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蛾正道沉吟片刻间，五条悟绷直的身体渐渐放松。
“杰，还得是你啊。”他笑道，“直接说清楚就好了啊，而且结界消失都有这么一会儿了，日本也发生什么事。只要阻止她杀掉天元大人就好了吧。”
“……为什么要阻止？”
一道散漫的男声从门前飘来，卷毛男人穿着黑西装靠在门框。
“那样的未来就是因为天元导致的，为什么要阻止？”松田阵平道，“杀掉才对吧。”
“不能杀。”夜蛾正道摇头，“现在日本还没出什么事只是时间长短问题，没了天元大人的结界，咒灵会跑到全世界，而且咒灵本身就源自人类的负面情绪。试想到了那时候，那将是全世界的末日。”
松田阵平低声一笑，“你们咒术界没做过这样的应急措施吗？咒灵和咒术师进入大众视野，一点应急措施没有吗？”
夜蛾正道沉默了。
要是有高层就不会把他的电话打爆了，质问他的同僚是怎么回事。
“真是烂啊。”松田阵平感慨道，“拜拜。”
他挥挥手也要离开，眼前忽然闪至一道白影。
“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对吧？”是五条悟。
他插兜站着，姿态颀长，直到此刻他还在尽力维持他的平静。
“我只知道一件事，不想让你们夜蛾老师所说的世界末日发生的话，就按照夜椿说的去杀了她吧，当着全世界的面由她教出的学生亲手去杀了她吧。”
松田阵平边点着烟，边往外走。
“只剩八分钟了啊。”
他的话音逸散在风里，使五条悟垂下了头。他紧紧攥着的拳忽然松开了，樱花饼的碎屑飘扬，日光照耀着落在地上的饼屑。
第64章 六十四个信徒
“五条，你认为怎样的死亡是正确的？”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这么做？”
“因为这是必然——”
夜椿笑意吟吟，问她话的白发少年朝她抬手，手掌边淌着冰蓝色的咒力残秽。
不久前，他的咒力尚是有温度的湛蓝，现在，他变得更强，咒力颜色更为剔透而深沉。
真不错啊，她这位老师做的也不算太差吧。
其实学生本来就很强了，她连锦上添花都不算。
他的咒力霸道地在她体内横穿，破坏她每一寸筋脉。感受着这具身体温度逐渐失衡，发冷，她意识却无比清晰，睁大眼睛，深深将五条悟的轮廓刻进心底。
……就在五分钟前。
高专师生全员奔赴到薨星宫外面。
天元展开了只允许高专一年级三人通过的结界，结界外，咒术界全部咒术师布下天罗地网，重重包围薨星宫。
围观的普通群众则被辅助监督和公安转移离开现场。
花了一分钟，外圈的普通人基本清空。
与此同时，高专一年级三人准备通过仅对他们打开的结界。
进去前，家入硝子被一名辅助监督拦下。
“家入同学，你还是不要进去为好，里面那个人公然与咒术界为敌，难保会伤害你。”
家入硝子蹙眉，“老师不会这么做的。”
辅助监督还要再说什么，眼前一名黑发少年走来，他l眼前一亮，“夏油同学最识大局，劝劝她吧。”
“劝？”夏油杰尾音略轻，“劝什么？你们说老师和咒术界为敌，到现在，她杀了谁吗？”
“这……她是没……可她绑架了天元大人！”辅助监督如同找到了方向，“大家都知道天元大人对咒术界的重要性啊！”
就在这时，一名面向威严的中年西装男人走来，他森然的目光落到夏油杰身上。
“夏油杰，你意思是要叛逃？加入你的老师么？”
夏油杰微张唇，耳畔蓦然响起五条悟的声音，“嘁，叛逃叛逃，就知道叛逃，烦不烦啊。”
五条悟单手插兜，另一手搭在夏油杰肩膀上。
“五条悟，你——”
“我什么我，烂、橘、子一张嘴，全世界都笑了。”
五条悟神色嚣张地打断对面的话音，竖起中指，“走咯！”，他拽着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潇洒走进结界。
进了结界，他们便望见薨星宫的全貌。
千年未枯萎的参天大树绿叶泛黄，有枯萎的迹象。空气多了些阳光的味道，走在这里，脚步声清晰可闻，回荡在这片广袤的空间。
他们照着视频里出现过的地方寻去。
途中，夏油杰还是没忍住，叫停了五条悟。
“悟，你出去吧，剩下的路，我和硝子走。”
家入硝子没吱声，默默望着这两位同期。
“你说什么呢杰。”五条悟怼夏油杰一肘子，好笑道：“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啊，明明是说清楚就能解决的事对吧。”
他笑得惬意，姿态优雅。
可熟知五条悟的夏油杰能看出，这种情况下，他表现得越轻松，心里就越煎熬。
身为六眼，五条悟一直背着最强的枷锁，没对任何人诚恳过。
宁愿自己一直背负，也不愿卸下让别人去背负。
夏油杰叹气一声。
三人维持沉默的调子，继续往前走。
很快被新的结界挡住了。
那是一道只容许五条悟通过的结界。
从外面看只能见到结界一片漆黑，无法探出里面的情形。
毫无疑问，五条悟进去了。
入目便是高高架起的火刑架，拇指人被绑在上面。
那条绑它的绳索，五条悟认出来是特级咒具。
能使被捆的咒术师无法使用术式。
全景看这里，空荡的高大和室内生命迹象单薄。
下一瞬，他若有所感，侧了侧身，茶色长发的少女神不知鬼不觉在他身边站着。
她歪头一笑，缓缓道：“五条，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仅是一个多月没见。
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从她轻快的语气里听出了沉重的意味。
他神色平静，掌心却攥得极紧，“夜椿，和我出去。”
“嗯？”
夜椿蹙眉笑起来，“你好天真。以为我在跟你们过家家吗？我说你啊，都不是幼稚园的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她话语恶劣地挑开五条悟最后一层平静的表象。
无法遏制的咒力叫嚣着，让他强行带走她。
他是五条家未来家主，并非没办法压下她做的事。
何况，她现在并没有伤害任何人。
就连天元也只是被束缚住了而已。
倏然，他的想法顷刻崩塌。
在他肉眼可见之际，对面那人朝他出手，纯白色的力量暴虐地袭向他。
他瞳孔骤缩。
她竟然想杀他？
无下限对她无效，他狼狈闪身避开。
嘴唇微微颤抖起来，他望着少女含笑的模样，其中丝毫不见惋惜，他蓦然发觉什么。
抬头，望见袭向他的那股力量拐了个弯，将火刑架上的天元点燃。
熊熊大火肆意燃烧，不到一秒，天元扭曲的人形在火海里扭曲。
这一切都被摄像机记录了下来，实时面向全国直播。
“哈……”
五条悟扯唇，五指插-进头发往后拢，眸中流露出寒气，战意被彻底点燃。
抱歉，天元大人，你那个程度老子可救不了你啊。
“要来杀老子那就试试吧。”
至此。
他对夜椿毫无保留的一场开战，拉开序幕。
镜头前记录下这场超自然力量对决。
这几个月的训练，五条悟已经能熟稔掌握单手展开「无量空处」，甚至融合反转术式，开发出了虚式「茈」。
黑洞般的咒力量撕裂这片空间的一切。
磅礴，强悍。
镜头拍摄不出咒力的颜色，但这股力量的痕迹四处可窥。
龙卷风暴般，少女衣裙狂飞，周围的一切凌乱不堪。
天元尸体燃尽的飞灰如一场大雪飘扬。
夜椿不忘往摄像机上丢了个防护罩，小声嘟囔着：“还真是不留手，挺好的……”
这便是她和五条悟开战的原因。
薨星宫外，所有盯着这场直播的群众义愤填膺。
里面打得不可开交的同时，高层选派了发言人代表他们做讲话。
他们公开了咒灵和咒术师的存在。
“天元大人以身入局，守护日本千年！现在被小人残害……没有天元大人，怎么会有现在的你我他？”
“想不到我们的世界一直这么危险……”
“天元大人就这么死了吗？神明一样的存在竟然被小人残害了……”
“我就说感觉怪怪的！那场直播不就是罪犯作出的犯罪预告吗？！跟恐怖分子一样，让日本不得安宁是吧……”
发言人的话使群众愤慨，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演变出要为天元建造一件神社，奉它成神，以此哀悼它的巨大贡献。
这一切，都在按夜椿的计划进行。
她只需要在镜头前，死在五条悟手上就够了。
和五条悟一战里，他最后竟然犹豫了。
夜椿察觉出来，毫不留情地嘲讽他：“你不是一直在怀疑我别有用心吗？你一开始就是对的，我接近你们都是有目的的，做老师什么的，真是麻烦啊。说实话五条悟，你真的挺惹人烦的，很多时候自大到我都懒得说你……”
五条悟结印的手势顿住半晌。
他已经发现，战斗到现在，她身上有很多他造成的伤，而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清清爽爽，维持进来时的模样。
是她没尽全力，还是他又变强了？
五条悟凌乱的思绪被夜椿一番话打得更乱。
“嫌我烦？”
“对。”夜椿干脆道，“你很烦，我不是一直有说过吗？看吧，你连别人对你真心假意都看不出来。提醒你一下，你猜我为什么把你们三个分开？”
“——什么意思？”
“还要我多说吗？当然是方便我杀了你们啊。”
——轰！！！
那道蓄势待发的「苍」一发轰出。
五条悟瞄准的仅是她的腰腹。
并非致命伤。
可笑。
同伴的性命危在旦夕，他竟然还手下留情了。
然而，他见到她唇畔笑意扩大，她不躲反迎，侧身，用心脏生生抗下那发「苍」。
她的身体如飞舞的发丝，轻飘飘被击飞出去。
这便是直播的最后一幕。
镜头记录到这里，熄屏。
薨星宫外的人迫切想要知道战斗的结果。
却被结界所拦，无从窥探。
而在第二层结界外等候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敏锐嗅出不对。
拦住他们那层结界，仅是封锁了视觉，和不放他们进去。
空气中弥漫出大量五条悟的咒力，使他们清楚意识到，里面发生的事，结果或许是他们难以承受的。
不愿去想，结果还是出现了。
结界被人从里面强制破开。
两人视线一同聚焦在结界破碎的地方，裂痕如蜘蛛网飞速蔓延，结界顿时如玻璃噼里啪啦破碎。
漫天大雪纷飞，片片灰白的雪掠过他们眼前。
他们看得分明，那不是雪，是燃烧尸体的飞灰。
尸体，是谁？
一片废墟中，硝烟灰烬中，一道颀长人影缓步走出，他霜色发丝飞扬，垂着眸，碎发遮掩住他发红的眼尾，双臂间抱着一个没有生息的少女。
第65章 六十五个信徒
全世界，五条悟最讨厌夜椿。
比对烂橘子还讨厌。
既然那么坚定地要去死，谁杀她都无所谓吧。
死就死了吧。
反正他讨厌死她了，她死了真好啊，没人会再动摇他，惹他心烦意乱。
五条悟冷冷地凝望靠在火刑架下方的少女，她唇角溢血，面色惨白，胸口血窟窿可怖，身体因为疼痛痉挛无力，直到濒死，她依然轻松地笑着。
高大的十字火刑架投影到她身上，整个人如一株盛开在血腥地狱的曼珠沙华。
她说着什么她死亡是必然的话。
是必然，为什么非得由他来。
五条悟攥紧拳，在她面前半蹲，松拳，伸出手掌，闭了闭眼，语气似是不带任何情绪，“没有别的话要对老子说？”
念在过往师生一场份上，等她说完遗言，再送她去死。
少女弯了弯唇角，剔透的茶色双眸笑望五条悟，“你想听什么呢？听我忏悔我做的事？还是什么？”
“……”五条悟扯唇，讽笑一声，“你爱说不说吧，老子也不乐意听。”
他这么说着，手上运转的咒力迟迟没有动作。
“现在，我们不算师生了吧……有我这样的人做过你的老师，算不算六眼的污点呢？也不算吧，毕竟现在是由你亲手抹除我这个污点了。”
夜椿有气无力地说道，手悄然抬起。
五条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心中充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失望，有嘲讽……到这一刻，她竟然还想杀他。
面上，他佯装没发现，淡然地回道：“不算污点，老子从来没把你当做过老师看。”
这是实话。
一开始她对他来说就是敌人，从没放到过老师的位置上。
真论老师，他的老师只有夜蛾正道。
而她从头到尾都是敌人。
“从来没有吗？”
“从来没有。”
闻言，夜椿撑起身体，微微前倾，望着面无表情的白发少年，她又问了一遍：“真的从来没有吗？哪怕一秒都行？”
“一秒都没有。”
五条悟声音冰冷，毫不迟疑。
夜椿轻笑一声：“因为你喜欢我吗？”
五条悟睁大眼睛，下意识想嘲讽否认，她真自恋。
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趁他愣神间，少女悄然抬起的手袭向少年胸膛，那因她飞速跳动的心脏。
五条悟瞳孔缩了缩，预料中的攻击并没有发生，鼻尖萦绕满是清爽的青柠味香气和血腥味交杂。少女轻轻拥抱他一瞬，撑起上身，双手捧起五条悟的脸。
她潸然泪下，空气中属于他的咒力残秽似是星河，冰蓝的光晕渡她轮廓，她笑意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真挚。
不再是虚伪的假笑。
她垂着头，眼泪顺着她眼角淌下，滴到五条悟眼角。
41/43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