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同时停住脚步。
温柠平静地用手拿开陈煜舟搭在她腰间的大掌，男人低头看过来，她摇摇头，看不出喜乐。
陈煜舟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又看向破坏温馨氛围的始作俑者，声音冷下来。
“废子？我倒是期待你把我这个‘废子’赶出去。”
向来懒洋洋的声音正色起来，压低，带了点唬人的压迫，“废子”两个字微微咬重，透着狂傲的自信。
温柠却敏锐地抓到话中的漏洞。
他没有回应花边新闻。
心里最后一点希望无情地破灭。
咯噔一下，摔在地上，砸得稀碎。
温柠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去想等会儿怎么面对温肃正他们的刁难。
可思绪依旧缠在那几个字上不动。
关映雪。
温柠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光听名字都能想象到她的温婉。
手指无意识地搭在左手中指上的对戒，转了转。
温妍熙咬了咬唇，没想到陈煜舟并不怕，甚至有恃无恐。
犹豫了下，她冷哼一声：“走着瞧。”
说话，不等他们反应，快步提着裙子猛冲，直直地朝着温柠撞过去。
温柠不明白为什么又牵扯到她，等反应过来时，温妍熙已经闪到她面前，像一座山一样朝她压来。
躲避不及。
温柠放弃挣扎，闭上了眼，全身紧绷着等待着预期中的疼痛。
猝不及防的。
一只温热的大手紧握住她的肩膀，拉着人往怀里拽，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紧贴着的胸腔起伏震动。
头顶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眼睛没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携着淡淡的威胁。
温柠鸦羽似的长睫颤了颤。
略微抬眼，陈煜舟锋利的下颌线映入眼帘，紧绷着，怀着怒气。
所以，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也可以这样维护吗？
温柠默了瞬，突然很迷茫，不知道她的坚持是不是很可笑。
期待着一个全心全意，互相爱着的人。
--
上楼没多久，温母李静姝招待着人都上了餐桌。
一张长桌上远远地坐着六个人，位置很奇妙。
奶奶景杉月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温父温肃正，右手边是温母李静姝。
温肃正身边是温妍熙。
而温柠和陈煜舟则挨着，和李静姝隔着一个位置落座。
中间空荡的位置显得格外刺眼。
景杉月眯着眼扫了下空位，目光落在温柠脸上，静了几秒。
温柠心下一颤，对景杉月的尊敬和服从涌上心头，她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坐在李静姝身侧。
手刚动了动，陈煜舟伸手拉住她，自然地和景杉月对上视线。
“奶奶，可以开始吃了吗？我有点饿了。”
严肃的气氛被打破。
景杉月挂上一个慈祥的笑容，目光从温柠脸上移开，落在饭桌上。
“当然可以吃了，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吃吧。”
景杉月发话，大家才纷纷拿起筷子。
温家一向教导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得沉默。
温柠心有点乱，脑海里还回放着奶奶的目光，有些担忧自己让她失望了，没了食欲，只埋头吃米饭。
视线中突然多了一双筷子，夹着她爱吃的鸡丁。
饭桌上为数不多的辣菜。
温柠顺着冷白的长指往上看，毫不意外地看到陈煜舟的那一张帅脸。
“老婆多吃点，这几天睡太晚你都瘦了。”
陈煜舟旁若无人地打破沉默。
温妍熙和李静姝交换了一个眼神。
温肃正只是皱着眉头，看向上位的景杉月，见她缓慢地勾出一抹笑，又收回视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温柠眼神复杂地看了陈煜舟几秒，又看向那双筷子。
陈煜舟挑眉，凑近低声问：“嫌弃我？”
“……不”
话没说完，陈煜舟又道：“嫌弃我也得接下，这么多人呢。”
“……”
温柠把嘴里没说完的话咽下去，闹性子一样“嗯”了一声，承认“嫌弃”他。
陈煜舟反应平静，只是轻轻“啧”了声。
“这就嫌弃我了，以后接吻怎么办？”
“……”
红霞迅速从耳根开始蔓延，不一会儿，整个耳朵都红透了，像熟透了的烂柿子。
温柠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下奶奶的表情，发现她没什么反应，低着头吃饭，这才松了口气。
又压低声音，小小声地骂了句：“不要脸。”
声音又轻又细，很快消散在空中。
温柠发泄一样从筷子上夺过那块肉，放在碗里，用筷子戳了好几下。
陈煜舟耳尖，听到那句没什么杀伤力的“骂”，不怒反笑，吊儿郎当地扬起眉梢，点漆似的桃花眼里含着点得逞的笑。
“骗你的，小笨蛋。”
温柠愣了秒，抬眼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他一直用的是公筷，而自己的筷子则是被他刻意藏起来，好叫她误会。
“……”
更觉得这个人恶劣，满心眼都是坏心思。
--
用过饭后。
一家人转向一楼客厅，依旧是景杉月坐在沙发的正中央。
电视机打开，随意点进了一个正热播的黄金档节目，喧噪的声音给客厅增加了点生气。
温柠和陈煜舟落在最后，坐在靠门边的沙发上。
景杉月却突然看向她，眉眼含笑：“柠柠坐这么远做什么，来，坐奶奶身边来。”
透出了为数不多的几分慈祥。
温柠有点错愕，愣了一秒，下意识看向陈煜舟，后者轻轻地对她点头，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沉默着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朝着景杉月走去，坐在她身边。
其实温柠和景杉月相处时间不多，在十五岁以前，只是每年过年和暑假会见上两面，软软地叫上一声“奶奶”，然后收获一个厚厚的红包和一个没什么表情的点头。
那时候的温柠甚至很怕她，觉得她不好接近，总是面无表情，也很少笑，更别说像陈煜舟外婆一样热情地夸她。
直到，她被送回小镇后。
奶奶是唯一一个来找她的人，在乌云遍布的黑夜里，她半弯下腰，视线和她齐平，头一次用慈祥和蔼的语气问她：“你要跟我回榕城吗？”
没说温家，只是说的榕城。
那一瞬间，温柠想了很多，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阴暗杂乱的杂物室，逼仄充满着烟味的便利店……以及，陈煜舟那双发光的眼。
过了很久，温柠嗓子发干，再开口时哑得不行，声音又低又细。
“谢谢奶奶，但不……”
话还没说完，景杉月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神情甚至有几分冰冷。
“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最期望的是一份纯洁的爱情。”
温柠心颤了颤，脑海里浮现陈煜舟的脸。
但她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不是的……”
景杉月强硬地打断她。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年纪的爱情是真的爱情吗？拿着父母的钱，在心智不成熟的时候，去找一个男朋友，整天依偎在一起，就是爱情？”
温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话。
“我听你班主任说，你想考京北大学，凭什么？每年高考上千万的考生，哪一个不想要考上最顶尖的学府？你比他们优秀在哪儿？”
“每年考上京北大学的有上千个，但从高中一直走到最后的，你去问问有几个。”
温柠沉默下来。
唇瓣迅速失去血色，变得苍白。
“温柠。”
“嗯……”
“不要在最好的年纪里，放弃自己。”
“正确的人不会耽误你成为更好的自己，如果因为时间错过，那只能说明你们并不合适。”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闪电落下，照亮温柠惨白的小脸，紧接着天上的雷轰隆一声炸开。
闷热了好几天的暴雨终于落了下来，像钢针一样斜着刺下来，劈里啪啦地砸出水坑。
过了好久。
温柠听见自己哑着声音说：“好。”
“能缓几天，我先跟他们告个别吗？”
景杉月也不再逼她，点头，把伞递给她，回到车上。
豆大的雨砸在伞面上，坠得人手疼。
温柠单手打伞，颤抖着，打出来的字总是错得千奇百怪。
暴雨来的快也走得快，不过几分钟，雨势渐小。
她抿了抿唇，把伞收了起来，放在脚边。
收起手机，泪水悄无声息地混在雨水里，一同顺着脸颊滑下。
她不够好。
配不上她想要的一切。
思绪渐渐回拢。
温柠低着头坐下，没说话。
景杉月布满着皱纹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把她的身子转过去，面对面。
用充满着慈祥的目光打量着她：“这么多年过去了，柠柠也从小不点长成大姑娘了。”语气里带着点缅怀。
“就像是一眨眼，就结婚，嫁作人妇了。”
景杉月把温柠揽入怀中，皱皱巴巴的手在她的背上温柔地拍打着，一如八年前那个雨夜，在车上安慰她的场景。
两人在叙旧，其他人的神情各异。
温妍熙瞪着温柠的背影，目光里充满了嫉妒和恨，恨是她抢走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和景杉月的关爱。
她被找回来那么久，她讨好了景杉月那么久，却依旧是一个不温不火的状态，根本看不出对她的一丝喜爱。
李静姝则是有些担忧地看向温肃正。
她记得景杉月手里是有宋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是老爷子去世后遗嘱里留给她的。
李静姝伸手戳了戳俨然不动的温肃正，使了个眼色。
后者皱了皱眉，但耐不住她的纠缠，清了清嗓子开口。
“妈，这么多人看着呢。”
景杉月扭过头看他一眼，眼中的情绪让各怀鬼胎的几人都安静下来。
拍了拍温柠的后背，她轻轻地松开。
开门见山道：“我已经找人做好公证，我手里的股权一半归柠柠，一半归妍熙，剩下那几套房子已经单拎出来当作柠柠的嫁妆。”
“妈！”
“奶奶！”
李静姝和温妍熙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语气里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和不服气。
温柠抬眼看向景杉月，也有些震惊。
忍不住讷讷出声：“奶奶……”
景杉月笑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这是给柠柠添彩头，希望柠柠一辈子都能快快乐乐的。”
顿了秒，目光在陈煜舟散漫的坐姿上停住，后者识趣地坐直身子，她欣慰地点点头，补了句。
“也希望柠柠的婚姻能够恩爱长久下去。”
温柠默了默，眼眶冒出一股热意，泪水止不住打转。
陈煜舟吊儿郎当地接了句：“谢谢奶奶，那是肯定的。”
景杉月收回视线，看向温柠，又补充道。
“当然，柠柠要是不开心不快乐了就离，不喜欢那小子了也可以离，那房子单独写的你名儿，婚前财产，没他的份。”
陈煜舟：“……”
第29章 跨过 “没事，老头不在了，你也能分到……
温柠低低笑了出来。
心口上从前天压的大石陡然移开, 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温柠柔柔地对着景杉月笑，搭上她的手背。
“谢谢奶奶，我也希望奶奶能够长命千岁, 身体康健顺遂。”
景杉月也笑。
陡然间想起了八年前雨中的那个女孩, 和现在, 真的是大变样。
心中涌起一股欣慰, 正准备开口说自己累了, 到这儿。
李静姝却气不过开口, 转头看向陈煜舟，沉声问。
“那陈家的彩礼呢？总不能比嫁妆还少吧。”
陈煜舟混不吝地开口：“我入赘需要什么彩礼。”
温柠：“……”
温柠：“？”
温柠皱着眉头看向陈煜舟，完全没搞懂他在说哪出。
只能耐心地等着他继续开口。
面对各种惊讶震惊甚至瞧不起的目光, 陈煜舟显得游刃有余, 他满不在乎地开口。
“李夫人不是早就知道吗？我和陈家都有七八年没联系过了。”
接收到温肃正的目光, 李静姝点了点头。
这也是她为什么舍得把这桩婚事让给温柠，能让温家蹭个陈家的名头, 又不会让妍熙搭上她的幸福嫁给一个花花公子。
温柠听后眉头皱得更紧。
所以那天晚上他说的没钱交电费是真的？
脑海里自发地补充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陈煜舟和陈家断联系，陈家也断了他的资金, 让他空有几辆不能变现的豪车充面子，不至于丢陈家的脸。
心中的怜惜更盛。
她那晚对他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分？
全场都静了下来。
只有陈煜舟一个人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景杉月眯着眼, 目光在陈煜舟脸上停留了好久，最后拍了拍温柠的手。
开口：“我有点累了，今天就到这吧。”
28/72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