
虞菀菀有点想念白玉殿。
涂郦不和他们一道,去找泽峘了。据她所言:“我不稀罕你们那什么劳什子王的赔罪,他还不配。”
鲛人当时脸色就变了。
他觑眼薛祈安,到底按捺着没发作,勉强说:“那姑娘当然能自行离去。”
虞菀菀倒不太在乎去哪,也没问他要做什么,反正喜欢和他多待会儿。
她揪揪龙魄尾部的粉色蝴蝶结,在他灵海里说:“你可以再给我施个术法吗?我看不到龙魄了。”
话音刚落,她就能看见那团尾巴系着蝴蝶结的雾白色龙魄。
龙魄很开心地缠绕住她的手臂。
她摸了摸它的头,想起龙鳞甲的事,又问:“话说,你现在有长逆鳞吗?还在吗?”
“师姐想要?”薛祈安脚步一顿,看向她。
忽地就想起她在这儿的缘故,他别过脸淡淡的:“抱歉,不给。”
灵海里的嗓音如阵软软的风拂过,他忍不住屈起指节,好似以此缓解那阵痒意。
虞菀菀却松口气。
那就是说长了,还在。
她整个人都轻松不少,高高兴兴伸手去碰他的腰腹问:“还有你其他的事忙完了吗?”
薛祈安轻飘飘看她眼:“本来应该忙完了。”
如果她不替薛明川被抓的话。
薛祈安轻轻拧眉,腰腹却忽地一阵痒意。
他抓住那只总不安分的手,凉淡抬眸:“师姐,手离我腹肌远点。”
“喔。”虞菀菀嗓音很轻快礼貌,“那请问胸肌可以吗?”
“……”
薛祈安震惊看她。
她向他很无辜地眨眨眼。
……所以,对别人也是这样吗?
薛祈安静静看她会儿,倏地移开视线,淡之又淡地吐出两个字:
“回去。”
嗯?
虞菀菀愣了会儿。
嗯?!!
“菩萨。”虞菀菀忍不住抱他,要亲亲他眼尾说,“我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你,真的。”
薛祈安绷紧下颌,别过脸。
她就亲在了他的眉心。
第三回。她第三回亲他。
不是不计较她替薛明川被抓的事,依旧挺火大的。可她凑过来时,这些好像都不再算大事。
喜欢是两人待着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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