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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正在兢兢业业地吹着冷风，办公室里不算嘈杂，大家都在忙碌自己的工作，短暂出门的编辑长回来路过他的工位，看到他回来了点头打招呼。
“赤苇，最近很忙吧？”
“前辈，”忙着写文案的赤苇抬起头，才意识到上司在跟自己打招呼。
“……还好。”赤苇站起来鞠躬，犹豫一下回答。
“是家里有什么事嘛？”编辑长关切地看着他。
赤苇眼下最近不太常见地有了青黑。
编辑长说，“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请假，咱们部门不是那种只讲工作不讲人情的地方。”
“欸？”赤苇怔了一下，回想最近自己的工作，有些不确定地问，“……是我最近影响工作了吗？”
“不，不是，没有，”编辑长连忙否定，“只是看你最近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如果没有事情的话就太好了。”
编辑长走了之后，赤苇陷入沉默。
这几天他站在人群中间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与她相似都会情不自禁地追上去，可每次走近了都不是她。
那个飘在天花板上的气球慢慢变瘪飞不起来了。
他每天都会去那个广场和曾经遇到她的麦当劳对面的小巷，可是她都不在。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他留了他唯一认识的她的朋友的联系方式，可那个朋友也没有她的音讯。
他总会想起以前的秋山，那时候，她看到他总是会喊他的名字，除了木兔前辈，再也没有一个人向他跑过来的时候会那么开心。
他不知道她走在路上喊他的名字时是否怀着跟他一样的心情。
从学会做饭、学会交水电费、学会一个出远门、到学会一个人生活、在生病时照顾自己……他经历过长成一个大人要学会的所有的事，可他却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事事都能做好的人，起码在面对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感情他没有那么好。
丢到海里的漂流瓶被他想的那个人捡到了，可他却太过迟钝又懦弱没有好好地把自己的感情传达给她。
木兔前辈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明明是超级超级简单的事情。”木兔前辈有时候会说出一些很有哲理的话。
他觉得很有道理。木兔前辈有时候总是很有道理的。
那只猫咪不来找他了，也不愿意跟他走了。不过没关系，
如果她不愿再向他走过来的话，那他就去找她吧。
他想。
第50章 26岁，七月
◎我曾经梦到过这个地方◎
赤苇坐上了去宇内老师家的电车。
宇内老师家离得不远, 但也得过几站路。
路上有点下雨，他拿出常备在包中的雨伞，打开走进雨幕中。
雨季路边的雨水总会溅到裤脚上,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听着自己带着雨水溅起又落下的脚步声，赤苇熟门熟路地穿过街巷来到宇内老师所在的小区。
小区门口水果店的老板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杂志，旁边饭团店的猫咪躺在垫子上昏昏欲睡，一个戴着粉色头盔的年轻女孩骑着电动车, 后座带着一个年龄小一点的男孩, 从他旁边经过时还特意放缓速度, 不让路边的雨溅出水花。
赤苇在楼下给宇内老师发了消息说自己到了，上楼轻轻敲门。
听到门里头一阵乒铃乓啷伴随宇内老师大喊“来了来了”的声音，门被打开了。
宇内老师顶着黑眼圈, 见到赤苇时一阵痛苦，“赤苇你来得好快！”
“我是按照约定的时间来的，还应宇内老师您的要求晚了五分钟, ”赤苇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是宇内老师你又拖稿了。”
“再晚一点也是可以的赤苇！下次请晚十分钟再来找我吧, 拜托！”宇内揉着因赶稿而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在赤苇不赞同的眼神下匆匆忙忙奔回工作室，像往常一样扔下一句，“我还有一点点就结束了, 天黑之前一定可以完成的, 我保证！”
碰——的一声关上门，客厅像往常一样又剩下还在等待的赤苇。
“对了，冰箱里有饮料。”宇内探头指指, 说完又缩回去。
赤苇：“……我知道了, 我会自己拿的。”
赤苇打开冰箱, 里面全都是饮料和速食，十分符合大众对漫画作者的刻板印象。
实际上宇内老师确实不太做饭，他帮他垃圾分类的时候几乎都没见过厨余垃圾。
角落里放着几个垃圾袋。
漫画作家有时的确太忙了，要到处采风记录漫画场景，要在规定时间内赶稿子，画草稿，设计脚本和分镜，尤其是宇内老师这种没有助手全靠自己一双手的创作者，总是没太有时间处理杂事，家里乱的一塌糊涂。
赤苇对这样的生存环境一向看不过眼，来的时候总会帮他做做垃圾分类，如果时间合适还会顺便把垃圾带走处理掉。
不过有时他做完垃圾分类宇内老师还没有完成工作，尤其是前期灵感不足的时候，稿子都压在最后赶，会一直工作到错过晚上收垃圾的时间。
宇内老师的废稿通常不跟其他垃圾放在一起，他在给他扔掉前通常会过一遍里面有没有错放进废纸篓的有用的手稿。
赤苇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拿出废纸篓里的稿纸，铺在地上一张张检查。
看起来宇内老师最近收拾画室了，他在里面看到了很多以前那部被腰斩的《僵尸剑士佐比修》的草稿。
赤苇正在整理的时候，宇内从屋里出来了，“赤苇真是麻烦你了，每次过来都要帮我整理这些。”
“没关系，恰好我有空闲的。”赤苇放下手里的稿子，将用不着的重新放回纸篓，没看完的放到一边。
“宇内老师你完成了吗？”赤苇抬起头看着宇内手里的画作。
“完成了，今天不知怎么的格外顺手！感觉速度快了好多！你看看有哪里需要改动的嘛？”
宇内开心地伸着懒腰，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夏天傍晚的风轻轻吹进来，吹动赤苇放在地板上没有检查完的废稿。
“我拿回去吧，今天晚上我会看完的，明天上午再过来。”赤苇接过稿子整齐地放到包里。
“是有什么事情吗？”宇内问。
“……对，想去找一个朋友。”
宇内了然地打趣道，“啊，今晚有有约会！”
“……”
赤苇没有回答，他有些不清楚是该向宇内解释，还是任由他误会下去，可是站在窗边没有回头的宇内不知道赤苇的心理活动，没有听到赤苇的解释，自然认为那就是默认。
“那我就不打扰赤苇编辑了，祝你约会顺利！”宇内转过头向赤苇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赤苇只好点头，应了一句，“嗯。”
拿上稿子的赤苇准备告辞，路过被风吹得散落在地上的稿纸，赤苇顺手想要帮宇内收起来，却看到了一副奇怪的速写手稿。
“赤苇这些等我自己收拾就好啦，你……”
宇内想要让赤苇去赴约，赤苇却少见地打断了他的话，走过去捡起那张手稿，“宇内老师，这副手稿……画的是哪里？”
“欸？这个吗？”宇内看着那幅手稿，上面画的是个破旧的神社，旁边是同样破旧的鸟居，在神社的对面有一颗巨大的树。
“我想想……好像是我在准备《僵尸剑士》的时候去哪采风画的，在哪呢？”宇内思考，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好像是个医院后面的荒山上，我无意间发现了一条小路能通往山顶，然后沿着那条路上山穿过鸟居就看到了这座神社，长得破破烂烂的，很有神秘恐怖的氛围是不是？”
宇内说完抬头不由得看向赤苇，他看到他拿着那副画，一副震惊又怔忪的表情。
“赤苇？”宇内没有见过赤苇这种表情，他印象里赤苇一向很淡定。
“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
“我曾经梦到过这个地方，这幅画跟我梦里几乎一模一样。”
梦等醒来之后总是会很快忘记，记忆里的图景总是模模糊糊，但在看到那副画的一瞬间，他记忆的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好像被雨水洗过模糊的窗被报纸擦干净，看清了远处窗外人的脸。
赤苇不知道为什么从他总是会做有关秋山的梦，就像今年那么多的雨一样奇怪。
“原来这里是真的存在。”
现在是黄昏。有种说法，黄昏是从一种时空穿越到另一种时空时唯一可以通过的结界。
事情的发展让宇内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跑过去打开了灯。
灯光驱散了黑暗，昏暗的房间重新变得明亮，房间里的人也重新放松下来。
宇内不解地问，“人会梦到一个从来都没有去过的地方吗？”
“梦境本身其实是曾经见过的东西，经历过的事情，通过扭曲变作为象征的形式出现，曾经有一个学者在他的梦里看到了一个未知的昆虫的名字，在醒来查阅后发现梦里的字母拼写是正确的，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种昆虫。”
“所以他是梦到了一种他从没见过的东西？”宇内皱眉。
“不，并不是，”赤苇眼神犹疑地看着那幅画，沉默了一下说出了故事的下文。
“这件事困扰了他很长时间，可他在一次旅行时他想起来了，他上次跟妻子来这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在他妻子的书里见过那个他梦到的昆虫的名字，他的妻子是个昆虫学家。虽然当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潜意识还是记住了，然后体现在梦境里。”
“那赤苇你也是这种情况吗？”
“我不知道。”赤苇收起了画，抬头，看着宇内的眼睛，眼神慢慢坚定起来，“……宇内老师，我想去那里看看。那个地方在哪？”
“我记得……好像是医大附院的后山上面。”
医大附院……赤苇忽然想起来，那好像是秋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
捏饭团，秋山新学的手艺。
从刚开始的笨手笨脚，捏出来的饭团总是要么不成型要么会散掉，到变成现在的熟练工，从蒸米到可以一个个把饭团捏好摆好，秋山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她还学了怎么做土豆沙拉，从隔壁居酒屋老板娘那里学的。
教她的老板娘很大方，还教给她她的独家蛋黄酱制作秘方。
每天都有事情做、从根本不会做饭整理房间，到现在不仅可以养活自己还能在饭团店“独当一面”，生活逐步踏入正轨让秋山的精气神好了很多。
唯一令人不太满意的可能就是最近太多的雨了，秋山边刷着论坛边趴在地下室的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哗啦啦。
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秋山的地下室这两天接二连三地出现意外来客。
秋山走过去开门，见到来人不禁气笑，“你这个告密的怎么来了。”
门口撑着伞的灰谷龙胆臭着一张脸：“哈？”
秋山的窗外原来的房东种了很多花，在她搬来之后那里光秃秃的，土地裸露在外，因为最近下了很多雨里面积满了水，黄土到处都是，灰谷龙胆的限量版鞋子也被弄脏了。
秋山让他进门套上一次性拖鞋，脏鞋子扔在门口，不准踩进来弄脏她的地板。
“你以为我愿来你这破地方啊。我的鞋可比你这烂地板贵多了。”龙胆把自己的球鞋扔到门口，一边换拖鞋一边咬牙切齿。
“那你来干嘛。”秋山好奇。
“你在装傻吗？”灰谷龙胆绕过秋山坐到她的沙发上，“你一个人在这儿玩得很开心啊。还记得答应过大哥的话吧？”
出去散心，四个月就回去。……秋山想起来了，那是灰谷兰答应她帮她出逃的条件。
“可我现在还不想回去呢。”
……
宇内独自在客厅整理剩下的废稿，忽然想起了刚刚他站在门口望着赤苇匆匆离去的背影。
赤苇编辑是连他明天就要截稿了都不会着急的人啊。那幅画，那个废弃的神社，他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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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26岁，七月
听到秋山说不想回去。
灰谷龙胆一句话没说直接躺倒在沙发上。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秋山这家伙好的没学到一点, 他大哥的卑鄙无耻装样子倒是学得像模像样，从小到大说话不算话可不止一两次。
他哥哥灰谷兰，以前曾短暂地做过六本木不良少年的首领, 在东京不良界很出名。他在哥哥的阴影下一直被叫做“灰谷兰的弟弟”。
有个太出名的大哥就这点不好。
无论走到哪里都生活在大哥的阴影下。
秋山这不靠谱的家伙，好像可以算是他第一个没有哥哥在场的情况下交的朋友。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关节技课上？
他跟秋山是班上年龄最小的孩子，被分到了一个组。
关节技课上除了秋山没有其他女孩子，想想也是, 没有几个家长想着要把自家女儿送来拳馆挨打。
他记得当时听到他被分到跟秋山一组他特别不乐意来着。
因为女孩子被打肯定会哭吧, 好麻烦, 他对安慰女生一向很苦手。
而且他不打女人。
“什么打女人！臭小子！这叫对练！”
他跟教练要求换人的时候，被教练一巴掌拍到后脑勺上。
秋山属于那种没多少打架天赋的，学了挺长时间也没见多少长进, 所以教练还是如了他的愿，给他换了对手。
不过他当时觉得秋山挺好的，因为难得她被打了也不会哭, 还会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告诉他再来。不需要安慰。
他跟秋山成了还算朋友的能说得上话的人。
拳馆下课的时候各自回各自家里。
再然后呢？
大哥那天心血来潮来接他的时候注意到了秋山。
他说, 那个小姑娘长得蛮好看, 就是衣品不太好，发型也难看，白瞎了漂亮小脸蛋。
“你朋友？”大哥歪头问他。
“……嗯。”
“喔~”大哥看着秋山一股脑把东西塞到包里的动作，思考, 然后笑, “那你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们出去玩呗。”
可能是从小父母不在身边的缘故，大哥对他一直有挺强的掌控欲，他从来没背着他交过朋友, 也不知道大哥对于他的朋友的态度。
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刚刚在大哥问他秋山是不是他朋友的时候他不该承认。
“大哥, 她是我朋友。”他沉默了一下跟大哥说。
他其实有点害怕，怕他对秋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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