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耳盗铃似的。
薛祈安“喔”一声, 没再问。
“薛祈安。”
虞菀菀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咕噜噜从床榻爬下来, 坐到她身边。
她笑着问:“这一年你做了什么呀?和我分享分享叭。”
她都不承认和他亲吻了。
薛祈安轻飘飘看她眼:“不想告诉你。”
虞菀菀:“?”
“那好吧。”她强压那点恼意,微笑做个和蔼的师尊。
他又说:“那你就真不问了?行,不告诉你。”
……
“你简直得寸进尺!”
虞菀菀扑到他身上, 揪住他小辫子恼恼一扯。
少年被迫扭头看她,脸在眼前极速放大,漂亮得不太真实。
她立刻又脸红,赶紧后退:“好吧,是我得寸进尺。”
腰却被轻轻揽住。
薛祈安鼻尖抵着她鼻尖, 乌睫几乎要戳到她, 轻轻的:
“师尊对我得寸进尺没关系的。”
虞菀菀怔, 脸一点点变红,半天吭不出一声。
忽然有人敲门。
“师尊我去看看是谁。”
薛祈安目光一动,将她塞回被窝里, 笑吟吟的。
虞菀菀:“我也——”
脑袋被蒙起来。
听见窸窸窣窣声, 好似连床帷都落了下来。
少年嗓音依旧温柔:“师尊不用操心这点小事。”
好吧。
虞菀菀乐得躺平:“那我等你回来。”
他笑着一弯眉眼:“很快。”
绝对很快。
/
屋外站着名竹青衣袍的弟子,局促不安地搓手。
门一开,他立刻站直腰板。
看清来人,那弟子:“薛——”
他不晓得该如何称呼他,话语一顿。
薛祈安却没在意, 微勾唇,很温和地问:“师兄您来找我师尊么?”
那弟子点头:“对。能麻烦您和她说声么?我有意追随她学习。”
末了怕引起误会, 他忙说:“我无意抢你的关门弟子之位。”
薛祈安眸色微暗,笑容依旧和煦如春风:“恐怕不行。”
那弟子:“?”
薛祈安温声说:“我师尊,对收徒有比较高的要求。”
那弟子:“比如呢?我天赋和实力都不算差。”
末了又补充:“近纯品的冰灵根,门派内同级弟子比拼从未跌出前十。”
薛家内不乏有长老想收他为徒,他一直没答应,就是想找个更厉害、能祝他一步登天的。
虞菀菀正合适。
这一年来,全修仙界都在目睹她带出来的,百千年罕见的奇迹。
如果换他,肯定能做得更好。
弟子不动声色打量面前的少年。
“比如?”
却听他笑吟吟的:
“脸。”
那弟子一噎,笑不出来了。
这一年来,虞菀菀晋升为修仙界最最炙手可热的仙尊。
数不尽人想求她指点,却连她面也没见着。
原来是有这样的规定吗?
也是。
确实也是。
那弟子瞥了眼他的脸,浑浑噩噩转身,尽失攀比兴趣。
身后,少年挂着的笑容却骤然消失,目光暗凉地看他远去。
直到身影彻底不见,才合门而入。
门关的一瞬,他微弯眉眼,一扫那点阴沉神情。
隔着床帷,隐约窥见少女朦胧轮廓。未系的青绿腰带从窗沿垂落,像不经意泄露的一抹春意。
她趴着,拿一本书,好像很认真。
薛祈安却晓得怎么回事。
他很熟练地从抽屉里掏出新的果脯,灌满已经被她掏空的罐子:
“师尊,别看太久话本子了,伤眼。”
“可我正看到精彩处呢!我拜托‘我靠通宵飞升’写的那本!”
听见声响,才从床帷间探出个乌黑的脑袋。
她举着话本子好大声念:“启辛家最终被发现真面目,遭天下人唾弃。家主夫妇更是不敢出门,必然要被人丢菜叶子,指着唾骂。”
“作恶事的坏人都被杀光了!血流千里,尸横遍野,可那日才是启辛家最干净的时候。”
“受尽委屈的小公子终于得以正名,成为炙手可热的修仙界第一人。”
虞菀菀“叭叭”念一段,又觉得不过瘾:“下次带你去看戏班子演的。”
启辛家就是薛家,代表植物是草,还总喜欢带顶绣草的帽子。
“启辛”上加“艹”不就是薛么。
衣服再整点深绿色,坊间花钱请点人带头猜测,义愤填膺职责。
这舆论战不就打赢了么?
虞菀菀心情很好地弯弯眉眼。
薛祈安没看前面的故事,完全无法同她共情,却很配合:
“好,师尊想去看的时候喊我。”
收好话本子,又往嘴里丢了个甜橙干,虞菀菀才问:
“刚才是谁呀?来找我的吗,刚才好像听见——”
有人说我的名字。
薛祈安却笑着打断她:“没有谁,师尊不必在意。”
他要一直是她唯一的选择。
/
后厨。
灶火呼呼升起。
虞菀菀欣慰地剥虾仁:“你要不考虑当个厨修吧?”
薛祈安:“……”
他微笑:“那师尊当什么?咸鱼修吗?”
她总说要当个咸鱼。
“当然不啦。”
手里有只虾扑棱棱掉出去,虞菀菀弯腰捡:“我当你的挂件。”
她很严肃抬眸:“所以你要注意容貌保养,我这人要面子。”
薛祈安:“……”
他决定跳过这种话题。
“师尊想吃什么做法的虾?”
白灼好像吃太多了。
虞菀菀挪板凳往他那挨点儿:“你想吃什么做法的?”
默然片刻。
忽然听少年轻轻的:“师尊,我不能吃虾。”
顿了顿他才又说:“我过敏。”
虞菀菀猛地抬头:“什么?”
薛祈安以为她没听清:“我说我不能吃虾,过敏。”
可是,可是……
虞菀菀揪紧衣摆:“什么时候开始过敏的?”
“什么时候?”
他重复,困惑地拧眉:“大概是有印象起就这样了?可能天生的。”
虞菀菀不说话了。
之前见面时她给他剥过虾呀。平时吃饭,他给她剥虾时也会剥回给他,他也吃的。
前几日就给他剥过麻辣虾的。
真的,她怎么会真的什么也不了解他……
喔,除了那张脸。
他脸上多少根汗毛她都快要数清了。
虞菀菀想说点什么,张嘴后又莫名一字说不出口,丧气低头。
薛祈安却会错意。
“师尊下次有想吃的要早点告诉我,我有时也不晓得该做什么。”
他垂眸温声问:“虾还吃吗?不吃拿去喂鳖。”
虞菀菀:“……吃。”
他想了想说:“那做炒的?葱姜和蛋一起炒?”
刚好是她最爱吃的口味。
虞菀菀闷闷的:“嗯。”
虾正好剥完。
少年从她手里接过装虾仁的筐,指尖沾着冰水,凉得似浸于寒泉的玉石。
“薛祈安。”
“嗯?”
怀里猛地撞入一股暖意。
尚未弄干的水全溅她身上了。
薛祈安低头看眼怀里青青绿绿的一团,稍犹豫他才说:“我手是湿的——”
没法回抱你。
虞菀菀闷闷说:“你是世界上最棒的人。”
薛祈安:“不是。”
虞菀菀:“是。”
薛祈安:“不是。”
“是。”
“不是。”
这样的对话好像有上演过类似的。
虞菀菀又要继续说“是”时,脸给捏住往两侧扯,就像她以前常对他做的。
“师尊才是世界上最棒的人。”
薛祈安眉眼弯弯:“还有师尊之前说我是童什么来着?”
虞菀菀接得很快:“童养夫。”
“嗯。”少年像是没忍住,偏过脸抿唇很含蓄地笑了笑。
“师,”
他喊她的称呼顿一瞬,不动声色笑着接道,
“师尊出去等着吧,很快。”
虞菀菀揪他的手指:“要不别吃虾了?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他“唔”一声,弯弯眉眼:“师尊,还没戒口腹之欲的修士并不多见。”
竟然在笑话她吃得多。
虞菀菀:“……”
什么意思!她这么好心!
虞菀菀气鼓鼓出去。
转身时还听见少年没忍住地“扑哧”一笑。
迈出门的刹那,她步履一顿。
/
金碧辉煌的殿内,漆金龙旋柱而上。屋内置着张黑檀圆桌,铺就赤布。
竹青衣袍的男人坐于主位。
正是薛鹤之。
左边第一椅坐着姜雁回,同样竹青广袖裙,慢条斯理举箸进食。
薛鹤之右侧第一椅,八九岁的少年却偏侧着脸,捂唇咳嗽不止,指缝间一片隐绰红斑。
一男一女却看也不看他,动作矜贵地夹只巴掌大的虾仁,沾点玉粉入口。
薛鹤之淡声开口:“今早刚拆人送来的,千里外北海海虾。一只黄金五百两,增补灵力,多少仙门世家求而不得。”
他和姜雁回面前摆置的盘内,琳琅满目的虾肉至少得有十五只。
这段记忆涌入脑海时,虞菀菀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和谁说话。
真富。
然后呢。
吃个饭怎么这么装?
直到她看见,姜雁回将手里那只沾满玉粉的虾肉放入少年碗里。
她温婉笑着:“我儿是该多补补。”
薛祈安放下手,握紧筷子,夹起那只虾却迟迟不入口。
遮面的手挪开,才看清他的鼻唇周一片红疹,手背同样密密麻麻的,看不到一块好皮。
……虾过敏。
虞菀菀没料到会这么严重。
她头皮发麻,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作了。
薛鹤之却投来冰冷一眼:“薛家弟子从不会‘畏难而退’。有医修看着,总归死不了。”
言下之意,吃了。
过敏就吃到脱敏为止。
和对待他恐高如出一辙。
少年却并未照做。
他唇抿得愈发紧,那张即使出疹子也依旧昳丽奇绝的脸泛起隐忍的难色。
虞菀菀没见过记忆里,这种年纪的薛祈安太反驳他们。
除了这一次。
他轻轻的:“但是很痒,我可不可以先找医修看——”
目光走投无路地投向姜雁回。
像在求助。
薛鹤之打断他:“不行。”
“行了。”
姜雁回却抬手制止他:“先别说了。”
少年眼眸一瞬就亮了。
虞菀菀也松口气,对姜雁回多一点点微末的好感。
看不出她有时还挺拟人的。
下一瞬,姜雁回却起身,当着她面用力给少年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好似也用力甩在她脸上,虞菀菀呼吸一滞,踉跄退后。
脚下绊到门槛,“噗通”摔倒在地。
小小的少年偏过脸,被打蒙了,白皙如玉的面颊浮现清晰五个指印,乌睫怔怔一颤。
姜雁回神色骤冷:“这么窝囊,你像谁?”
……吗的,薛家夫妇。
一股无力感从脚冒到头,虞菀菀颓然垂眸,甚至提不起气骂他们。
骂都骂累了。
他们还是没个人样。
腰侧忽地被只大手环住,掌心温热穿透薄衫源源不断入内。
耳边响起隐含担忧的清冽少年音:
“师尊?”
他把她扶起来,好像是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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