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九姑娘和侍女都出来了,随从这才笑着道:“九姑娘,老爷还是记挂着你这个女儿的,这不听说姑娘之前的月钱都被那些黑了心肝的丫鬟昧了去,这才特意让奴才前来给姑娘送些东西当做补偿,同时将过去的月钱一并给姑娘补上。”
言毕,那随从招了招手,于是奴仆们便端着红木托盘走了上前。
见此,春歌与春元忙不迭上前将盖在托盘上的红木揭了下来。
顿时周围人便有些倒吸一口凉气了,早知姜员外家底颇丰,却没想到出手竟是如此阔绰。
看清楚托盘上放着的银两之后,姜明月的眼底也划过了一道惊讶。
她原以为姜父所谓的补偿不过是补上一两年的月钱,没想到姜父竟是大手一挥将这十六年的月钱都补了上来。
每月五两的银子就已经不算少了,更何况是十六年的月钱加在一起,足足有近一千两白银。
许是觉得白银太多了不方便,姜父还特意将银两换成了黄金和银票。
就连姜明月都觉得惊讶,更别提春歌与春元了,两人可是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子。
只是可惜姜明月很清楚,这些钱她不能收下,换而言之,有命收钱,她有命花钱吗?
暂且不论此时她困在这明春院中根本没什么花钱的机会,便是她以后侥幸逃了出去,这些钱她也根本没办法花。
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孤身一人,只怕前脚拿着银票去钱庄换了钱,后脚这些钱就会被人抢走,是以这些钱她根本拿不走。
姜父果真是虚伪至极,用这些银子明面上走一遭,一来可以显示他对这个女儿的重视,二来可以彰显他的治家公平。
可惜那个真正的九姑娘已经死在冰冷彻骨的湖水中了。
第4章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心中觉得嘲讽至极,但是姜明月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商人果真是说话办事都极为漂亮。
除了钱财还送来了一些衣衫和首饰。
她方才粗略看了一眼,她并非是古代人,是以看不出来衣衫的料子怎么样。
毕竟是姜父送过来补偿她的东西,无论贵贱最起码明面上是让人挑不出来错处的,
但是那首饰都是一些珠花,虽然好看却并不值钱。
她现在寄人篱下,倒是没有必要戳破这些虚伪的事情,倒不如就顺着姜父的心思来,如此也能安生一段日子,说不定还可以寻到从这府中脱身的法子。
想到此,姜明月便登时就红了眼眶,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眸泪光闪闪,她看向了那随从姜应,嗓音中是止不住的感激,“原来父亲是这般记挂我,父亲愿意补偿女儿一二,女儿心中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又怎能收下钱财,姜叔还是将这些月钱带回去吧,我平日在府中也没什么开销。”
闻言,果不其然姜应是断然不同意的,老爷吩咐他要将这件事情办的漂亮一些,这些东西既然已经带来了又怎么可能收走。
只是这九姑娘分明还跟之前一眼软弱无能,也没什么见识和脑子,这些衣衫和首饰根本不算是值钱,她却感动成那样样子。
想来老爷这次又要失望了,脱胎换骨哪能是轻易就能发生的?
见姜应迟迟不肯松手,姜明月眉眼低垂,哭的梨花带雨,继续抽噎道:“姜叔,这些月钱我是断然不能收下的,若是姜叔为难的话,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情,十六岁及笄需举行及笄礼,我今年已经十六岁有余,早就过了行及笄礼的年岁了,今日观刑的时候,我见三姐姐鬓发间簪着的金步摇很是璀璨夺目,心中很是羡慕,姜叔可否用这些钱银替我买一支金步摇回来,权当是父亲送我的及笄礼了……”
饶是这些年姜应跟在老爷身边没少干脏事,可是这一刻为数不多的良心还是有了些许愧疚,只能顺着姑娘的意思前去禀告老爷。
自从姜应和奴仆们离开之后,原本就清冷的明春院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春歌与春元有些害怕姑娘,是以她们即便不解姑娘的决定也不敢开口问。
况且姑娘现在哭得这般梨花带雨,若是她们说错话了触到姑娘眉头可该如何是好?
是以她们两个人只是沉默着将衣衫和珠花搬到了屋子中,替姑娘将衣柜和梳妆台好了之后便离开了。
临走前倒是没有忘记替姑娘打一盆清水。
很快屋内便只剩下了姜明月一个人,五月的天还不算长,经过这么一折腾,天色倒是隐隐暗沉下来了。
姜明月关上了木窗,这才走到了铜盆面前弯腰洗了洗脸,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明日姜应就会带着银两和金步摇过来了。
姜父是个虚伪至极的人,既然已经决定将这百两黄金补偿给她了,又岂会轻易收走?
况且这些钱她也根本就花不出去,放在她这里同放在库房中也没有任何区别,总归不过是从一个口袋到另一个口袋罢了。
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但愿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以让她找到脱身的法子,一轮明月悄然落下,天地陷入一片沉默。
许是今日算计太多又受了惊吓的缘故,同之前夜间的辗转反侧不同,姜明月躺在床榻上很快就入睡了。
梦中她又回到了现代,见到了分别已经的父母……
*
晓来天色沉沉欲雪,姜明月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神色中是显而易见的失落,她还以为她回家了,没想到盼来盼去都只是一场空。
终究都只是一场梦。
用过晚膳没多久后,果不其然如同她所预料的一般,很快姜应就依照老爷的吩咐前来了。
不但送来了一成套的金簪子,就连昨日的那些银票和金子也一同送了过来。
见姑娘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春歌与春元便是想要收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姜明月哭得梨花带雨又假意推辞了一番,最后实在是拗不过这才收了下来。
这些东西都属于贵重物品,是以都放到了她的屋子中。
平日里姜明月并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是以做完这些事情,她便让春歌与春元退下了。
她来自千百年后的现代,人人平等的观念早已深深刻进了她的骨髓之中,她根本不想当这个所谓的主子,也从未把自己当成过主子。
只是她若是在这里说出了这一番人人平等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论,只怕马上就会被人抓起来烧死。
是以便是她这些时日并不习惯奴仆们的伺候,也只能慢慢习惯了。
在这个封|建王朝,主子之上更有主子,奴仆之下更有奴仆,她在旁人眼中不就是命若草芥的蜉蝣吗?
想到此,姜明月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雕花铜镜中模糊地映照出了一张沉婉若玉的面容。
她伸手打开了梳妆匣,但见一排金步摇并排躺在里面,每一支发簪都是精妙绝伦、价值不菲。
即便是屋内有些阴暗,这些金步摇还是在熠熠生辉,当真是应了那句荣华富贵迷人眼。
她伸手拿起了一支金步摇在鬓发间比划了一下。
金步摇垂落下来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曳,连带着她清婉的眉眼间都多了些许艳丽,眼底也显得愈发幽深了。
昨日和今日姜父特意派人来送东西的事情恐怕很快就会在府中传得沸沸扬扬,想来她那位名义上的三姐也会知道这件事情,不知道她会不会嫉妒得发狂?
但愿这位姜三姑娘能够亲自找上门来,如此也算是少了一件麻烦。
*
春歌与春元原先是有些害怕九姑娘的,两人其实只是姜府的洒扫丫鬟,平日里根本没有近身伺候主子的机会,这次也是撞了大运、歪打正着才能在主子身边伺候,是以心中也是十分忐忑。
没想到九姑娘与平日传言中怯懦的样子一点也不同,而且出手打赏也算是阔绰。
今日才得了老爷的赏赐,也不管她们两个人伺候的好不好,竟是就出手十分阔绰地赏赐了她们。
两人眼下看着沉甸甸的金子都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明白姑娘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直等到中午去给姑娘送饭的时候都是诚惶诚恐、小心谨慎的样子,许是见九姑娘得了老爷的赏赐,就连小厨房送来的饭菜也比往日丰盛了许多。
用过午膳之后,姜明月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让春歌与春元直接退下,而是让她们留了下来。
随后姜明月径自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雕花铜镜中映照出来一张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脱俗的美人面。
她一边伸手拆着自己的发髻,一边视线透过泛黄铜镜看向了春歌与春元,道:“愣着干嘛,会梳发髻吗?”
闻言,春歌与春元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匆匆朝着姑娘身边走去。
春歌胆子要大上一些,率先拿起了放在梳妆台上的梳子,嗓音有些犹豫地问道:“不知道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发髻?”
“越华丽越好,”一边说着,姜明月一边垂首打开了梳妆匣从中挑选出来了几支金步摇,“就用这些金步摇来挽发。”
这时一旁的春元也回过了神来,拿起一旁的梳子帮着给姑娘梳发,她们两个人从前虽然只是粗使丫鬟,可梳发这样的事情也是会做的。
半刻钟的功夫就替姑娘梳好了发髻,金步摇点缀在鸦青色的鬓发间,越发显得姑娘容貌昳丽了。
如月宫仙子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清冷美艳,当真是应了那句“任是无情也动人。①”
姜明月垂眸拿起一旁的眉笔描了描眉,用胭脂在面颊扑了扑,最后又打开口脂罐子,用右手食指蘸了些许口脂点在唇瓣上。
鲜艳欲滴的口脂点在唇瓣上,瞬间便为原本有些清冷的面容增添了一分艳色。
仿佛是一株在冰天雪地之中徐徐怒放的梅花。
早知道九姑娘素来模样生的好,可是这一刻,春歌与春元还是有些看呆了,就连姑娘同她们说话都没有听清。
“你们知道三姐姐的院子在哪里吗?”
见春歌与春元没有回过神来,于是姜明月便又开口问了一遍,春歌率先回过了神来,“回姑娘,三姑娘住在绘春院。”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平澜湖是不是就在绘春院的旁边,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湖边逛逛,顺道去拜访一下三姐姐。”
闻言,春歌与春元这才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平澜湖不就是九姑娘意外失足掉进去的湖泊吗,姑娘怎么忽然心血来潮要去那里?
看着姑娘率先走出房门的身影,春歌与春元也顾不得去想这么多了,只能匆匆跟上了姑娘的步伐。
只是三姑娘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虽说平日里姨娘得宠,可其实绘春院处处都需要花钱打点、且平日里三姑娘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是以她手中剩下的钱银并不多。
那一支金步摇得来也是不容易。
九姑娘不费吹灰之力就从老爷那里得了这么多金步摇,且还打扮了一番去见三姑娘。
只怕依照三姑娘的脾气,这件事情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
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春歌咬咬牙快步走到了姑娘身边,开口提醒道:“姑娘,若是要去见三姑娘的话,只怕这一身打扮是不妥的,你如今大病初愈没多久,三姑娘性子跋扈惯了,还是轻易不要与她起冲突为好。”
闻言,姜明月的步伐微微一顿,侧首看了一眼春歌,唇角微勾、语气中满是云淡风轻,“无妨,许久未见三姐姐了,我这个做妹妹的也该去拜访一下了。”
言毕,她便步伐匆匆出了明春院,径自朝着平澜湖走去,见姑娘心意已决,春歌与春元也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第5章 午夜梦回,冤魂索命。
明春院的屋子比较偏僻,绘春院则是有所不同,毕竟三姑娘的姨娘曾经得过宠,现在姨娘虽说是有些年老色衰、不如从前得宠了,可到底有之前的恩宠在,日子也不会太差。
三姑娘是那样嚣张跋扈的性子,一直以来没少明里暗里作妖,老爷不也都当做不知道、没说过什么吗?
哪怕这次九姑娘溺水差点闹出人命,老爷也没有训斥三姑娘半句。
想到这里,春歌与春元的心都是一紧。
九姑娘这次差点淹死,而老爷明知道这件事情与三姑娘脱不了干系、却没有训斥三姑娘半句。
就算是没有证据,那也可以先行调查一番,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不闻不问,只是赏赐了一些黄白之物。
如此看来,老爷对九姑娘也没有那么上心,也怪不得姑娘会是这般气势汹汹前去找三姑娘算账的样子。
与她们二人的胡思乱想不同,姜明月的心思倒是很简单,她毕竟不是原主,也没有那么难过。
就算是现在暂时没有办法立刻为原主报仇,她也不会容许姜潇潇这段时间过得如此惬意。
杀了人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难不成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逍遥法外吗?
匆匆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平澜湖。
姜明月原先还有些发愁应该如何去找姜潇潇,毕竟若是绘春院外有奴仆拦着,她们主仆三人势单力薄想要硬闯进去也不容易。
只是没想到今日的事情进展的倒还算是顺利,远远地还没有走到平澜湖,姜明月便看见了身穿华服的姜潇潇坐在了一旁的亭子中乘凉。
这位三姑娘果然要得宠许多,身边跟着六个仆人,两个人站着给她扇风,两个人跪在一旁给她捶腿,至于另外两个人则是拿着鱼食在喂鱼。
相比之下,她这位九姑娘身边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五月中旬,江南虽说还是春日却已经有了几分初夏的景致,平澜湖中种着许多荷花,远远望去碧色一片,教人觉得心旷神怡。
可惜眼下姜明月并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风景,她定定地驻足看了一眼亭子中的姜潇潇,杏眼微眯、冷笑一声朝着亭子走了过去。
至于春歌与春元则是老老实实地跟在姑娘身后,一来是姑娘的步子确实有些大,二来则是她们是丫鬟,不能擅自走到主子的前面。
况且姑娘此番来者不善,若是她们走在前面,倒像是她们挑唆而来似的。
那厢姜潇潇自然也是看见了姜明月,她当然不会将她放在心上,哪怕是差点将姜明月活活淹死,她心中也不会有半分愧疚。
可是想到今日父亲对这个贱|人的赏赐,顿时一股戾气就攀染而上。
平日她在府中众多子女当中也算是得宠,却也没能得到如此多的赏赐,没想到这个贱|人不过是落了一次水就能得到如此多的赏赐,还真是可恶至极。
如姜明月这般性格怯懦、胆小怕事的人得了不该得的赏赐就应该就夹着尾巴做人,她难道是忘了从前的事情吗?
居然还敢打扮的这般花枝招展地前来,难不成是活腻了?
日光下姜明月鬓发间的金步摇在熠熠生辉,随着她越走越近,金步摇折射出的光芒便越加锋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落水之后,姜明月似乎变得好看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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