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见了师父你不要惹他生气,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师父若是要罚你,你就求求他,兴许师父一心软就不罚你了。”
陆云山的话说完,身后的人久久无言,他差点还以为人跟丢了,回头一看,却看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师妹,你也别太悲观,师父还是疼你的。”
“哦。”姜挽月心不在焉地应,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因为她想不到师父还能因为什么事这么兴师动众,没有证据还要惩罚告诫,除非是她现如今正在做的事被师父知道了。
若是因为这个,今日她恐怕有去无回。
但凡是和她做生意的人都是签过契约书的,根本不会有人会把这事捅到师父面前,毕竟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所以,只能是其他人。
来到师父房中,大师兄十分贴心的替他们把门关上,但大师兄并未出去,而是和她一起留了下来。
陆云山的意图明显,太初宗主睨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也不管他,而是沉声训斥道:“还不跪下?”
姜挽月还没开始跪,倒是身边“噗通”一声,陆云山就这么水灵灵的跪了下去,她错愕地看着大师兄。
“赶紧的,发什么愣!”陆云山抓住她的手一把用力,生生将她扯了下来,两个人就这么齐齐跪在师父面前。
她偷偷压低声音对他道:“这事儿和你无关,你别管我。”
“你是我的师妹,我怎么能不管?放心,师父故意吓唬你的。”陆云山信誓旦旦开口,像是早已摸透了师父的心思。
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入宗主耳中,他怒其不争地冷哼一声,“云山,看来你很了解为师?”
“不敢不敢……”陆云山低着头恭敬回道。
宗主将目光从这个不争气的大弟子身上收回,转而眼神瞬间凝重起来,盯着姜挽月,道:“你可知你犯了哪条宗规?”
“弟子不知。”姜挽月把心中想好的说法坦坦荡荡地说出口。
她此刻虽是跪下的,可脊背却挺得笔直,她抬眸正视前方,静静看着师父朝她点点头,他道:“好一个不知。”
“正好,你大师兄也在,就让他来告诉你,我们太初宗规的第一条是什么。”宗主面带威严,语气凝重的对陆云山道:“你说说看。”
“第,第一条……”陆云山傻了,额头爬上一层冷汗,一贯潇洒随性的他第一次觉得说句话是这样的困难。
记忆中凡是犯了第一条宗规的人——废去全身修为,逐出师门永不再收。
若是再严重些——唯有一死。
“第一条是……”他咬碎了牙也难以说出那条宗规。
整个修真界谁人不知,仙门中的第一条宗规就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若是违背便是与天做对。
这哪是宗规啊,这分明就是天条!
要是早知小师妹犯的是第一条宗规,他哪里还会跪在这里?
本想着给小师妹求求情,这下好了,他们谁都跑不掉。
陆云山的嘴巴好似被封住了一样,姜挽月看不下去,便主动将宗规说了出来:“太初弟子禁男女之情,凡动情者,废弃修为,逐出师门。”
“为师问你,为何明知故犯?”宗主开口质问。
姜挽月面上毫无心虚之色,而是理直气壮道:“师父难道要为了这些空穴来风的谣言,而将弟子逐出师门?”
这话把宗主问住了,他沉吟不语,看似是被她说中了。
实际上,他只是在思考该如何惩罚她。
有人向他禀告,说他这位小徒儿在宗门内大肆给人牵桥搭线,让众多弟子都坏了第一条宗规。
她犯的并非第一条宗规,但她犯的错远比这个严重。
可她说得不错,对方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拿出证据,他也不会仅仅因为这几句话就把她逐出师门。
事情真假到底如何他不关心,但既然有了这种谣言传出,他就得惩罚她以儆效尤,也要以此来告诫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否则终有一日,还会有第二个她来坏宗规。
屋内寂静无声,紧张的氛围萦绕着地上跪着的二人,让他们的后背都被冷汗沁湿。
姜挽月知道,只要她一口咬死不承认,师父也就无法拿第一条宗规来罚她。
她笃定,他们找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她坏了宗规。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确定了,她的师父只是在故意昭告整个宗门,如若谁再敢犯,下场只会比她更惨。
而至于到底是怎样的下场……她不得而知。
她与师父相处的时日并不长,若她真的惹得师父动怒,恐怕下场也见不得多好。
果然,他们提心吊胆直到良久之后。
师父终于开了金口:“既然你师兄愿意给你求情,你二人一起惩罚,为师便不将你逐出了。”
“……这种惩罚也能一起分担?”陆云山沉默了,试探着问。
“如何不可?”师父睨了他一眼,道:“正好经此一事,也磨磨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顽劣性子。”
突然后悔的陆云山:“……”
师父看向姜挽月,道:“你自去领罚六十,随后我再派人送你去水崖洞面壁思过一月。”
“六十?”陆云山闻言猛地抬头,脱口而出道:“师父三思啊,六十鞭且不说小师妹能不能扛得住,即便扛得住,再被关在水崖洞那种鬼地方,她怎么受得了?!”
陆云山可没忘,上次小师妹仅仅挨了十鞭就养了三天才好,这六十鞭可是要人命啊!
更何况水崖洞……听闻这个鬼地方阴暗潮湿寒如冰窖,哪怕是修士也抵挡不住里面的寒气,若是带着伤……
这次师父是真的动怒了,他从前犯过那么多宗规,师父都没有一次罚他去过水崖洞关禁闭,可对小师妹却罚得这么狠,分明是想活活要了她的命啊!
“少不了你的,你随她一起,领罚四十。”
陆云山:“师父……”
宗主却不容置喙道:“去罢。”
陆云山不愿意离开,还想试图再求求情。
姜挽月却拽了拽他的袖口,生生将他带了出去。
陆云山一把挥开她的手,他难得发这么大火气:“师妹你到底知不知道水崖洞是个什么地方?!”
“你不和师父求求情,你这次就得交代在那儿了你知道吗?!”
受罚的分明是姜挽月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大师兄好像比她还接受不了。
水崖洞是个什么地方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一件事。
她开口道:“大师兄,师父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这算什么手下留情?”陆云山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于是她让他靠近点,偷偷对他道:“我犯的错比这个严重多了,师父既然愿意这么罚我,就说明我不会死,或许水崖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呢?”
陆云山皮笑肉不笑:“你还真是乐观,你倒是告诉师兄你犯的是什么错?”
姜挽月摇了摇头:“秘密。”
陆云山气笑了。
“对了师兄,我被关在水崖洞的一个月内,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陆云山抱着胸不情不愿道:“帮你不是不行,但你也得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我不想死,也绝不会死。”姜挽月望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毕竟害我的人还在逍遥法外,我怎会死?”
陆云山见她如此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皱眉道:“你想让我查是谁把话传进师父耳朵里的?”
“大师兄真聪明。”她笑着毫不吝啬夸赞道。
“我自会帮你,但是……”陆云山总觉得她的话听着怪怪的,于是道:“你刚刚确定是在夸我?”
姜挽月欲言又止,莫名道:“大师兄,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第37章 生机
◎二哥哥,速来。◎
最后一鞭无情落在姜挽月身上的时候,她的大脑昏昏沉沉的没了思考的能力,终于仿若卸去了全身力气一般,整个身子往下栽去。
一双手急忙上前扶住她,陆云山喊道:“师妹!”
陆云山扫了一眼她后背触目惊心的鞭上,大片大片的血红色,不用多看也能猜到,在她薄薄的衣料下,又该是如何的血肉模糊。
屋外还杵着两个师父派来的弟子,负责押送姜挽月去水崖洞。
陆云山根本没心思管他们,看着小师妹因伤势过重而神智不清几近昏迷的模样,他看着也十分不好受。
他从随身袋里取出一枚七品丹药,毫不犹豫塞进姜挽月口中,心急如焚道:“小师妹先别睡,快吃药啊,别吐!”
少女被他轻轻晃动着身子,感受到口中的那枚丹药,她很想咽下去,可是口中满是血腥味,再加上她全身虚弱无力,根本难以下咽。
若不是大师兄一直在她耳边吵个不停,兴许她早就睡了过去,但大师兄这么担心她,她怎么也要撑住啊。
她阖着眼,费劲的嚼碎苦涩的丹药,一点点艰难吞咽,额头沉沉靠着他的肩膀,气若游丝道:“谢……”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个屁的谢谢!”陆云山听见她费力气说着这句废话没好气的教训她起来。
丁点儿笑声从少女口中溢出,但这笑落在陆云山耳中尤为刺耳,因为她的气息很微弱,微弱到那笑声不凑近根本听不见。
姜挽月说:“好累,我先睡会儿……”
“不是说好了不睡的吗?”陆云山忍不住心疼起这个少女,他低声道。
然而没有人再回应他,他探了探姜挽月的脉搏,还好,心跳还在。
于是他把姜挽月轻轻背了起来,大步越过门口的两位师弟,道:“告诉师父,我亲自送小师妹去水崖洞,剩下的四十鞭等我回来自会去领罚。”
两位师弟对陆云山的话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宗主派他们来的时候并未再嘱咐过别的。
只要人去了水崖洞,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
此时外面已经站满了内门弟子,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纷纷私语着,说她是犯了第一条宗规。
更有人嘲讽她:“即便身为宗主的徒弟又如何,宗主对自己的徒儿罚起来也丝毫不手软。”
人群中,听见有人诋毁姜挽月的少年握紧剑鞘走上前,他的剑横在对方脖颈上,寒声警告:“若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半句关于我姐姐的话,我不介意坏了宗规跟姐姐一起去水崖洞陪她。”
此话一出,周围人噤了声。
谁人不知,永寿国的慕容廷玉脾气极差,若是涉及他的姐姐,更是个护短的疯子。
自从姜挽月被带走,慕容廷玉听说她被罚了之后就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姜挽月却一直不现身,他越发的心急如焚起来,心底也生出了惧意,他怕当他的姐姐再出来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甚至都没办法再像往常一样笑着和他说话。
当陆云山背着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他的心彻底沉了下来,他几步上前,冷声质问:“我姐姐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你快看看身上有什么药,赶紧给她,否则一旦进了水崖洞,她这一身的伤会更加难以痊愈。”陆云山之所以主动要送她去水崖洞,就是因为猜到了慕容廷玉会来,正好方便夹带私货。
慕容廷玉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假思索的塞了好几瓶丹药进姜挽月的随身袋里,他问:“要去多久?”
“一个月,这次师父是真的动怒了。”陆云山说,“我不与你说了,若耽搁的时间长了,师父恐怕会怪罪下来。”
*
姜挽月是被疼醒的。
她安静地靠在寒冰刺骨的石壁上,抬着没什么力气的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后缓缓睁眼,眼前的场景是一处几乎被黑暗所笼罩的洞穴。
暗虽暗了些,但还不至于让她看不见光,因为这里面在石壁的四周点有昏黄的烛灯。
一簇一簇小火苗跃动着,将她狼狈的身影倒映在石壁上。
她复又闭上眼虚弱的喘息了一会儿,缓过劲来后侧头,试图检查一下身后的伤,但太困难了。
她根本没法用眼睛去看,只能用手去碰,抚摸到后背的伤都如她所想的那样皮开肉绽着,她的手刚一触上便收了回来。
她想,只要止住了血就很好了。
随后,她从随身袋里取出慕容廷玉送给她的药,大师兄送她进来的时候同她交代过随身袋有药,只是当时她神志不清只能听见他的几句话,没办法回应。
慕容廷玉给的几瓶药都是稀少的八品丹药,其中还有一瓶是用来外敷的。
她艰难的给自己用完药后又再度阖上眼,本想着好好休息一下,可她浑身上下都痛得让她没法好好休息。
更何况,这个水崖洞洞内的寒气直逼入骨,根本就是时时刻刻专门为了折磨人而准备的一种手段。
这样的状态下在这个鬼地方呆一个月,最考验的就是一个人的心态。
她得调整好心态,想办法如何在这里呆上一个月。
她得想办法活着出去。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早上醒来时,外面刺眼的白光已经照亮了半个山洞,而山洞里的人,正抱着身子汲取最后的一丝体温。
可她的身体早已僵硬,就连体温也低得仿若冰块一样。她紧咬牙关,原本不点而红的唇现如今已经干裂得不像话。
良久之后,她呵气搓了搓双手,舔了舔裂开的唇,扶着石壁忍着身体的强烈不适缓缓站起身,然后顺着点灯的石壁小步小步的往洞穴深处走去。
若她想得不错的话,水崖洞很大,有光的地方是入口,而入口处有禁制。
姜挽月往里面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她发现石壁上的烛火越发的亮,几乎将前面的分叉口照得通明。
可越深入火便燃得愈烈,是因为什么?
按理说,洞穴深处如果是死路不通的话,这些火早该灭了。
可偏偏不是……说明前面有出口。
但出口处有没有禁制便不得而知了。
走了许久,姜挽月的身子撑不住了,她缓缓蹲下身急促喘着气,闭上眼缓了缓大脑的阵阵晕眩感。
此时,她后背六十道伤痕都已经被冻到麻木,再加上她浑身一直冒冷汗,现在她的伤口就宛如一块一块烂掉的腐肉,已经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了,
好冷……也很痛……
她紧紧抿着唇蹲在地上沉默了好一会儿。
再不处理一下后背的伤,她就得活活痛得昏死在这水崖洞了。
也不知道那戒鞭是什么材质制成的,竟然连八品丹药都没法让她的伤口结痂,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和她这样的状态下根本就养不好伤。
看来大师兄反应那么激动也不是没道理,这个地方真是要人命……
26/69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