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女儿家就没有不爱美的,赫连蕙转怒为喜,笑道:“爹爹真好。”
“我只有蕙儿一个女儿,不疼你疼谁?以后谁还敢欺负蕙儿,告诉爹爹,爹爹给你做主。”赫连老爷叹道,“只要你跟盛儿好好的,爹爹就心满意足了。”
赫连老爷想到赫连盛糟糕久病的身体,心情沉郁下来,吩咐管家再去找找有名气的大夫,不管要费多少银钱,务必请来给盛儿看看。
管家应“是”,赫连蕙眼里的欣喜却散了,说到底,爹爹还是更疼带把的。好在是个病秧子,跟她争不了什么,毕竟是自家弟弟,赫连蕙勉强容忍了下来。
闹了这出,奶娘也不敢私下里往霍瑛家送东西了,免得惹恼了小姐。
她心中愁苦生闷,总觉得小姐这样狠辣暴虐不是好事情,容易招惹祸端。可不止是她纵容着,老爷纵容得比谁都厉害,说到底她只是个下人,没有管教主子的权力,现在就算想劝劝,也回天乏术了。
奶娘找上管家,让他到处搜罗名医时也问问,如何能调养女子脾性,让人不那么易怒,主要是经常怒火滔天伤身得很,以后小姐还要生孩子,总不能怀孕了也这样大发脾气。杀了奴婢事小,伤了胎儿事大。
女子生产本就难,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奶娘考虑得很是长远,姑爷还没见着影子,就想着小姐怀孕后的事了。
管家也是一叹,赫连小姐幼时还没这么夸张,随着年岁渐长行事越发毒辣,也不知到底随了谁。
“你平日里还是得劝劝,你我都是当下人的,说实在的,看着小姐这样作践下人,老奴心里实在不好受。”管家平日里多操持府外的事,铺子、庄园等,府内一贯是奶娘管得多。
奶娘自己心里埋怨没什么,却听不得旁人这样说。但管家在赫连府里地位不低,奶娘只能应是。
张家村。
晚上霍瑛煎的肉饼,煎得又酥又香,还没做好阿忘就坐不住了,迈着小短腿跑到霍瑛身边,抱住霍瑛的腿,啥话也不说,就睁着双莹莹亮眼满眼期待。
霍瑛感觉心都化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他嘴角扬着想摸摸阿忘头,手上沾了油只能作罢:“快过去坐着,马上就煎好。”
阿忘点点头,松开手走了几步又蹬蹬回来:“喜欢大哥,喜欢肉饼,好喜欢。”
阿忘小脸肥嘟嘟的,眼又大又圆,眼里的光澄澈得仿佛能印出人心,因着霍瑛爱护她,印出来的也是暖暖的爱,这股暖意一直融进霍瑛心里,在这个还冷着的冬日,比喝了热汤还熨帖。
霍瑛没忍住弯下腰捏了捏阿忘脸蛋:“喜欢大哥还是喜欢肉饼。”
阿忘不假思索道:“都喜欢!”
“选一个?”霍瑛也不知怎了,今天也跟霍二蛮似的逗阿忘。
阿忘好难回答,可怜兮兮地说:“喜欢大哥是不是就没有肉饼吃了。”
霍瑛心中暖意更甚,果然他比肉饼重要多了。但转念一想,他何时计较过这些,非要为难小孩,真是越活越回去。
霍瑛笑着摇头,冲灶房外喊道:“二蛮,带阿忘洗洗手洗洗脸,煎饼马上就好了。”
“来了。”
就在灶房不远处的霍二蛮,装作姗姗来迟的样子,别以为他没听见,他方才都听见了。
给阿忘洗手洗脸时,霍二蛮问:“喜欢大哥还是喜欢玉哥。”
怎么又是这种问题,阿忘虽然不解但还是回答了:“都喜欢。”
“选一个。”霍二蛮眼神变得凶狠。
哼,阿忘心道,又想威胁她,她才不上当呢:“喜欢肉饼!”
霍二蛮的表情从凶狠变得无奈:“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方才大哥也不是这么问的。”阿忘骄傲道,她才不给他知道,到底最喜欢谁。当然最喜欢大哥,霍二蛮最讨厌了。
霍二蛮对这个游戏还没放弃,问:“那肉饼重要我重要?”
阿忘仍是一脸骄傲道:“肉饼重要!”
霍二蛮装作要生怒的样子,洗完脸洗完手的阿忘才不理他,做了个鬼脸就跑去吃肉饼了。
“慢点,没人追你!”霍二蛮在后面喊,实在是这小崽子跑得晃晃悠悠,小短腿就别跑那么快,摔倒了他才不会扶她。
开春过后,霍瑛想去买点种子,就去了趟城里。上次的赫连府之事,他料想拒绝了两次,赫连老爷那边应该已经将他摒除了选婿的范围。
谁知刚出集市就碰到了赫连小姐。
赫连小姐今日锦衣华服、胭脂轻覆、发髻端雅,就是戴的珠宝钗环太多,瞧上去正式得与街道格格不入。仿佛少女成了贵夫人,让人望而生畏。
路上行人皆远远绕开,生怕冲撞了这满头钗环的贵人。
霍瑛也提着东西准备绕开,谁知赫连小姐直接道:“站住。”
霍瑛脚步不停,赫连小姐气极直接甩了鞭子过来。霍瑛接住鞭子,拧眉道:“小姐这是作甚。”
赫连蕙咬牙恨道:“你明知故问。”
她这些时日以来,转辗反侧纠结不已,或许是头一次得不到一样东西,想得到的心思就反反复复折磨着她。越是想见霍瑛,越是心中恼怒,为自己着了一个乡野村夫的道而羞耻,又觉得霍瑛那样英武不凡,喜欢他的女子必定不少,气急之下,甚至想叫部曲把张家村的女子全部发卖了,实在碍眼!
今天得知霍瑛进城的消息,赫连蕙一边催促婢女打扮,一边又焦虑衣裳够不够华美、妆容够不够娇丽,可说到底他就是一个乡野村夫罢了,除了长得好看点武功好了点,根本一无是处!
她堂堂赫连家小姐,凭什么要为了一介武夫焦虑。但无论如何劝慰自己,赫连蕙还是又急又羞,既想赶快见到他,又不想认输。
她主动去见他,已经够跌份儿了,谁知见到人了,这人还要走。霍瑛到底有没有把赫连二字放眼里,榆木脑袋愚不可及!
她皇城里的远房亲戚可是大丞相兼大将军,而他什么也不是,凭什么给她甩脸色。
霍瑛松了鞭子,不欲与赫连蕙发生矛盾。上次见面他就看出了一些赫连蕙的脾性,刻薄且傲慢,绝非容易相处之辈。
他拖家带口,做事不得不小心些,免得连累家人。
霍瑛扫视一遍周围,见都远远地避开,应当听不到交谈,才低声道:“承蒙赫连老爷厚爱,在下粗鄙武夫,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不堪造就,更配不上赫连小姐。”
赫连蕙道:“我又不嫌弃你。”
霍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拧眉道:“在下确实配不上。”
赫连蕙脸颊微红:“哎呀,都说了不嫌弃你。”
霍瑛拧眉更深,实在不知该如何与此人交谈,只好道:“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在下告退。”
赫连蕙转羞为怒,又是要回去的托词,说一遍不够还要说第二遍,他以为他是谁,傲慢个什么劲儿:“你那个破村子有什么好回去的,还是说你那个野种弟弟和他的童养媳等不及了?”
眼见霍瑛脸色顿沉,赫连蕙心中涌起一股胜过霍瑛的成就感来,傲什么傲,还不是被她戳中了痛点:“破村子,野种弟弟,还搭一个童养媳,要我早跑了,也就你个榆木脑袋非要养着,愚蠢之辈。”
霍瑛沉声道:“赫连小姐,这是在下家事,还请赫连小姐慎言。”
霍瑛话落就要转身离开,心中怒火涌动却不得不克制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时风平浪静,与其搭理这等高高在上的刻薄之辈,还不如早点回去给二蛮阿忘做饭吃。
赫连蕙本来略带亲昵地说霍瑛榆木脑袋,正准备跟霍瑛培养下感情呢,谁知他二话不说就要走,还叫她慎言。怎么了,丑事传千里还不准她说?果然是乡野村夫,心胸狭窄。
赫连蕙一鞭子甩过去,喝道:“给本小姐站住。”
霍瑛加快脚步,任由赫连蕙如何呼喊也不停。
赫连蕙当街割断马车,纵马狂奔,撞倒摊子摊贩,霍瑛听得背后声音回过头去,见赫连蕙直直朝他冲来,眼神顿冷,伸手一拳就要打死马匹,阻拦这纵马行凶的歹毒小姐。
但想到马匹价格不菲,霍瑛又憋闷地将手收回,选择后退。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要打死了马,之后就买不起肉,二蛮阿忘只能吃白饭。生活面前,霍瑛再次选择忍。
谁知赫连蕙根本控制不住马,勒缰绳不但没能使马停下,反而加快速度朝前奔去。赫连蕙大叫救命,赫连家的部曲、奴仆纷纷狂奔阻拦,要小姐有什么差池,他们就都别活了。
霍瑛冷眼旁观,转身就走。
赫连蕙被救下后,只看见霍瑛渐行渐远冷漠的背影。
她不信他没有本事拦下这匹马救她,可他毫不留情转身就走,分明是对她没有半分情意。
一直以来,竟然是她一厢情愿,赫连蕙女儿家心思碎了一地,也不知是疼是羞是耻辱,她当街嚎啕起来。奴婢赶紧拉来另一辆马车,众人扶着赫连小姐迅速回了赫连府。
好些人拉马,一群人垫背,赫连蕙并未受什么大伤,可她怒火冲天怒不可遏,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霍瑛羞辱了一番。她在这里日思夜想,谁知人家根本毫无关切毫不在意。
赫连蕙一边大哭一边砸东西,砸完东西扇婢女,可无论怎样发泄,也解不了她心中的怒火。
更可悲的是,霍瑛如此,反而让赫连蕙更想得到他了。
赫连蕙觉得自己心痛如绞,非得霍瑛好好认罪认错才能消解她心中郁气。
赫连蕙红肿着双眼,冷静了下来,狠辣道:“奶娘,去把他那野种弟弟带到府里来,把那童养媳发卖了,留张纸条告诉霍瑛,要见野种,就到赫连府来!”
奶娘见着赫连蕙如此执迷,劝道:“不过一个乡野村夫,实在训不好就扔了,小姐,我看那霍瑛不是好相与的,干脆算了罢。”
奶娘的话简直是火上浇油,赫连蕙怒喊道:“给我捉过来!听到没有!捉过来!”
奶娘心中一叹,瞧着赫连蕙如此,心中虽有些怨更多的仍是心疼。
奶娘道:“趁霍瑛不在时,让部曲去。开春了,他肯定要进黑山林打猎,到时候两个小娃娃手到擒来。”
赫连蕙怒道:“你是老了耳聋了!我叫你把野种捉来,没叫你把那个低贱的童养媳也带来。当即发卖,不准带进府中!
“你要是懒得发卖,就给我杀了!这些小.娼.妇,一个比一个贱!
“叫大夫准备软骨散,我要叫霍瑛来了就走不了!不愿意当我赫连家的女婿,那就当个低贱的男宠!”
赫连蕙吼罢又开始嚎啕大哭:“奶娘,我心好痛,好痛啊,奶娘……”
“别哭,别哭,奶娘给你出气,什么乡野村夫也敢欺负到小姐头上。”奶娘见着赫连蕙如此,一时之间情绪上头,狠辣想道: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乡下人罢了,正好老爷不在,等小姐得手了她就喂鸩酒杀了,免得留下祸患。
赫连蕙道:“我要锁着他,锁到他像条狗一样驯服为止!”
“再烈的马也没有驯服不了的,要么死要么从!”赫连蕙心中怒火翻涌,只想着驯服霍瑛,叫他跪在自己脚边跟她道歉,舔她脚趾。
叫他认错认罪认输,像贱狗像马匹一样任由她骑她玩弄。
奶娘听着赫连蕙的话,心中思虑着怎样才能不留祸患。留张纸条称野种肯定不行,就说是请他弟弟来赫连府做客了,盼霍瑛也快点来。
霍瑛天生蛮力,下软骨散怕会出意外,直接下迷药,药倒后关地牢里,先让小姐玩一番刑具杀杀锐气。
要一套刑罚下来还不屈服,奶娘眼神阴沉下来,那就只能毒死了。
老爷看上的人想必有过人之处,为了以绝后患,干脆弄死。
奶娘思虑一番,心中很是惆怅,本想着劝导小姐心平气和修身养性,谁知临到头还是走了老路。
罢了,也不是第一次为小姐杀人,少爷的母亲她都弄死了,区区一个乡野村夫又能如何?
第68章 乱世娇藏08 破门放火
霍瑛回到村里, 没瞧见阿忘二蛮。他心中隐隐担忧,问了隔壁邻居才知道,阿忘二蛮去河边玩了。
霍瑛放下东西,往河边走去, 他决定接下来一个月哪里也不去, 就守着阿忘二蛮。虽说有些杞人忧天, 但豪门大族跋扈者众, 他小小一个乡野村夫婉拒几次,按常理骂他几句不识好歹便罢,但若有心胸狭隘者, 免不得上门来找事。
开了春, 天气渐暖。二蛮阿忘脱下厚重的皮衣, 没了寒冷与厚衣阻碍, 二蛮阿忘渐渐地坐不住, 到处跑逛起来。
春天青绿之色蔓延,今日天气也好,晴空万里, 阳光和煦。二蛮说要去洗衣服,让阿忘呆家里睡觉,阿忘可坐不住, 非要跟着二蛮一起去洗衣服。
霍二蛮道:“我是去河边, 你别捣乱。”
“不捣乱, 我跟着玉哥, 不捣乱。”
霍二蛮受不了阿忘满眼期待的目光,只能提着木盆装着衣服带着阿忘一起去了河边。
河水解冻, 哗哗流淌, 清澈得能看见河底石头。阿忘趁霍二蛮任劳任怨洗衣服时, 将鞋脱了踩石头玩,还有小鱼呢。
阿忘看见就想捉,加餐加餐,纵使那鱼儿小得稀奇。霍二蛮瞧见了喝道:“给我穿上鞋,坐好,别下河!”
阿忘道:“有鱼。”
“不准捉,”霍二蛮道,“要捉捉螃蟹,你掀开这些岸边的石头,保不准就捉到几只螃蟹。”
“可是螃蟹会夹手,”阿忘道,“之前就夹到我了。”
“那就别捉,给我好好呆着。”
阿忘生闷气:“什么也不干,我出来好没意思。”
霍二蛮道:“那你来洗衣服?”
阿忘赶紧摇头:“我突然觉得好有意思。”
阿忘提起脚,把湿漉漉的脚往裤子上蹭,蹭干净了穿好鞋站起来道:“腿软了,我站站。”
阿忘无聊地在河边走走逛逛,河边的石头好些都圆圆润润的,渐渐地河边上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是来洗衣服的,有的想着捉点鱼,也有小孩子来掀石头捉螃蟹。
熬过了冬天,春天就好受些了。有一群小孩邀请阿忘加入捉螃蟹阵营,阿忘虽然不想捉但也跟着他们瞎玩。
这些小螃蟹都小得可怜,还没有手指头大,河边松软土地石头下,乳白色小螃蟹间或有几只。许是冬天下了雪,雪水化了土地湿软,只要夏天不干旱得河水都日渐枯竭,今年想必能有个好收成。
有家小孩羡慕地看了阿忘几眼,说:“你肯定没挨饿,一个冬天过去你又胖了。”
阿忘摸摸自己的脸:“我才没胖,我刚刚好。”
那小孩瞧着阿忘,脸有些红,垂下眼违心道:“嗯,你刚刚好。”
另一个小孩起哄道:“就是就是,阿忘跟年画娃娃一样,才不胖。”
“来,我们捉螃蟹,捉回去炒着吃。”小孩们拉着阿忘翻石头,没翻几个霍瑛就来了。
霍瑛看到二蛮阿忘都在,松了口气,接过霍二蛮的木盆迅速把衣服洗了,领着二蛮阿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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