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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央央将沐江恩送给她吃不完的雀红果一颗颗剥下、晒干,做成蜜饯留着没舍得吃。
沐江恩同她道:“吃完我再给你摘便是,喜欢想吃就吃。”
戚央央眼神幽怨地看着他,像是在怪责他忘记了什么。
沐江恩这才突然想起那本被烧毁的本子上似乎有记录,“沐江恩”答应戚央央,以后“沐大哥”不能犯险去悬崖摘果。
“你之前答应过我不犯险的,这次食言,我就不同你计较了,你还想有下一次?”
戚央央皱眉道。
其实沐江恩心里知道,此事谁也没有食言,野果是世子摘的,同“沐大哥”没什么关系,也就不存在“沐大哥”犯险摘果子了。
“好,以后也不会犯险,这果子其实是我在山下捡到的,没有犯险,你放心。我知道这雀红果是你对你父兄的美好回忆,我知道你此次回封州艰险重重,受了不少苦,只想让你高兴一下罢了。”他道。
“我确实很高兴,谢谢你,沐大哥。”戚央央捧着一捧雀红果蜜饯,摆放在心口,甜甜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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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江恩猜得没错,裴陆戟没多久就派人来同他联系,把所有查到的证据都给了他,想借他的手,铲除掉大部分秦相的势力。
戚央央也将自己的商队,乃及这段时期通过商队赚得的钱,全部投了进来。
“世子大义,我也该全力相助,方不辜负他的情义,再说了,那些东西许多都是他找回来的,现在他需要资金来疏通各个环节的关系,我在情在也该帮的。”
戚央央的钱被送出去没多久,就被退了回来。
沐江恩对她道:“世子不肯要,他说给你的,就是你的,如果你不要可以扔掉,但不能还他。”
听他这么说,戚央央只好收回。
沐江恩看着她,没忍住问了一句:“小央,世子他...逸群之才,又长得丰神俊朗,对你情深,而且你和他过往的那些误会和矛盾也已经解开,他也开始自省和改过了,你当真...就没有对他有一丝心动过吗?”
戚央央想也没想就立马摇头:“他改好了我就要喜欢吗?他自省了我就要回头吗?从前是因为我错认了人,如今我找回你,眼里自是再没有他人,不会因为他好,就随便改变心意。”
“这世上好的人何其多,难道我每找到一个好的,就要同他一起?”
眼见她越说越不高兴,沐江恩赶紧握住她手道:“没有...我就是,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喜欢我而已。”
见他信心缺缺的样子,戚央央突然抱住他道:“沐大哥,我的心意不会改变的,我和世子已经是过去了,我不会再怨恨他,也不会再喜欢他,我往后看的人只有你。”
“我们...等秦相那桩徇私草菅人命的旧案开审查明后,就继续完成那个婚礼,好不好?”
“好,好,都依你。”沐江恩也回抱她道。
可这桩旧案没有等到开审的一天,太子就反了。
消息传到封州的时候,圣上已经被囚禁在寝宫大半月了,朝廷暂时由太子殿下掌握,太子殿下监国,秦相和裴尚书辅佐。
京中突变,人心惶惶,羌北那边也开始蠢蠢欲动。
这时荆王也被派到边境作战了。
沐江恩收到王爷的书信,戚央央紧张地凑了过来,“怎么样了?”
“王爷说,秦相那桩案子,暂时不要动,眼下局势不稳,朝中稍有不稳,外敌难免乘虚而入,我们...”
“只能暂时按兵了。”
戚央央点点头,她也明白,这种时期,抗击外敌比较重要,即便是她父兄知道了,也会支持先放下眼前仇怨,全力抗击外敌的。
“只是...只差一步你就能替你父兄报仇,当年车壁一事,虽然不确定是否跟圣上有关,但祁仁义是秦相的人,秦相肯定是知情且参与过此事的。”沐江恩道。
戚央央摇摇头,“报仇已经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想替爹爹和哥哥们找一个事情始末真相,秦相是不清白,但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估计...再难有个结果了。”
“既然怎么都难以有个结果,那报仇之事...倒也没那么急了。”
沐江恩明白她,她穷尽所能,也不过是想替父兄洗脱罪名,留一身清白在人间罢了,只要圣上一日还在,事情就不可能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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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被困在寝宫已经许久没有传出音讯,宫中都有闻,圣上一早驾崩,只是如今为了稳定朝局,才刻意隐瞒着。
太子已经快压不住流言了,他找来了裴陆戟到跟前。
“裴尚书,如今那些大臣都要求见父皇,孤已经快压不住了,羌北那边作乱,倘若还不让父皇露面,恐怕...”
“恐怕六皇子殿下就会抓住这一点,大肆渲染,说殿下你弑父,正好给了他一个搬兵回朝勤王的机会。”裴陆戟往下接话道。
“是啊,虽然荆王已经被派到边境,但是...但是倘若父皇之事...那六弟到时候倒是不乏相助之人啊...”太子殿下愁道。
“景和宫最近...味道越来越大,用香料也掩盖不住,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了,可刘公公的下落,秦相还没找到。”
“殿下,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丞相他可能在逼你做决定。”裴陆戟道,“刘公公一个内侍,丞相底下的人手眼通天,要找一个内侍怎可能找这么久找不到呢?他可能是故意让殿下着急,想殿下你在迫不得已之下,自乱阵脚,替他杀了六殿下,这样,丞相就有由...”
太子听得心惊,“你是说,丞相他狼子野心,想让孤替他解决掉六弟,他就趁机拿出父皇的遗诏,捉拿孤,然后,他想...”
裴陆戟垂眸,什么也不再说。
太子恼得“砰”一声拳头砸在案板上。
“他杀害父皇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这步棋了吧?所以刘公公不是自己逃掉的,而是自此至终,就被他藏起来,以要挟孤??他好大的胆子!!”
第87章 他不躲不避,生生站着受了……
事情要说回三个月之前。
有一夜秦相的人突然通知太子赶紧到陛下寝宫, 太子来到之时,偌大深宫偌大回廊是漆黑的,寝宫外一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也没有掌灯。
走进去便看见秦相坐在圣上的尸首旁,殿外间或地雷闪, 可看得见他手里还握住勒死圣上的腰带, 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不断地喘息。
“丞相你!你做了什么??”太子眼睛瞪大, 不可置信道。
秦相见太子来了,立马恢复往常的冷静, 将腰带扔掉,站起来行礼。
“殿下, 陛下刚才已经拟下了废太子另立储君的圣旨,臣倘若不是这么做, 秦家和殿下多年来的心血, 都会付之东流。”
“父皇他...终究还是立了六弟为储...是吗?”太子握拳浑身发抖。
“圣旨已经被刘公公带走了, 臣如今已经派人去追捕他, 在找到圣旨和人之前,请殿下配合臣, 演好这出戏,殿下明白吗?”
八月的天, 黑夜划过一道惊雷,照亮了宫闱处繁复深深的床帏,和墙上五爪金龙的浮雕。
太子殿下从那一刻起, 就深知被逼绑上了一条贼船,一去不复返了。
所幸他身边还有一个裴陆戟可以依靠,尽管他知道, 裴陆戟这人心思极深,尽力帮他可能也有不为人知的所求,但至少能牵绊秦相这头豺狼一二。
“裴尚书,依你所见,这一局,孤要如何能破?”太子问。
“回殿下,臣倒是有一法子。”
裴陆戟道:“眼下丞相不过是利用这内忧外患的处境,逼殿下做错事,只要臣替殿下解决掉这外患,那么,殿下就能在此次平乱中获得功绩,稳住朝纲。”
“朝纲稳住了,六殿下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殿下再弄点动静,让秦相误认殿下手里有证据,自会自乱阵脚,到时候臣就能派人从他手中救下刘公公。”
“你是,想要启动崔家的十万大军?”太子道。
裴陆戟跪道:“眼下只有这个办法可行,殿下和我,是旁系的血亲,臣也是崔家人,自是要护着殿下的。”
“臣还有,一事想请求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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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陆戟带领崔氏十万大军出征一事,朝中许多人反对。
原因是崔家军好不容易从崔氏逆贼手中收回,如果被裴氏的人要去了,而且,裴陆戟的娘族正正是崔家,一旦被他掌握大军,崔家军定唯他的命是从,到时候想从裴陆戟手里收回兵权,哪有这么容易?
可太子却在朝会上直斥这些臣子,“如今大晋陷入水深火热之境,眼下首要解决的便是边境的安危,老百姓安全!旁的,等往后再说!”
秦相看太子的眼神越发阴沉,“殿下年轻,难免容易受人蛊惑,做出不智的事,老臣认为...”
“敢问如今是丞相监国,还是孤监国?丞相是君,还是孤是君,丞相应该听孤的,还是孤要听丞相的?”太子硬气道。
“丞相,不如你说说?”
秦相看着不远处一脸沉静的裴陆戟,咬紧牙槽,“自是...臣听殿下的。”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裴尚书即日起领军十万,赶赴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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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迎战,有不少朝廷官员也主动请缨上阵,张白石也随裴陆戟上战场了。
羌北六部的苏赫巴鲁可汗是勇猛的君主,早前已经将羌北西面十二个部都收复了,此次南下进攻大晋,是势在必行的事。
裴陆戟知道,秦相私下有同苏赫巴鲁接洽,已经做好了谋反的准备。如果他不说服太子将十万崔兵给他,秦相会联合羌北将大晋蚕食殆尽。
“可你如此一来,就等同于和秦相撕破脸了,此战,我们未必能赢,秦相也有可能...在战中联合敌人将你暗杀。”
张白石道。
“结局我早已想好了,最坏也不过是身死罢了,但刘公公在我手上,秦相不敢对殿下乱来,这一局,无论如何都会是我赢。”他笑道。
张白石还是有些地方想不通,“按说,就算陛下要废太子另立储君,丞相也可以把陛下软禁起来,不必弑君啊,以他多年纵横朝政的手腕,怎么可能会冲动犯如此过错呢?”
他把目光看向裴陆戟。
张白石和谢绍杰决定加入裴陆戟计划的时候,是一心想着铲除秦相的恶势力,还朝政清明,是以忠君为原则的。
裴陆戟只是淡淡道:“他这样的人,利欲熏心,做出什么也不奇怪。”
张白石疑虑地看着他,点点头,“是不奇怪。”
如此说来,他觉得羌北那边肯定有安插在大晋皇宫的细作,而且那细作也比大晋朝廷的人先一步确定过大晋皇帝确实已驾崩,才敢真的挥兵南下。
如今的羌北,虽说苏赫巴鲁已经统一了十二部,但余下还有九部才是最险要的,也恰好是他们选在这个时候挥兵,倘若再等几年,等羌北二十一部统一了大部分,兵强马壮的时候,纵然能出动崔兵,可能也难以与之一敌了。
所以他才会觉得,秦相这一步走的是错棋,以他的手腕,不应当犯这样的错误。
他的思路应该是,制止圣上另立储君,静待时机,等羌北苏赫巴鲁兵力成熟,他也掌握朝中大多兵力,届时太子这个傀儡就能弃之敝履。
断不可能在这个时刻弑杀君主,惹苏赫巴鲁急功近利,挣脱他控制的。
丞相的行为出乎意料,且又联想起先前看裴陆戟站在城外目送戚姑娘离开的神色,仿佛...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这让张白石不禁产生疑惑,怀疑这一切一切,都是人为在控制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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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太子把你召去,你同他开出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同羌北开战已有大半年,期间大大小小场战役,裴陆戟都通过巧妙的策略,赢得颇为漂亮。
大晋隆玄皇帝身体不适卧床期间,有小太监值夜伺候不慎打翻烛台,寝殿连人被烧成灰烬,隆玄皇帝驾崩,太子登位。
太子登位后将相关宫人处置了,秦相帮忙镇压六皇子党的人。
六皇子见朝局逐渐稳固,失去争夺之心,束手就擒。
秦相大权在握,见裴陆戟已经没有价值,多番在朝中引发言论,说他在边境同外敌狼狈为奸,拒绝再输送军饷,并勒令他在规定时间回朝认罪,如若不是,便判逆谋之罪。
外有豺狼外敌,内有奸佞在朝,这场仗,慢慢就局势逆转,被羌人把握了先机。
这一次裴陆戟领兵误中陷阱,已经和敌军在山崖下的土坳里周旋了好些时日。
张白石是因为不放心他自己只带领几百精兵前往同敌周旋,偷偷前来接应的,没想到就和他们一起被困在了这里。
被围困期间,他还时常看见裴陆戟拿出一本陈旧的很厚的册子在写写画画。
册子扉页印着花样,瞧着真不像是他的东西,倒像是他从小姑娘手里拿来的。
“少仲兄,你说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们不是战死,就是会饿死在这里,临死前,你就不能同我说说吗?你还装什么?”
张白石身上大大小小都是战伤,裴陆戟身上也好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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