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菀菀抿口茶水看她,一字一顿的:“一人一妖的旷世虐恋。要有一个看似名门正派、实则修邪门歪道的大世家拼命阻挠,导致正常悲剧发生。”
一定要够坏,让天下人都讨厌,口诛笔伐。
不要直说,但要让所有人都猜是薛家。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薛家假惺惺的清名,就留着过来年清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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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叽里呱啦的嘀咕。
两人很快把事情商定好,只花了预计的一半时间。
‘我靠通宵飞升’说三日内就能写完,立刻差人誊抄贩卖。
虞菀菀还拜托她找说书先生、戏班子,四处免费巡游。
钱跟流水一样花出去。
虞菀菀也不心疼,越花越高兴,被薛家惹的憋闷都好似散去了点。
出门时,‘我靠通宵飞升’握着她的手,眼睛亮闪闪像在看财神爷:
“下次还有这种狗血故事请敬请告诉我,给你优惠价。”
虞菀菀:“好——”
话音未落,握着她的几根手指被一根根掰开。
少年抿唇,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抽出来。
他很淡定地牵住她。
虞菀菀愣。
‘我靠通宵飞升’乐。
她指着薛祈安:“这是你弟弟吗?”
少年也仰起脸看她,面颊落满夏日灼灼日光,像团金灿灿的雪团子。
眼尾还落着一点玫瑰似的娇红。
虞菀菀煞有其事的:“童养夫。”
……真好奇练心关之后,他如果记得这事时的表情。
她忍不“扑哧”笑出声。
“真好啊。”‘我靠通宵飞升’艳羡。
薛祈安却露出困惑神情,像想问点什么,但憋住了。
走出一段路,他才开口,比虞菀菀料想的早。
她正要解释“童养夫”。
却听见他轻轻的:“‘虞菀菀’是哪三个字?”
虞菀菀愣住。
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她的名字吗?
……所以他先前那一瞬纠结的停顿,是不知道怎么喊她?
真不是人啊。
虞菀菀这下想抽自己了。
手忽然被牵住,少年尚未生茧、柔软温热的指尖在她掌心里一笔一划写:
虞菀菀。
“是这样写吗?”他问。
在这儿,他写的第一笔是她的名字。
虞菀菀好高兴。
却又有点好难过。
本来他可以认识父母兄嫂,可以喊他们或者写他们的名字吧?
“对!你写的字和人一样漂亮!”
虞菀菀忽然扑过去抱紧他。
少年在她怀里,不明所以眨眨眼。
“虞菀菀。”
薛祈安喊了她一下,像在烙印这个名字,又更轻的:
“还有童养夫是什么意思?”
眼尾红痣被戳了戳。
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突然带走他的少女,总是在莫名其妙难过。
现在也是。
她把他抱得很紧说:“童养夫就是‘永远待一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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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途有一处地很热闹。
不时传来叫好声。
那是处测灵根的地方。
她望去时,薛祈安也在看。虞菀菀想了想,扯着他往里面挤:
“过去看看嘛?过去看看吧!”
薛祈安不太想去。
好吵。
吵得好烦。
可他看眼掌心紧攥的那只手,又掀起眼皮。
她现在……挺高兴的。
薛祈安乌睫一颤,到底什么也没说。
测灵根的队伍很长。
一次五地品灵石。
相当于人民币的五块。
这是面向大众的、由各宗门联合举办的灵根筛选。各宗门出资金补贴,所以测灵根的价格很便宜。
他们通过长期的日常化测灵根,节省门派招新考核筛选的工作量。
也免了丧失因为路途遥远,不愿搏千分之一入门可能的好苗子。
各大宗门都派人来盯着,提前抢下那些灵根纯度高的人。
原身也是这样通过测灵石测定的冰灵根,纯度中下,平平无奇到没有宗门肯收——除了合欢宗。
虞菀菀穿来后重新测过一次,结果没变,还是这样的冰灵根。
但薛祈安不一样呀。
虞菀菀:“你上!”
天赋出众的他就该在万众瞩目间接受鲜花和掌声!
那些没有过的她都要补给他。
虞菀菀就要掏钱,手却被摁住了。
少年薄唇微启,像是在纠结称谓。过会儿才摇摇头说:“我不测,谢谢。”
瞥眼她手里的灵石,他轻声解释:“我没有钱。”
虞菀菀:“我没要你出呀。”
他摇头:“我已经欠你很多了。”
虞菀菀:“没有欠不欠的,我就乐意给你花钱。”
薛祈安还是摇头,眉眼轻微耷拉:“不用给我花的,我要是有钱都想给你花。”
他喜欢她身上的气息。
在那群满怀恶意的竹青人影间,清清甜甜的,很好闻。
“我这钱也不是白给你花的。”
脸忽然被双手捧住,用力揉了揉,少女又……是叫贴吗?
他掀起眼皮,看她贴上来,和他脸抵脸地蹭蹭。
暖呼呼的。
虞菀菀说:“我掐指一算,夜观星象,你灵根绝顶出众,会成为希望成为的了不起的人!到时候我就在家躺着摆烂,幸福全靠你。”
虞菀菀是真乐。
他小时候怎么这性子啊?软乎乎的真得好像个糯米团子。
她好期待地问他:“怎么样!”
薛祈安很认真:“昨夜一直在下雨,没有星星。”
虞菀菀:“……”
见她这副神情,少年抿唇,极轻地笑了笑。
像白昙新绽,转瞬即逝。
虞菀菀看愣了。
他却已经转身,乖巧地排在长长的队伍后列,指向远处的树荫:
“你在那等我吧。我测完就回去找你。”
是因为看出他灵根会很出众所以才想收他为徒吗?
薛祈安握紧拳,眼睫刷子似地一扇,遮住眸中神情。
要做好。
绝对不要让她失望。
测灵石是一块硕大平整的方形石头,有些像现代投影用的大白板。
中心点红的位置是测试者放手的位置。
几息内出结果,根据颜色的不同判断灵根,再以浮现的花纹少者为佳。
花纹越少纯度越高,越难得。
虞菀菀坐在树荫底的花坛,轻晃两条腿,沐着阳光微微后仰。
等得有点儿犯困。
又实在怕这一睡直接把他的人生高光睡过去了。
倏忽间,在她这颗大树旁传来几句低声的咒骂。
瞧着装,是万剑宗的两人。
虞菀菀一下来精神,她就乐意看薛家乐子。
那两人是万剑宗派来盯灵根测试的。有点像高考提前批的招生组。
一胖一瘦,胖的那个是一把手、招生组组长,瘦的那个是副组长。
副组长用力一摔手里的那叠纸:“这活你爱谁做喊谁做,老子不受你这鸟气了!老子凭什么是在这跑三十来趟给你干苦差事?”
胖组长一点不怯:“万剑宗也由薛家管,家主命我负责此事。你撂摊子可以啊,戒律堂见。”
副组长冷笑:“给人当狗你还真当得得意。”
胖组长皮笑肉不笑:“那也得看是谁的狗。你还真以为薛大长老能斗得过家主?”
他们在角落里吵,没注意到被大树挡住的少女。
……斗?
虞菀菀蓦地想起薛逸之当初饱含怨怼的“你们都看不起我,你们凭什么都看不起我?”
狗咬狗,正好。
她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忽地察觉一道亮堂堂的视线。
虞菀菀撩起眼皮,少年的目光穿过喧嚣人海不遮掩地奔她而来。
已经快到他测灵根了。
“薛祈安!”
虞菀菀做口型,也高举手用力挥了挥,向他做“加油”的手势。
他立刻移开视线。
颇有几分欲盖弥彰意味。
侧脸很好看。
冷脸也很好看呀。
虞菀菀丁点不失落,托腮高高兴兴看他。他却又扭头,错开她的目光,小幅地做口型:
“知道了。”
长龙般的队伍徐缓挪动。
下一个就是薛祈安了。
他前面一个测试者紧张得浑身发抖,哆嗦把手放上去。
测灵石沉默一息,很快显示黄色。
“土灵根,纯度中等。”
胖组长使唤身边新下属记录,摇头叹气:“这批一个上等的好苗子都没有。”
视线里一抹提拔修长的茶白身影吸引他全部注意力。
“等等。”
他忽然眯眼,打量着走近测灵石的少年:“这是家主让我们重点关注的人吧?看起来倒像个好苗子。”
少年样貌实在太过出众。
一出场便聚焦所有人目光。
人群霎时静默,连带胖组长,都在凝神屏气看他把手放到测灵石正中。
一息后。
红光大盛。
比赤炎更夺目的光柱横贯云霄。
胖组长手中的本子“啪”一声掉落地面,嘴张得比鸡蛋还大。
“快快快!”
他很快回神,余光瞥过周围蠢蠢欲动的各大宗门,声音颤抖说:
“你们去给我拦住其他宗门的——有什么手段用什么!别让他们抢走这样的好苗子。万剑宗!这孩子必须是万剑宗的!”
其他宗门长老的声音同样满是欣喜:
“给我冲,这孩子必须拿下!”
“这样的天赋,天纵奇才,完全就该是我御兽宗的!”
“你别推我!我们灵药宗要定他了!”
薛祈安也悄悄松口气。
这下就好了。
这下她就不会失望——
忽然听见有人喊:“快看!测灵石又有动静了!”
薛祈安掀起眼皮,瞳仁剧缩,一瞬间连世界都好似翻天覆地。
测灵石上黑纹纵横交错。
像场皎白绮梦破碎的裂痕。
寂静后,人群爆发出哄然大笑:
“一、二、三、四、五……哈哈哈哈哈哈这到底有几条花纹啊?真有人灵根纯度这么低吗?”
“刚才的异象,是因为烂得史无前例吗?”
“哈哈哈哈哈妈呀笑死我了,你记得不他最开始那副清傲矜贵的模样?笑得我肚子疼。”
他们笑得越来越大声:“这种天赋倒贴都没人要吧?”
才不是的。
不会的。
他颤了颤乌睫,握紧拳,下意识向树荫底看去。
却发现……她也没看他了。
在和另个竹青色衣袍的弟子有说有笑。
他听力很好,清晰听见那人说:“小生名叫薛泽,白玉殿时为您的实力折服,一直没找到机会问您。”
薛泽顿了顿说:“小生可否跟随您学习?”
白玉殿?
……他们早就认识。
还有别人想当她的弟子。
薛祈安握紧拳,揉皱衣袖又松开,不声不响地低头向她走去。
薛泽志得意满的声音愈来愈近:
“薛家每年都会给诸位大能的新入门弟子举办比武大会。前三甲法宝众多,头筹恰巧是冰属性至宝。”
“小生不才,在诸多比试中一直稳列三甲。虽是火灵根,可万变不离其宗,有您教导定能更进一步。”
“方才测灵根时,您看中的弟子那般不成器,小生都替您臊得慌,换小生可这不得叫师尊受这样的委屈。故斗胆来问,”
他笑着循循善诱:“不知小生可否有这个荣兴,成为您的关门弟子?”
薛祈安僵住。
向前的脚步一步也迈不出。
少女朗朗含笑的嗓音合着和煦春风一并刮来:
“确实是很出众的火灵根。”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凿穿薛祈安的脑袋。
火灵根。
近乎无杂质的纯品灵根。
暖阳的日光落在身上似凛冬纷纷坠落的寒雪,薛祈安如坠冰窟。
他一句也不想再听了,转身跑开。
那阵甜橙香却穿过拥挤纷乱的气味将他包裹。
“但那又怎么样?”
听见少女骤沉的话语。
“找打就把脸送过来让我抽两下。再让我听到你用刚才那样的语气说我的关门弟子,我揍得你爹娘都不认识你。”
他的手被紧紧拽住,青绿色身影像抹盎然春意占据他整片视野。
“灵根稍逊,仙途就一定走不远么?哪来的道理?谁规定的?”
“修仙重在修心而非修灵根。”
温柔而有力的嗓音,压过对他指指点点的全部哄笑声。
他的脸被捏住,眼尾红痣也被戳了戳。
“反正我就相信他行。”
少女向着他嘿嘿一笑:“有位超级超级厉害的大能不是说过么——道在心里,在脚下,独独不在别人嘴里。”
刹那间,整条街道都亮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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