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霍瑛严肃道:“最近都别出门,门锁好,就算有人敲门除了大哥都不要开。”
霍二蛮问:“出了什么事。”
霍瑛想了会儿,如实道:“我拒绝了城里赫连府的招揽,担心他们报复。”
霍二蛮深思起来:“好,那近期我都带着阿忘,不出去。”
说完,霍二蛮看向阿忘:“听到没有,不准乱跑,小心被捉去吃了。”
赫连府在昌水县里赫赫有名,霍二蛮没问大哥为什么拒绝,大哥拒绝自有他的道理,他需要做的就是看好阿忘,不准她乱跑。
霍瑛在家里守了一周,没见赫连府的上门报复,略微放松了警惕。阿忘也憋坏了,春天不出去逛整日呆家里好没意思,霍瑛就陪着阿忘二蛮出去玩了玩,如此又过一周,还是没瞧见赫连府踪影。
霍瑛心道,是他杞人忧天了,不过婉拒几次,应该也不至于怎样。
霍瑛也不能整日闲着,春天山里草药多,打猎也方便,又守了几天嘱咐霍二蛮带着阿忘别出门,就去黑山林打猎去了。
见大哥走了,阿忘蹲在院子里看田圃里的小苗苗,她拨弄拨弄,摸一把瞅一眼霍二蛮,摸一把又瞅一眼。
霍二蛮问:“瞅我干嘛。”
阿忘试探道:“出去玩不?”
霍二蛮斩钉截铁:“不准去。”
“可是春天诶,外面有花,我想看花。”
霍二蛮站起来,到处瞅瞅,从墙角看到朵小白花,跑过去摘了,放到阿忘手心:“喏,这里也有花。”
阿忘看着手心可怜兮兮的小花,两眼弯弯唇角扬扬:“玉哥,戴我头上。”
阿忘把小白花给霍二蛮,低下头让霍二蛮插到头发上。
“你这乱糟糟的辫子,戴什么小花。”
阿忘笑得欢快:“喜欢,我要把春天戴在头上。”
在阿忘的奇思妙想里,如果春天能够被收藏,她夏天的时候取出春天的风吹,秋天取出春天的河水帮大家灌田,冬天的时候把春天的温暖取出来,这样不用烤火,大家也不会冷了。
去年冬的时候,冻死了好几个老人,草草掩埋,都没立碑。她记不住这些老人,或许在她还没有记忆时,这些老人抱过她跟她说过话也不一定。
阿忘突然想起,自己的红衣裳可以外穿了。红红火火红太阳,但是现在又出不去,还是不要弄脏了,过几天再穿。
霍二蛮将小白花插到阿忘头发上,但很可惜,刚插上阿忘一抬头,小白花就掉下去了。阿忘看着掉在地上的小白花有些伤心,霍二蛮折了小白花,她也没能收藏住春天。
霍二蛮捡起小白花,准备用水洗洗,阿忘说不用了,她指着田圃里发芽的幼苗说:“跟小苗苗埋在一起吧。”
霍二蛮用小铲子刨了个坑,埋好小白花,阿忘问:“秋天的时候,花会结果子吗?”
霍二蛮说:“会的。”
他在骗小屁孩,谁让这个小屁孩就想着出去玩,不出去玩就不开心,霍二蛮想哄阿忘开心。
“以后我给你买玉钗,戴头上好看,也不会掉。”
阿忘不要玉钗,她就想吃果子:“不要,秋天的时候如果长出三个果子,一人一个,你不准偷吃。”
霍二蛮心中无奈,想着到时候随便找三个果子放土上,骗阿忘是小白花结出的果好了,可是过了夏天阿忘五岁,五岁的小孩会像四岁时这么笨吗。
霍瑛把捡到阿忘那天当做阿忘的生日,每年阿忘生日时,就算她只会咿咿呀呀,霍瑛也会跟霍二蛮庆祝一番。
主要之前霍二蛮敌视阿忘,霍瑛希望通过生活里的细节,让二蛮接受阿忘。
每年阿忘生日,霍瑛都会给二蛮小礼物。霍二蛮别扭地不要,但霍瑛塞他手里他也不会故意扔掉。
此时在张家村通往城里的路上,被收买的村里人张二狗正在狂奔报信。
奶娘担忧赫连府派人盯梢会打草惊蛇,干脆命家奴去收买了张家村里的一户人家,专门盯梢,只要霍瑛上山打猎就来报信。
谁知这霍瑛倒是耐得住性子,赫连蕙都要带着部曲直接强抢了,奶娘好说歹说才劝了下来。今日,千等万等的奶娘可算等到了霍瑛离开的时候。
奶娘带着部曲浩浩荡荡地去了张家村,兵贵神速,奶娘不准备拖延。
张二狗的妻子姓赵,奶娘叫赵氏去敲门,哄骗小孩开了门直接捉走。
谁知赵氏临到头于心不忍,故意说起了假话:“二蛮、二蛮阿忘,我是赵婶,上次借你家的锄头我来还了。”
二蛮先听到敲门声,后又听到赵氏的言语,心中蓦然一惊,赵婶啥时候借过锄头,而且外面也太安静了。
平日里再怎样外面也会有些声音,此时如此安静,倒像是各家各户迫于什么全都躲进了屋不敢言语。
霍二蛮捂住阿忘的嘴,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慢慢往后退。
阿忘不解,但还是点头。
霍二蛮松开手,拉着阿忘慢慢退回屋内。他去灶房拿了菜刀,回到寝屋轻轻锁好门,带着阿忘躲到床下。
院门外,赵婶又敲了好几次,冷汗从额上流下,她堆笑道:“这两孩子是不是偷偷跑出去玩了,也没个动静。”
奶娘眯着眼打量她,随后淡声道:“把门砍了直接冲进去。”
奶娘退后,持着大刀的部曲们上前砍门,任由锁再结实,木门可挡不住大刀。
躲在床下的二蛮听到砍门声,暗道不好。从床底下钻了出去,阿忘也想钻出来,二蛮低声道:“别出来,无论发生什么,躲着!”
二蛮嫌弃不够隐蔽,又赶紧寻了木柴木盆全堆床下,把阿忘遮挡起来。
听到门破的声音,霍二蛮发了个寒颤,他持着刀站在房门后,渐渐地惧意散去,霍二蛮眼神彻底阴狠下来。
他躲在门边墙上,无论谁第一个闯进来,他都要了他的命。
破了门,奶娘进到屋中。本想毫不费力地捉走小孩,到现在门也砍了事情也暴露了,再遮掩也没用。
反正人质到手,除非霍瑛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否则必来赫连府一趟。
“放火罢。”奶娘轻声道。她不想跟毛孩子玩什么躲猫猫的游戏,直接用火逼出来。
如果小孩真不在这里,也能节约时间赶在霍瑛回来之前搜村。
部曲去灶房用霍瑛家的木柴点了火,火势很快蔓延,黑烟浓雾弥漫,霍二蛮忍不住咳嗽起来。
霍二蛮打开门,持着刀朝人冲去,众人没想到小孩手中会持刀,奶娘惊骇之下腿脚霎软瘫倒在地,就在霍二蛮刀要落到奶娘身上时,一个部曲从侧面猛扑,将霍二蛮扑倒在地。
“抓到了!”部曲惊喜道。
奶娘惊魂未定:“还有一个!”
不多时,阿忘咳嗽着自投罗网,刚走出房门就晕了过去。
奶娘被部曲扶了起来,她抚着胸口额上汗意不止,这姓霍的可真够狠的,七八岁孩童也持刀砍人。
眼见着火势有继续蔓延的趋势,奶娘可不想留这里吸黑烟,咳嗽两声道:“走,赶紧走。”
本来打算兵不血刃轻而易举捉住小孩,谁知又是砍门又是烧屋,这纸条也不用留了,霍瑛回来后随便问个人都知道去哪里寻人。
还是先回去准备迷药、弓箭手,如果制不住霍瑛,直接当场射杀。奶娘也顾不得小姐心思了,这梁子结大了。
不不不,奶娘心想,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杀,等小姐玩弄过后腻味了再杀也不迟,免得小姐一直惦记。
走之前,奶娘看着赵氏,冷笑一声给了她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如果不是赵氏不中用,她哪会受此惊吓,早打开门捉了人质走了。
赫连府一众人回到城里,刚进城门,奶娘指着阿忘道:“把这小孩送到丁牙子那去。也算她好命,还能留条性命。”
奶娘挑起阿忘脸蛋看了看,养得倒挺好的。奶娘轻叹一声,心想今天也算是她做好事,给地下的孩子积积福,就放过这四岁小童。至于霍瑛的弟弟霍二蛮,太过凶残,七八岁已经是记事的年纪,事后直接杀了,下阴曹地府陪他哥去吧。
奶娘回想起方才的惊险,心中对霍二蛮越发恼恨起来。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孩子。
霍二蛮被堵了嘴绑在马车里,眼神凶狠得仿佛要将奶娘一口撕碎。奶娘瞥见那目光,暗道,真是留不得的狼崽子,可得看好了。今晚捉到霍瑛就把这狼崽子杀了,免得夜长梦多。
昏厥的阿忘被一个部曲抱下了马车,送往人牙子处。
第69章 乱世娇藏09 惯子如杀子
日暮时分, 霍瑛打猎归来。天边红霞万里,霍瑛抬头望去, 金光浮云, 云动红染,浩浩荡荡席卷天际。
今晚给二蛮阿忘加餐,霍瑛这般想着, 加快了脚步。
然而到得家中, 霍瑛疑心自己走错了路,或是浸了山中迷瘴入了梦, 此处只有废墟一片,哪来灶房寝屋田圃。
霍瑛心下顿沉,大声呼喊道:“二蛮!阿忘!”
“二蛮!”霍瑛左右探看, 四处寻找,“阿忘!”
他看见一人,焦急问道:“我家二蛮阿忘是不是偷偷跑出去玩了?你看见他们没有!”
霍瑛不肯相信二蛮和阿忘就在这片废墟之下,二蛮不是如此粗心大意之辈, 怎么可能……
霍瑛想到赫连蕙, 揪住村人问:“有人来过!赫连家来过是不是!说!”
村人战栗道:“被――被捉走了。
“霍二蛮和阿忘都被捉走了,火也是他们放的,好多大汉……”
霍瑛得知阿忘和二蛮还活着,放了村人。走进废墟中找到斧子, 背着弓箭朝城里疾奔而去。
赫连府中。
赫连蕙不耐烦道:“奶娘, 至于吗,又是弓箭手又是迷药的,这么久了人也没来, 我都想睡了。”
奶娘道:“小姐, 霍瑛今夜来了最好, 要今夜没来,恐后患无穷。”奶娘这时才后悔做得太绝,平日里居高临下惯了,做事越发不经思索,随着情绪来,以后她可不能这么鲁莽了。
奶娘反思一番,心中惴惴不安。要这霍瑛今夜不来,偷偷摸摸地报仇,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别想安生了。
赫连府庭院中灯火辉煌,耀眼无比,就是担心霍瑛偷摸溜进来。
赫连蕙打了个哈欠,心中越发烦躁:“饭桶!饭桶!我都说了直接上,只要人够多,他霍瑛难道能以一敌百?
“等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奶娘劝道:“实在不行,小姐你先去睡,我这边捉住人了再喊你起床。”
“我是困!但也要睡得着啊!”赫连蕙道,“不亲眼看他怎么被捉的,难以泄愤!”
奶娘也疲倦了,这一天奔波忙碌,但为了小姐只能打起精神。
蓦然,房门被敲响。奶娘和赫连蕙同时瞪大了眼睛。
谁知根本不是霍瑛,而是管家回来了。
管家之前去寻访名医,今夜刚好带着名医回到昌水县。
管家一边恭敬地请名医往里走,一边讶异于庭院里这阵仗。
他问奶娘:“这是怎么了?闹贼?”
奶娘哪敢说实话,只能说是,管家忙着请大夫去给少爷诊治,也没多管,喊了声小姐早点睡就领着大夫走了。
管家走后,赫连蕙怒道:“等了这么半天,到底来不来!不来把那小崽子宰了!”
霍瑛正巧这时敲响了赫连府的大门。
家奴开门后,霍瑛缓缓走来。赫连蕙看着灯火下俊朗如天神的霍瑛,怒声顿止,心情复杂。
霍瑛背着背篓,斧子与弓箭皆装在背篓里,路上拔了野草覆盖着。
霍瑛主动开口道:“赫连小姐,近些时日您可安好?”
赫连蕙默默不语。霍瑛不在时,她愤怒难消怒火冲天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可他近在眼前时,赫连蕙却心中郁郁,又羞又耻,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霍瑛继续道:“这些时日以来,我思来想去,是霍瑛不识好歹了。若小姐还能给霍瑛一个机会,霍瑛日后定会好好待小姐,忠于赫连府。”
赫连蕙道:“你这时会说好话了,不烧了你的屋让你无处可住,你就不知道什么叫顺服。”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非要闹到如此地步,”赫连蕙撒娇道,“我都困了,你来得这般晚,搅了我的好梦。”
霍瑛道:“是在下的不是。只是不知我的弟妹在何处,他俩还小,喜欢闹腾,留下来只会打搅小姐。”
赫连蕙听了脸色难看,原来根本不是为了她来的,只是为了那个野种弟弟和童养媳!
赫连蕙冷笑道:“我这里没有你的弟妹,只有一头狗崽子!”
奶娘连忙插嘴道:“霍兄弟来了就好,上次赫连府招待不周,今夜正好摆了宴席,还请霍兄弟上座,与我们小姐慢慢聊。”
霍瑛压下嘴角的冷意,道:“好。”
霍瑛看似要往席上走,谁知突地飞奔而来躲过部曲踢开奶娘擒住了赫连蕙。
霍瑛掐着赫连蕙的脖子,取出斧子防备,喝道:“二蛮阿忘在哪,交出来!否则你们主子这条命,可就要死在我这等低贱之辈的手中!”
奶娘倒地痛呼,剧本压根儿没有按照安排的来!要霍瑛虚与委蛇,就叫他吃下加了迷药的饭酒,要霍瑛直接攻来,藏着的弓箭手直接开射,谁知这狗贼霍瑛,竟擒了小姐去!
霍瑛掐紧赫连蕙的脖子,喝道:“我数十声,你不把我弟妹交出来,那就玉石俱焚!”
赫连蕙被卡着脖子悬空,剧烈挣扎,奶娘心中大痛:“别伤小姐!快,把那狼崽子带上来!”
突然一道冷箭袭来,霍瑛持斧砍断,他掐住赫连蕙,道:“看来你家下人不要你的命,也罢,今日我霍瑛杀了你也不算赔本!”
“不!不!”奶娘大喝,“不准放箭!都给我收手!把那崽子――把霍兄弟的弟弟带上来!”
奶娘肝肠寸断,涕泗横流:“你先放下小姐,她要喘不过气了!你先放下她,我们商量什么都可以商量!”
霍瑛厉声道:“瞧你此番情态,也并非无情之辈,可惜狠毒小人,草芥人命,只知主子不识百姓!今日我弟妹安然无恙,你这主子就有狗命可活;若我弟妹有丝毫差池,就叫这赫连府的小姐陪葬!”
部曲将霍二蛮带了上来,霍瑛喝道:“解绑!”
奶娘泣道:“解开解开解开!”
“还有我妹阿忘,你非要藏着,那你这主子这双手可就保不住了。”霍瑛将斧子置于赫连蕙腕上,吓得奶娘心脏好似崩裂。
“她不在这儿!壮士,霍兄弟,我家小姐体弱,我给你磕头了,你的弟妹我一定还你。小姐是无辜的呀,都是老奴的主意,都是老奴歹毒……”奶娘磕了几个头,见霍瑛不为所动,想叫部曲直接射箭过去,又担心霍瑛狗贼拿小姐挡箭。
今日是她糊涂,愚蠢,愚不可及!竟把霍瑛当做了可以肆意欺辱的家奴,她为何要让小姐留在院中!被个狗贼擒了去,她可怜的小姐。是她蒙昧,自以为手段有多了得,要谁死谁能不死,今日竟害得小姐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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