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她此刻应该慌乱急躁不已,也应该想方设法阻止他们继续释放妖灵,然而她却站在原地静静看着,纹丝不动。
甚至,沙达看向她的时候,还能看见她唇畔轻扬的一抹似笑非笑,就好像她正期待着对方放出更多的妖灵。
“你究竟是敌是友!”想到这里的沙达心中勃然大怒,一把刀径直横在姜挽月的脖颈侧,他一字一句道,“早知你们人族心机深沉最是不可信,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你到底想做什么!谁派你来的!”
“你急什么?”姜挽月微侧头,颈侧的剑便立刻逼近几分,几乎是划破了她的皮肤,似有血珠滚落,顺着那柄大刀滑落在地。
姜挽月不再动弹身子,而是目不斜视静静看着卢璋,冷声对沙达道:“要是你有本事能带着大家杀出去,大可立刻杀了我,否则,用不了半炷香时间,谢长绥就会杀了你。”
“你!”沙达闻言气得怒目圆睁,体内的那股子暴戾险些压制不住,但尽管如此,手却颤着不敢动手。
“我是少主的人,谢长绥他凭什么为了你杀了我?”沙达一面不甘心冷声讥讽,一面却收了刀。
尽管不服气,但他却知道分寸,他不能带兄弟们杀出去,只能相信她,更何况,他隐约觉得这女人同谢长绥关系匪浅。
他的确不能杀了她。
姜挽月听了他的话笑而不语。
问她凭什么?
她也不确定,就是觉得或许谢长绥挺在意她的。
像谢长绥这种人,能放在心上的人不多,容修算一个,她即便不在他心里,也是他在意的朋友。
至于这个容修的手下,在他心里什么都算不上,不值一提,谢长绥没准还真能杀了他替她报仇。
想到这儿,她又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底气。
“我还没出手,你们便内讧,看来姑娘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帮手啊?”卢璋观察了他们好一会儿,对于他们的话也听了个完整,于是不怀好意笑开,“姑娘,帮他们便是以少敌多,到最后没准自己还为此丢了命,何不隔岸观火?”
“隔岸观火,我倒是想啊……”姜挽月意味深长低声一笑,“可是,他们的少主容修也是我的朋友,你说我哪有不帮的理?”
沙达不禁多看她一眼,随即身侧的另一位首领忍不住用手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道:“我看你就是疑心病,她都帮我们了你还拿刀指着她,我看你回头怎么向少主交代!”
“哼!”沙达仍是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却已经不再同姜挽月恶语相向,只是说,“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些什么本事能入少主的眼。”
分明之前在太初剑宗的时候少主对她的态度还那样恶劣,哪里像朋友?
他看她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也罢,若是她真能救他们出去寻少主,他回头自去向少主请罚。
他长出一口气,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盯上卢璋。
卢璋的身前已经遍布妖灵,这些妖灵忽然重见天日恍惚茫然了一阵,随后又纷纷捂着脑袋、捂着脸发出尖锐高亢的惨叫。
“妖丹……我的妖丹……”
“我的头……妖丹……头……”
“不能死,我不想死……不想死——”
这些妖灵口中所言的执念都是生前埋藏在心底深深的怨恨所化,因为这些怨恨,它们成为了不入轮回的妖灵,它们永远都忘不掉死前的一幕。
卢璋听见它们口中的嘶吼难免心颤,要知道,它们口中怨恨的话,每一句都是冲着王上去的。
它们生前,王上挖了它们的妖丹,还命人将它们分尸,残肢便丢在这处幽谷,它们的妖骨也就成堆永远藏在了这里。
它们的怨恨,都是冲着王上去的。
卢璋跟了王上那么多年,虽然同情这些妖,但早已忘了仁慈是怎么写的。他脸上扬起残忍的笑,一字一句道:“杀了他们,我就放你们去找你们的头骨。”
“头……我的头……”
这些妖灵闻言都摸着自己的头,虽然能摸到自己的头,可它们都知道这不是它们真正的身体。
它们死了,早就没了真正的躯体……
卢璋身边的手下还在释放妖灵,他们平时空闲时没少忙活着抓妖灵。
姜挽月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妖灵心情有些不错,于是说道:“你们究竟抓了多少妖灵,不如索性都一起放了。”
“不用你提醒,一共三千只妖灵,够你们受的。”卢璋应道。
在不远处的妖灵听从卢璋的话一步步靠近过来的时候,姜挽月利落地朝着身侧的峭壁果断斩除一剑,地面陡然震动起来。
一侧峭壁突然接连不断地滚落下来大块的巨石,砸得四周地动山摇,耳边巨响。
妖灵和卢璋的人被她逼得又是后退一大截。
中间的路被堵了。
这一举动气得卢璋一拂袖,狠声问身后的人,说:“人呢,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到?!”
身旁的妖兵心里也犯嘀咕呢,早前他们就传过令让一批休整待命的大军即刻赶来支援,务必要这次一举将容修的人除掉,可……可都多长时间了?
按理来说怎么都该到了。
他心里忐忑不安,面上却不敢显露,于是回禀道:“属下这就派人去看看。”
姜挽月正抱着胸饶有兴致地瞧着卢璋脸上的狼狈,如果只她一人,她自然是敌不过这批大军的,可再加上谢长绥,这一战,他们必胜。
“你在拖延时间?”沙达也觉察出了不对劲来,这种打法,分明是没有同他们硬碰硬的打算。
或许有生机也不一定……
“嗯,很快了,看着吧。”姜挽月道。
之后姜挽月没再动手,而是盘算着时间静静看着眼前的大批妖灵逼近。
“怎么办啊将军,这些妖灵杀过来了!”有人焦急地喊着,意欲上阵迎敌,不愿这么被动待死。
姜挽月不为所动,两位首领便也跟着沉吟不语,然而他们心里却仍是难安的,大颗大颗的冷汗都湿透了衣甲。
姜挽月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简,灵气缓缓注入其中,她突然出声:“怎么样了?”
玉简中传出谢长绥染笑的清朗嗓音:“阵成。”
“在原地等我。”
“多久?”
“这就来了,急什么?”
姜挽月闻言挑眉,随即收了灵力。
她哪急了?
沙达在一旁听了他们的一来一回心下狐疑,听着不像朋友,倒有几分像……
余下的两个字他没多想,也不敢多想。
谢长绥这种人仇敌多得数不胜数,若真把这女人放心上,还不随随便便被人拿住弱点?
但说到底谢长绥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他只关心他们少主是否安好。
姜挽月收了玉简的时候,肉眼可见这些妖灵在原地茫然了起来,随即也不知道是嗅到了什么,竟然全都红了眼往反方向而去。
他们瞬间化作如一团又一团的鬼火般,嘶喊着朝不知名的地方争先恐后涌去。
与此同时。
“不好了将军!不好了!我们的人突然被妖灵围攻了!我们的人不是它们的对手!”
卢璋闻言脸色大变,猛然转身大步离去骑上妖兽并怒喝:“一群废物,连妖灵都对付不了,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不是,不是将军……妖,妖灵太多了啊……”
此话一出,卢璋突然觉察出不对,隐约意识到什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姜挽月,“多少?“
“数,数不清……像是整个幽谷的妖灵都去了……”
卢璋原本打算去的,可听了这话又想起刚刚临阵脱逃的妖灵骤然停了动作,“你说什么?!”
“属下……属下说,可能所有妖灵都去了。”
卢璋恍然大悟,陷阱……全是陷阱!
他狠狠闭了闭眼重重出了一口气,随即赫然抬眼,目露凶光:“别去了。”
“可,可是……”
卢璋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去救人,他们将损失惨重。
可若是去了,就是自寻死路。
第73章 送死
◎“谢长绥,你会不会太关心我了?”◎
眼下,卢璋痛失上万的妖兵,他哪里还有心思同容修的人斗,只怕是想困住他们都难,于是只能与他们僵持着按兵不动。
不久,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从昏暗中大步流星而来,他沉稳的步伐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响。
“将军。”有人在卢璋身后禀报了一句什么。
卢璋骑在妖兽上危险地眯着眼转身回看,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谢长绥身上。
是他……
谢长绥此人在妖都十三年前便少有人知晓他的本貌,如今他的一群士兵自然也是少有人识得的,除了他们这些活得长的一些首领。
谢长绥来者不善,所踏之处皆是这些士兵退让出来的一条路。
直到他逼近到卢璋身边不远处,卢璋几近咬牙道:“是你。”
这两个字脱口带着无尽的怨恨,分明是在说是他设下的陷阱。
就是因为这个谢长绥,他们才折损了这么多妖兵。
这幽谷,他们恐怕也守不住了。
谢长绥听了他的话只淡淡扫他一眼,只字未言便来到了姜挽月身边。
卢璋的人自知现如今他们落了下风,也不敢上前去拦人,只能任由他肆意而行。
“还不走?”谢长绥淡掀眼皮,适时出声,“若是你还想继续耗下去,恐怕到时连个同你们妖王报信的人也留不住。”
卢璋冷哼一声,看似丝毫不惧一般,实则心里正犹豫不决,挣扎在退与不退之间。
谢长绥有多厉害他如今算是领教过了,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竟召集了整个幽谷的妖灵让他不敢去支援救人,若谢长绥想让他死恐怕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愧是连太玄剑宗都忌惮的人。
双方互相对峙着,沙达等人此刻都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看向卢璋的眼神也显出几分挑衅与讽刺来。
唯独姜挽月微蹙着眉。
她很清楚谢长绥的身体,他使用的法力越多,就越能激发他体内的妖毒。
“即便你们逃出去又如何,你们救不回容修了。”卢璋阴冷一笑,随即下令撤退,并道,“我会在都城里等着各位,咱们不急于这一时。”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抢在他们之前离开了幽谷。
沙达见此连忙也跟着下令,并对谢长绥道:“他们回去报信了,眼下刻不容缓,我们也赶紧离开这里吧!”
谢长绥还没来得及说话,姜挽月便道:“你们先走,我们随后就到。”
沙达急着回去支援少主,便也没有多费口舌,点了点头就带着一众妖兵往出口走。
幽谷里能顺利直通向上的路不多,此前他们一直被困于此便无法离开,眼下前面的路没了阻拦的人,他们才能找到出口,从那里设法离开幽谷。
“气色还不错嘛?”待人一走,姜挽月便从谢长绥身侧探头,自下往上仰头细细打量着他。
“已经恢复了八成法力,布阵而已。”说完后,他又忽地顿了顿侧眸盯着她发问,“你把他们支开,是觉得我身子不好?”
姜挽月理直气壮反问:“难道不是?”
以她对他的了解,此刻就该面色惨白,说话中气不足,走路脚步虚浮。
话说,他什么时候恢复的八成法力?
她抱着胸略略思索着,身侧却突然探过来一只手,她的余光忽地瞥见,下意识后退半步,狐疑看他。
谢长绥见她反应这么大,手悬在半空顿住一瞬,旋即又在她的目光下再次探去。
微凉的指尖轻轻擦拭过她泛着一丝刺痛的脖颈,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脖子上好像是被刀划破了。
“差点死了?”他语出惊人,语气凉凉的。
姜挽月隐约又嗅到了他身上的苦药味,她把他的手拿开,自己捂着脖子没好气道:“小伤而已,不打紧。”
“现在要紧的应该是如何早日救出容修。”
“你什么时候这么担心容修了?”
姜挽月:“……”
还不都是因为他!
要不是为了早日把他带回太初她都不会来妖都,更不会这么尽心尽力救容修,毕竟容修和她的交情比那下雨后的水洼还浅。
没多长时间,他们赶上前面的人。
从沙达口中他们才得知,原来容修遇难那天本是他们计划攻城之日。
城中有他们的人,他们若顺利打过去的话里面会有人接应,到时里应外合,都城自然沦陷,妖王也必死无疑。
可没想到,他们几个一直以来都盼着少主能够回来的首领中竟然出了叛徒。
这个叛徒前一晚先是带着将士们出去,说是探查情况,不久便有人带伤回来说他已被擒,因宁死不屈如今整个人正被悬挂在城楼之上示众。
第二日的白天,容修便按兵不动,直到入了夜才按原计划,带了大批的妖兵和几位妖族首领一起攻城,意图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而沙达等人则是被容修留下来的,想着若是中计被围,也还有人支援,不至于落得那般被动。
殊不知,妖王早就从那个叛徒口中得知了他们的计划,故而将计就计,特意命那个叛徒逃回去传话,只说容修已被妖王挖了妖丹就要被丢去幽谷。
知道这些的沙达自然会立刻率领所有人一起去幽谷自投罗网。
姜挽月听完沙达的话,不得不感叹一句好心计。
妖王让他们最亲近的人假装死里逃生前去送信,沙达自然是没有怀疑的道理。
所以,此时此刻的容修恐怕正被围困在都城之中凶多吉少。
谢长绥沉吟良久,忽而开了口:“城内的人可还在?”
“若少主遇险,我们安插在城内的人自然会挺身而出,就算拼了命也会救少主,只怕是已经暴露……”沙达叹息一声。
闻言,谢长绥却摇了摇头,“不一定。”
“你们都是曾经追随他的人,他即便再如何无情,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臣子送死。”他缓缓说道,“认识他这么多年,我了解他。”
“当真?”沙达顿时有些激动起来,“若真如此,我们救少主的赢面就多了几分!”
“别高兴太早,卢璋就守在那儿,该怎么把话传进去还是个问题。”沙达身旁的另一个首领突然出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无妨,你们只管去。”良久,谢长绥适时出声,“到时自会有人替你们打开城门。”
姜挽月下意识看向他,“你要进城。”
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他先进城,由他来传这个信,并替他们铺平这条路。
“怎么,不愿意去?”他轻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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