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几天,还是他先忍不住了。
才有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公事,就立刻端起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去了永安殿。
进殿之前他告诉过自己,眼前的是郡主,他不能奢求太多。
郡主还愿见他,还愿跟他保持那样的关系就不错了。
可一瞧见那张脸,头脑中就抑制不住地翻涌出许多叫他难受的事。
想到贵妃的态度,三皇子与郡主交叠在一起的朗朗笑声,想到他们独处时……
郡主比往常淡了许多的态度。
与他分开之后,郡主就去见了三皇子。
从贵妃与郡主说话开始,几件事情串在一起。
他没法不去胡思乱想,他控制不住。
他抿抿嘴唇,压下苦涩,向枫黎行礼。
“奴才见过郡主。”
枫黎笑道:“门都关上了,陈公公怎么还这样端着。”
他们之间不见得需要这样的虚礼吧。
可是他上回自己说的,往后多主动些,怎么也得直接过来给她抱抱才是。
陈焕问:“郡主不希望奴才守礼么?”
说着,没忍住抬眼瞥了瞥她。
枫黎一顿。
真是越来越受不了陈焕的眼神了。
他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他想装成无所谓却控制不住流露情绪的样子……
特别诱人?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很想向从前一样稳重稳妥,进退有度,万事以大局为重,守好本分,做个合格的奴才,他特别希望自己能做到。
她有些被撩拨到,也有些心疼、心软。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枫黎起身,来到陈焕面前。
她早就观察出来了,当她跟这人拉进距离后……
他忍不住的。
两人越是离得近,她越是好声说话,偶尔哄一句,他就什么都招了。
于是,她抬头,笑着注视陈焕的双眼。
陈焕的嘴唇蠕动一下。
他能说什么?
说自己吃了三皇子的醋,说他不希望郡主与三皇子成婚?
他怎么敢啊,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真说出这种话。
“奴才……”
枫黎本想抻他一会儿,先叫他招了再说。
不过吧,她总觉得陈公公的手,不牵白不牵。
说白了就是没忍住。
她握住陈焕微凉的手掌,笑了:“陈公公直说便是,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陈焕很喜欢被她牵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最初的肢体接触就是被刘公公陷害那次,被郡主扶住了手掌,他现在特别喜欢她手掌的温度,喜欢薄薄的茧子划过皮肤的感觉。
他低垂着眼眸,拢了拢思绪,终是没敢牵扯到皇子与贵妃。
他问:“郡主可是一时新鲜,如今已经厌倦奴才了?”
连续两次单独见面,都没亲他。
就是还未嫁人,郡主对他的态度都不会一直热切,如今连续两次单独见面都没怎么与他亲昵,等真嫁了人,还哪里有他的位置?
厌倦?
枫黎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思路。
他哪里看出她厌倦了?
若真是如此,她根本不会见他。
她问:“陈公公独处的时候,一直这样胡思乱想吗?嗯?”
拇指在他手背上抚了抚,有种调戏的意味。
陈焕见她眼里浮出殷殷笑意,没有威严,只有调侃。
她是真的直白,看出了不对,就直接问他,反叫他觉得像是自己太多事。
可能真的是他的问题吧。
说不清道不明的苦闷与羞恼一同占据头脑,使得大脑发胀。
他把自己的手往外抽,不给她握着。
而下一刻,却被更紧的攥住。
枫黎用力一拉,就把人拽到自己怀里,双臂将陈焕抱了个满怀。
嘴唇刚好贴在他的耳畔,轻轻地吻了吻。
她轻声问:“为什么胡思乱想?与我说清楚,下次便不会了。”
陈焕的心脏颤了颤。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沉重。
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只要没入她的怀中,身体里就好似打开了什么,酥软的感觉拂过每一寸骨肉。
他一直以为成了阉人就不会有欲念,过去的二十多年也的确如此。
可此时他没能控制住自己,逾越地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
他总会因为两人地位的差距而默默等待。
他不希望在郡主没那个心思的时候惹她厌烦。
这回是他没忍住。
“郡主上次……比往次见面都冷淡许多。”
他心中嘀咕:而且后面转眼就跟三皇子谈天说地去了。
枫黎眨眨眼睛:“有吗?”
她脑子很灵,很多事一点就透,要不然也没法小小年纪就在北地与一众老将新兵打成一片,回忆回忆那天的事,就咂摸出了陈焕心情郁结的根源。
“那陈公公说,怎样才算是不冷淡呢?”
陈焕哪好意思说,他想要郡主跟前面几次独处时一样,腻腻乎乎地亲他抱他。
更不好意思明说出来,他连续几天不高兴,起因竟是“郡主没亲他”。
被人问起时,从这个角度一想……
他都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奴才只是随口一说,郡主不必……”放在心上。
“这样算是不冷淡吗?”
枫黎吻上他的唇,把他亲得直往后退。
唇齿纠缠,一下子夺去他的空气。
陈焕喉咙里溢出模模糊糊的低喃:“郡主。”
他又羞又喜,羞于自己那点儿小心思被郡主一眼看透,而喜么……
她愿立刻满足他的期待。
或者说,她兴许也迫不及待想亲他呢。
这么一想,心里痒乎乎地直得意。
他被亲得迷迷糊糊的,直到脚跟磕了一下,手掌按住柔软的薄被,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被郡主抱着倚在了榻上。
他偷偷地涨红了脸,脚趾跟着蜷缩起来。
“先前不是我想冷淡的,宫道上即便没人,也得小心些,是不是?”
枫黎离开他的唇,见他面色红润得明显,忍不住发笑。
她抚了抚陈焕的耳朵:“陈公公是很警惕,可被亲成这样了,怕是警惕不起来吧。”
陈焕的脑子瞬间醒了。
他哪能听不出郡主的调侃!
他在枫黎肩膀上打了一下,气道:“若真在宫道上,咱家自是会警惕!”
许是情绪松弛加上有点气,竟是忘了用贱称。
他一顿,想找补两句,却又被人轻轻吻了吻唇角。
“是,陈公公出门在外时,的确警惕。”
陈焕心中一动,说不出感受,只觉得背脊都塌软了下去。
郡主一点儿也不介意吗?
人都说祸从口出,称呼不仅仅是称呼。
称呼背后是尊卑贵贱,是礼教,是不容忍动摇的秩序。
他没再说什么,一点点地卸掉力道,彻底倚在枫黎的身上。
顺着她的力道,赖着她。
“平日里见了面却没法亲近亲近,没法说几句话,觉得心里直痒还不如不见。”枫黎见他难得少言少语,无言之间还有几分似有似无的腻乎和依赖,心里高兴得很,“可真的一连数日不见,又觉得还是时不时见个面比较好,只要看到陈公公……就已经觉得欢喜了。”
这话给陈焕听得嘴角不住地往上扬。
他嗔道:“郡主哄人真是熟练,从前哄过多少不知事的少年?”
说着说着,语调就变得酸溜溜的了。
在他看来,人哪儿有天生就会这些的呢,像他就说不来这些。
说得溜,准是有经验。
枫黎不动声色地看他片刻,抿着唇挪开视线。
陈焕吃醋时真是可爱,弄得她总是想笑。
从前怎么不知道,原来看人吃醋都是这么叫人愉悦的事情?
她实话实说地开口,还有点儿明晃晃的小显摆:“本郡主何须哄人,都是骑马进城时,被那些少年围在马上,一个个地往我怀里塞礼物呢。”
想到过去在北地的时光,她不由得翘了翘唇角。
她承诺护佑一方安宁,也身体力行做到了自己的承诺。
而百姓们充分信任着她,愿意为她一句话赴汤蹈火。
他们相处得如同亲人,相互扶持,就那么走过了十来年光阴。
真是怀念啊。
一转眼,竟已经近半年时光了。
“……”
陈焕的脸黑了下去。
尤其看到郡主脸上的笑意,更是忍不住难受。
他都能无比清晰地想象到那副画面——
英姿飒爽的女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无数俊俏儿郎蜂拥而至,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谁会不仰慕郡主这样的人呢?
就郡主这种见色眼开的性子,能一点儿想法没有吗?
跟他炫耀,还笑得那么开心。
他气得够呛,又气又难受,还有一股再明显不过的嫉妒。
他嫉妒一切能出现在郡主面前的健全男人。
他凶巴巴地瞪了枫黎一眼:咬着后槽牙气道:“既然郡主那般受欢迎,去找那些少年去吧,何必与奴才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阉人亲亲我我?”
枫黎才想笑着回应他,却猛地发现,陈焕的眼眶是红的。
一个在宫中沉浮多年的人……
竟是这么轻易就被她一句话气红了眼睛。
第三十九章 他轻颤着喘了一声。……
-
蓦的, 心里就软了下去。
面对陈焕,她好像知道了什么是怜惜。
不同于面对不幸之人的可怜、同情,或是面对怀才不遇之人的爱惜、器重, 看到他的痛苦与隐忍,她就想把人抱在怀里哄一哄, 不希望他再露出那样的情绪。
要知道,她可不是个心软的人,从来都不是。
“我没接过他们递的东西, 身为郡主, 又镇守一方, 肩上责任重着呢,哪儿有那么多心思放在这种事上,更不能随便收百姓们血汗钱换成的礼物啊。”她心知自己这回有些过头, 连忙哄道, “至今不过只收了陈公公的一件玉佩而已。”
陈焕不答, 把脸别到一旁去。
他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
郡主的身份地位, 没人喜欢才不正常吧。
就是想入赘的人, 怕是都能从北地排到京城了。
郡主若真不在宫中, 那必定是轮不到他的。
他真是卑劣,此时竟然偷偷庆幸, 郡主因皇命被困于宫中。
“北地的事到底如何,还不是全凭郡主一张嘴随便说。”
陈焕低低哼上一声:“奴才……”
他瞄了枫黎两眼, 见她挑眉, 又红着耳朵收回视线。
“反正奴才见多识广, 可不像那些不知事的少年一样好骗。”
枫黎问:“见多识广?”
“……”
陈焕没想到她会将这四个字重复一遍。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似把人调戏了个遍。
他从脸烫到了脖子。
“唔,也是, 在郡主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吧。”
他翻了个身,没再与郡主面对面相拥,而是靠在她身边。
免得被她看透了脸上的表情。
枫黎不是很喜欢调侃逗弄人的性子,偶尔调侃几次,发现陈焕对她的话都十分在意,慢慢地也就不总是与他拌嘴了——偶尔拌嘴是很有趣,但要是让他难受,不值当的。
她侧头,亲吻陈焕的耳朵:“哪有,都说了只收过你的礼物了。”
轻啄伴随着温热的呼吸触碰在皮肤上,痒痒的。
陈焕特别享受被她这样哄,心头愈发熨帖。
他问:“方才奴才言语上肆无忌惮了些,郡主当真不在意?”
他说的是自己忘记用贱称的事。
“还好吧,其实这段时间……”
枫黎回想跟陈焕确定了关系的这段日子,从前没觉得他在旁的主子面前自称奴才有什么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觉得别扭了。
看着她的人,对别人低眉顺眼地听话、做事,心里就不痛快。
“不喜欢看你一边自称奴才一边替人做事。”
她难得蹙蹙眉头,那些不爽都要写在脸上了。
凭什么被她抱在怀里哄的人,还要被别人呼来喝去啊。
好吧,虽然没有呼来喝去这么严重,但总归,不喜欢看皇子嫔妃们让他做这做那。
她也就只听皇上一个人的而已。
父王的话,她都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就算了的。
“陈公公可以伺候人,但只能伺候我。”她顿了顿,才又说,“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41/74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