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皱起眉,一边开车,一边询问:“季总,您昨晚是没休息吗?”
倒也说的通,老板心里有事,自然是睡不着的,他一直睡眠都很差,因为生病的原因。
不过,老板一整晚没合眼,真的能应付的了今天早上的身体检查吗?
“要不要我跟医院那边说延后检查,您先好好休息,姜小姐那边晚点过去也不要紧......”
场地都布置好了,人也答应过去了,早点晚点,都是那么一回事。
那枚上亿的钻戒,肯定能戴在姜小姐的手上的。
“不必。”
电话那头的男人拒绝了沈彦,他只想快点把检查做完,好早点到北港海岸去。
沈彦哪儿有本事改变自家老板的意思,只好答应了,开车驶向温榆公寓的方向。
他的车子刚到地下停车场,恰好遇到陈白从车上下来,陈白站定在车边,望着库利南的车屁股,这车牌号太熟悉了。
陈白故意往石柱子后缩了缩身体,探头看到沈彦从车上下来,一双皮鞋上沾满了沙砾,挽起的袖口也是脏兮兮的。
奇怪,大清早的,季杨让沈彦去码头搬砖了?
这俩人自从趁他不注意住进温榆公寓之后,每天都鬼鬼祟祟的,找着机会就往大嫂身边凑,光明正大的挖墙脚。
沈彦心思都在别的地方,没注意身后的眼睛,他打开后备箱,随手拿出公文包,熟练的锁上车,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坐电梯上楼了。
陈白瞪大眼睛,什么东西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沈彦打开后备箱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一些鲜花和彩带,横七竖八的堆放着,像是用完剩下的。
粉玫瑰......粉色彩带,一抹的粉色系列,他蹙起眉头,联想到昨天安排在香港拍卖会的代拍人发到他手机上的消息。
苏湖集团的老对手,常舟集团也派人过去了,声势浩大却只拍走了一样东西,一颗粉色钻石,成交价高出正常价三倍。
陈白盯着不远处的黑色库利南,咂嘴思虑片刻,眼神里一抹揣度的意味。
姓季的这孙子,不会是想今天跟大嫂求婚吧。
真是会挑时间,大嫂刚跟大哥吵架搬出去,两人正闹分手呢,他这个时候拿着一颗上亿的粉钻出现,单膝跪地求婚,说不准大嫂还真会点头。
玩阴的,真他娘的小人。
陈白鼓着腮帮子,单手摸进西裤口袋,站在车边拨下电话。
“哎呦刘局,麻烦您个事,我有个属下大清早的把我车开出去了,这会儿也联系不上他,麻烦您给查查这辆车今早去哪儿了呗。”
“车牌号是Hz04101。”
“是,一辆黑色的库利南,新的,用朋友的身份买的。”
他靠在自己的车引擎盖上,目光阴冷地凝视着对面库利南的车屁股,单手握手机贴近耳边,另一只手不耐的扯了扯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
等了约莫一分钟,听筒里的人说话了。
“陈经理,那辆车今早从北港海岸往温榆公寓的方向去了,这车不是就在您眼皮子底下吗?您去停车场找找。”
陈白一侧嘴角翘起,无声的哼笑一下,冲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好嘞刘局,有空找您喝酒去。”
他挂断电话,望着沈彦的车咂了砸嘴,轻蔑的看一眼车轱辘上残留的海滩沙砾。
原来是北港海岸。
姓季的还真是心眼子多,挑这么个地方,离市区又远,风景又好,估摸着他这会儿已经把那片沙滩包下来了。
他朝着电梯走过去,按下17楼的按钮。
这事他一个人拿不定注意,别再弄巧成拙,还是先上楼汇报一下吧。
今儿要是干坐着让姓季的得逞把大嫂撬走,那就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瀑布都能倒流了。
他下了电梯,在十七楼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苏承叶的人影。
客厅靠窗的位置,多了一个旋转楼梯,台阶和把手上都铺了一层毛茸茸的毯子,粉白色。
他轻手轻脚的走上去,还没走到十八楼,只是拐过楼梯口,就看到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坐在最上面的台阶上,白衬衣黑西裤,袖口挽起,领带松松垮垮的搭在脖子上。
一条长腿伸直,另一条腿半弯,擦得锃亮的红底皮鞋踩在台阶边缘,就算是在这坐了一宿,他身上的戾气还是没有消散。
苏承叶抬起眼皮慵怠地扫他一眼,手指间掐着一个红酒杯,杯壁上沾着葡萄酒渍,杯底沉着一片柠檬。
他一米九的个子坐着也是个庞然大物,把道挡的严严实实的。
陈白一眼便认出他脚边的葡萄酒瓶是那日在酒馆里,大嫂送的,默默走到他身前,严肃着脸说:“姓季的又有动作了。”
苏承叶倒酒的动作戛然而止,咬了一下后槽牙,下颚抬起,故作不在意的说:“大惊小怪什么,他哪天消停过。”
“今天不一样。”
陈白看着他又倒了一杯酒,干脆伸手把他的酒瓶抢过来,目光迎上他冷冷的黑眸,解释道。
“你再喝下去,姓季的真要得逞了。”
“他身边的狗腿子沈彦带人封了北港海岸,还在岩石堆上放置了很多烟花,季杨打算今晚跟大嫂求婚。”
“命短的人动作就是迅速,省去恋爱的环节直接求婚,亏他做得出来。”
“我估摸着大嫂不能答应,但是......”
什么事都怕个万一不是。
苏承叶眼神稍微闪动了一下,又立刻黑了下去,紧接着是一阵轻微的闷笑从他的胸腔里溢出,实则意味深长,好似在说这事他不打算管。
“表哥!”
陈白看不下去了,冲着苏承叶喊了一声,他是喝醉了,还是自己的话说的不够清楚。
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不应该马上过去抢人吗?
如果姓季的看上的人是辛米,自己早就提枪指着姓季的脑袋了,绝对不会像表哥一样坐在这里喝闷酒。
他昨晚不是去找大嫂了吗,大嫂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让他一夜之间成了被霜打过的茄子。
下巴上胡子拉碴,酒渍沾在领口上,宁可毫无形象的坐在楼梯上也不换衣服。
往常他的衬衣上但凡有个褶皱,熨烫衬衣的佣人就得被解雇,天生的完美主义者,生来就有严重的洁癖。
见苏承叶还是无动于衷,陈白扭头就走,漫不经心的下楼梯,一边阴阳怪气的说。
“你不管算了,反正我话带到了,既然这样,我还是回去准备一份份子钱吧,给姓季的冲冲喜。”
“到时候姜品糖嫁过去没多久就守寡,常舟集团这块肥肉,董事会多少人盯着,估计她往后有难了。”
第70章 最多能活多久 “我走后,你还有很多事……
北港海岸。
夜晚时分, 孤寂,安静,漂亮。
海水是荧光色的蓝, 由浅到深,越是往远处天边看, 越是昏暗,水天交接, 分不清界限。
耳边只有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 低低的声音像是欧洲中世纪的宫廷曲调,宁静又悠长, 一下一下的翻涌而来, 推着贝壳鹅卵石滞留在海水浸湿的沙滩上。
辽阔的海岸线,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姜品糖孤身一人站在沙滩边,海风吹过她的耳后, 乌黑的长发如绸随风而动, 鼻尖嗅到淡淡的海盐味道。
她悠闲的弯腰捡起一枚贝壳,浸泡在海水中, 两个指尖来回搓揉,直到把贝壳上的泥土都洗净。
她直起腰身,柔荑般的手指捏着干净的贝壳迎上灯塔上照过来的昏黄的塔灯,微弱的光亮透过薄薄的贝壳, 映出表层波光粼粼的纹路。
过了一会儿,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踩在沙滩上的高跟鞋印被海水冲抹,留下几个浅浅的水窝。
她抬手看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已经八点二十八了, 还有两分钟,季杨怎么还没来?
听到车轱辘压过马路的声音,她扭头看过去,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豪车一闪而过,并未停下。
她失落的收回目光,抬脚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手心里的贝壳都快被她磋磨碎了。
冬天的海边,海风吹起来,格外冷,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周围连个烟火气都没有。
说来也怪,今晚这里怎么没有游客,她走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几个男人站在沙滩上,可走近了,那几个人又不见了。
时间很快就到八点半了,秒针刚刚划过十二点的位置,她脚下站着的位置突然被照亮,灯源在头顶的树杈上,每一棵树都挂了灯串,一颗星星连个一个星星,隐藏在树梢之间并不容易发现,亮起来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她仰起头看上去,心想文旅局什么时候改造的北港海岸,她上次来的时候树上还没有星星灯串。
无数的星星灯照亮了整片沙滩,金黄耀眼,如昼一般。
眼前海浪卷起一层层的泡沫,击打着布满青苔的礁石,一切一切都变得清晰了。
她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树藤半圆形的拱门,拱门上缠着彩带和灯串,密密麻麻的粉玫瑰簇拥着,娇艳欲滴,好似是小天使的杰作。
大概是白天有人在这里举行婚礼了吧,草坪婚礼,有品位。
海风越来越大,浪花也越来越频繁,她站在鲜花拱门旁边,抱紧双臂来回踱步,耳朵和脸颊都冻得泛红了,白皙的脸蛋上好似涂了腮红。
清澈透亮的星眸东看看西望望,神色焦急,都过去十分钟了,季杨从来不是迟到的人。
她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最新的消息还是沈彦昨晚发给她的那条,并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他应该是有事耽搁了吧。
姜品糖打算再等等,她收起手机,把双手抄在大衣口袋里,深呼一口气,眼睛一直望着路边,时不时有汽车和行人经过,却没有停下来的。
突然,天空传来异样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嗖嗖”飞上去了。
她扭头看过去的时候,整片天空都被烟花照亮了,一簇簇的五彩斑斓瞬间爆开,在夜空中停留许久,交错叠加,如同白昼。
烟花爆开的声音震耳欲聋,浅黄银白洗绿淡紫青蓝粉红,巨大的烟花散开时如同花瓣凋落,似乎触手可及。
这就是季杨说的烟花秀吗?
如此盛大的绚烂烟花,竟然没有游客过来看,还是说,这烟花并非是公家的,而是......私人的。
季杨不来,却让人点了烟花,她想不明白,烟花久久没有消散,一簇接着一簇,在夜空中绽放,她仰头专注的看着。
不远处的树下,黑暗中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季杨一席笔挺的白色的西装,搭配款式简约的深棕色衬衣,领带挺阔,连头发丝都精心打理过。
他极少穿白色的衣服,会显得他更脸色更加憔悴,但今天是圣洁的日子,对他来说,无比的重要。
他胸口别着一个玫瑰花形状的胸针,五彩斑斓的颜色,像此刻响彻在头顶的绚烂烟花掉落下来沾染上的。
清冷的脸庞,肤色是病态的白皙,唇色微红的并不均匀,深棕色的眼眸混沌着,嘴角是平平的。
烟花极美,他无心欣赏,悲切的目光久久的看着站在远处背对着他的小小的身影。
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比任何漂亮的东西都要美好。
悲从中来,他身体晃了晃,不受控制的前倾,奋力的抬手抓紧一旁粗壮的树干。
另一只手攥着白色绒布戒指盒,五根手指用力,一节一节的骨骼和细细的青色血管明显极了。
沈彦从车上下来,神色着急,急急的跑过他身边,小声询问:“季总,您怎么......”
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就是为了跟姜小姐求婚,昨晚更是一宿没合眼,熬夜跟设计师一起锻造了这枚钻戒。
怎么到了这,却藏在树后,也不上前去。
烟花是定时的,再过两分钟,就燃没了,到时候姜小姐没看到人肯定会离开的。
季杨许久没有说话,直到眼神中的光亮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空洞。
沈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从未见过自家老板像现在这样消极萎靡,他思虑之时,余光瞥见草丛中有一个发亮的东西。
他走了一步,弯腰捡起草丛中的手机,神色更复杂了。
这不是季总的手机吗,怎么被他扔到地上了,难道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
沈彦不顾一旁的季杨,擅自主张输入密码划开屏幕,他身为助理,自然清楚自家老板的手机设置是什么密码,是一个特殊的日期,跟姜小姐初遇的日子。
指尖快速的滑动,看了一圈微信信息,只有几个分公司的主管人汇报日常的工作,没有什么异样。
沈彦更疑惑了,突然瞥见屏幕上的邮件,他打开邮件,最新的一封来自融合国际医院。
一个冷冰冰的文件躺在附件里,除此之外,什么备注也没有。
是主治医生发来的诊断报告,时间显示:12月2日晚八点半。
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代码,他不懂这些,足足十几页,翻到最后一页,末尾写了四个字。
“确诊癌性厌食。”
随后是邮箱里由季杨发起的临时对话,一来一回,只有简短的几句。
“能治吗?”
“是罕见病例,在全球不超过一百人,但我可以尝试,建议您保守治疗。”
“最多能活多久?”
“三个月,也可能四个月。”
沈彦脸色惨白,拿着手机的手指不停的颤抖,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扎在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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