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姜明月面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了,忍不住在心中又咒骂了他两句,索性也不再继续同他弯弯绕绕了,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世子,图册与成衣毕竟还是有区别的,不如让我出府亲自去挑选……”
话音未落,宋怀川就径自将她打横抱在了怀中,姜明月一时间倒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间倒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随后便下意识用胳膊拦住了他的脖子。
宋怀川抱着她朝着床榻走去,垂首目光带着几分晦涩地落在了她的面容之上,“当然可以……”
剩下的话语都在不言之中。
月牙黄的床幔遮掩而下,挡住了一帘春光。
夜半,西厢房叫了好几次的水,守在院子门口的侍女们都有些面红耳赤。
*
翌日,一直等到临近正午的时候,姜明月这才悠悠转醒,一觉睡醒浑身都是酸痛不止,不过好在身上还算是清爽,看样子是有人帮她沐浴和上药了。
起身用过午膳之后,姜明月便带着一群奴仆大摇大摆出门去买衣衫和首饰了。
她本就是美人坯子,只是平日里打扮的清淡了一些,模样便多了一些清婉,可今日她出门打扮的格外招摇,一袭绣金红裙衬得她模样更是严厉了,像是一朵朵开到荼蘼的芍药花。
鬓发边簪着的金步摇更是为她增添了些许贵气。
加上又有许多奴仆围绕在她的周身,一时间倒是让人有些疑心京城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富贵千金。
偶有知情者看着这阵仗,才会低声不屑道:“这哪里是什么名门千金,不过是那忠勇侯府世子新纳的小妾,之前不是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吗?”
“听说这妾室刚开始可是宁死不屈,世子为此还动了私刑,将人关进了牢房中。”
“那阴冷潮湿的天牢哪里是这娇滴滴的小女娘应该待的地方,那小女娘刚开始几天还是不愿意,可是后来吓得梨花带雨,没过两日就松口了,听说是被牢房中的血腥场面吓到了。”
听话人有些将信将疑,眼看那穿着一袭红衣的小女娘摇着水蛇腰渐渐走远了,似乎依稀还能听见她鬓发边金步摇摇晃发出的清脆声。
眼前这位衣着富贵、奴仆环绕的小女娘,哪里有半分视荣华富贵如粪土的模样,也再无当初不畏强权、宁死不屈的模样了。
或许这世间的初心都会在光怪陆离中渐渐消逝。
再无从前半分模样。
京城繁华如许,人头攒动,崔珠儿拎着一个篮子走到长街上,她今日是依照孙娘子的吩咐前去府上送丝帕的。
她原本是在街上漫不经心地走着,只是忽然瞧见远处似乎是有什么动静,她正是年少喜欢凑热闹的时候,当下便忍不住凑上前想要看一看。
反正今日的事情并不算多,她就看一会儿,然后再去送丝帕也不迟。
这些日子她都有些难过,不知道为何姜姑娘忽然不见了,就连道别都未曾道别。
等了几日,崔珠儿便忍不住去问了孙娘子,孙娘子只是道姜姑娘家中有事、回家去了。
崔珠儿有些失落,毕竟这些日子她都已经习惯同姜明月一同外出了,热闹之后,又剩下了她一个人。
不过先前瞧姜姑娘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小女娘,兴许只是同家中闹了矛盾,眼下便又回家去了。
朝着人声鼎沸处看去,但见一位穿着红裙的小女娘被奴仆簇拥着,崔珠儿只是看了一眼就想要收回视线。
可是她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了那小女娘的面容之上,顿时崔珠儿便有些愣住了,居然是姜明月。
居然真的是姜姐姐。
几日不见,崔珠儿是真的很想姜明月。
于是她便顾不得这么多了,拎着篮子快步朝着那小女娘的身边走去,生怕慢一点就见不到她的姜姐姐了。
可是姜明月身边实在是围绕了太多的奴仆。
崔珠儿费力地穿过人群,拎着篮子求了求那一旁的侍女,可是那侍女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替她传话,于是崔珠儿只能大声喊了一句,“姜姐姐。”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姜明月下意识回首看了一眼,便见崔珠儿穿着一袭粉衣,右手胳膊挽着一个篮子、
察觉到了姑娘的视线,一旁的侍女忙不迭开口解释道:“主子,这位姑娘说是认识您……”
话音未落,便姜明月开口打断了,“我不认识她,将她赶走。”
她清婉的嗓音中尽是不耐烦。
仿佛是真的从来都不认识崔珠儿一般。
于是,崔珠儿面容上的笑意就僵硬了,眼中的期待也如同星子一般逐渐消散了。
她愣了一愣,视线从姜明月那一张华贵娇艳的面容上掠过,又从她华贵的金步摇和红裙上掠过,只觉得陌生。
或许她是真的认错了人了。
崔珠儿忍不住有些委屈的在心中想到。
趁着她发呆晃神的这段时间,奴仆们已经簇拥着姜明月继续朝前走去了,不过是一会儿子的功夫,崔珠儿就看不见姜明月的身影了。
仿佛方才是她真的看错了。
仿佛从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
她从来都不曾认识姜明月。
秋日的风有些凛冽,刮在脸上有些疼痛,崔珠儿看着奴仆们簇拥着姜明月进了一件铺子,伴随着她的离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慢慢散去了。
只有崔珠儿一人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方才姜明月冷漠至极的话语仍然在耳边。
崔珠儿愣了许久,这才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提着篮子继续去送丝帕了。
也是千金之躯的名门小姐又怎么会同一个小绣娘有任何关系呢?
可崔珠儿还是有些委屈的哭了。
*
姜明月在人群簇拥中进了一家铺子,里面买的正是首饰和衣裙,那掌柜的一看她的打扮、就知道这是一尊财神爷,果不其然,她出手果然是十分阔绰。
但是买的钗裙都是贵重之物,不过是进了几家铺子,侍女们随身带着的钱就用光了。
闻言,果不其然,姑娘又发了脾气,只能命奴仆匆匆回去取钱。
一直等到傍晚的时候,姜明月这才载满而归,奴仆们手中都拿满了东西。
姜明月并非是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千金小姐,相反她逃过难、挨过饿,也更知道自己今日一下午挥霍出去的钱财,怕是寻常人家几生几世都见不到的钱财。
纸醉金迷、挥金如土原来是这种感受。
她从前只以为真情才能融化人心中的坚冰,如今看来钱财才是真正的灵丹妙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枯木逢春。
过往的贫穷和苦难似乎都在遥远的记忆中渐行渐远。
淡淡的槐花香终于慢慢消失不见了。
挥金如土的时候,或许有许多事情都是假装的,可那一瞬间的痛快却是如此真切。
她仿佛从过往的苦难之中脱胎换骨,长出了一身新的血肉。
有那么一瞬间,姜明月也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现在锦衣玉食、奴仆环绕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回府的时候,夕阳西下,漫天霞光铺展开来,姜明月的步伐微微一顿,她停下脚步,侧首看向了天边的火烧云。
见此,一旁的侍女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您是在看什么?”
“没什么,走吧。”
闻言,姜明月匆匆回过神来,而后继续抬步走回了忠勇侯府,小小的人儿,终究还是低头走入了四四方方的院墙之中。
自由的味道,哪有钱财的气味动人?
很快忠勇侯府的大门就再次紧紧地阖上了,外人无从窥其中金玉日子的蛛丝马迹。
第66章 “宝钗还是要配美人。”……
残阳洒金,忠勇侯府中杨柳依依,些许碎金落在了湖面之上,远远看去风景如画,姜明月走过了长桥之上,湖面波光淋漓地倒影出她的身影。
湖中的影子模糊地勾勒出了她的面容。
若有所感,姜明月垂眸看了一眼湖面中的影子,依稀窥见了自己的面容,波光淋漓的湖水中有几尾红色锦鲤在摇动尾巴,一派祥和。
身后是乌泱泱的奴仆围绕在她的身边。
一旁的管家算着姑娘今日一日的花销,不过是短短半日,姜姑娘就花费了忠勇侯府三个月的支出,若是再按着这种情况下去,怕是过不了多久这侯府就要倾家荡产了。
等世子回来之后,这件事情还还是要禀告世子,总不能真的就纵容姑娘这般为所欲为了。
琳琅满目的钗裙和首饰摆满了一屋子,姜明月笑意盈盈地吩咐着侍女将这些衣衫拿下去浣洗。
先前的首饰匣子被摔坏了,府中便又送过来了一个更为精致的匣子,金丝楠木匣子有一种淡淡的香气,匣子表面还镶嵌着许多宝石,一颗宝石就足够普通人家一辈子的开销了。
姜明月很是喜欢这个匣子,忍不住抱在怀中看了又看,随后也不用侍女们去摆放那些首饰了,索性自己亲自布置摆放。
见姑娘似乎很喜欢这个匣子,一旁伺候的侍女们才算是悄悄送了一口气。
姑娘今日心情这样好,想来未来她们都可以过上一段安生日子了。
等到喝药的时候,姑娘也没有挑三拣四,动作干脆利落地端起了药碗一饮而尽。
宋怀川今日回来的时辰稍微晚了一些,甫一进了府门,就看见管家有些欲言又止地站在门后,那样子一眼就是等了许久。
这管家也算是府中的老人了,若是没有事情,也不会如此为难。
宋怀川略显冷淡的事情从管家的面容上掠过,步伐匆匆地朝着竹园走起,“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启禀世子,姜姑娘今日出门买了许多钗裙,这些花销抵得上是府中半年的开销了。”
“无妨。”
“世子,姜姑娘今日话说竹园外的那片竹子有些碍眼……”
“随她的意,她不喜欢的话砍掉就是。”
顿时,管家就有些雅雀无言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言辞有些过于委婉了,一时间世子竟是没能听出来他言辞中的真正意思,若是按照姜姑娘的这般花销,只怕要不了半年,忠勇侯府就要被掏空了。
就当那管家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想要将实话尽数托盘而出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早就不见了世子的踪迹。
于是管家只能将这些话告诉了宋严,让宋侍卫代为传话。
甫一到了竹园,就见竹园中挂满了各色各样的衣裙,这些衣裙无一例外都是极为鲜艳的色彩,满院的衣衫堆积在一起,像是一道绚烂的虹。
侍女们仍在忙碌,宋怀川穿过院子来到了西厢房,一推开门就看见姜明月穿着一袭红衣坐在了梳妆台前,她正眉眼低垂挑选着朱钗。
许是太过全神贯注,她就连开门的声音都未曾注意到。
她正笑意盈盈地拿着一支珍珠缠花金步摇在鬓发间比划,眉眼间尽是笑意和欢喜,金步摇的流苏轻轻摇曳,衬得她的眉眼越发绮丽了。
“好看。”
冷不丁听见了屋子里面有人在开口说话,姜明月倒是吓了一跳,珍珠缠花金步摇也从她的手中脱落了,眼看那金步摇就要摔在地上的时候,宋怀川弯腰伸手,顿时那一支金步摇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那支金步摇在她的手中显得分量十分重,可落在他手中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小了。
宋怀川微微弯腰,将那一支金步摇簪入了她的鬓发间,“人比花娇,宝钗还是要配美人。”
雕花铜镜中映照出两张紧紧靠在一起的面容。
闻言,姜明月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连带着鬓发间的金步摇也是摇曳不停,她抬首轻轻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吻。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
宋怀川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径自将她拦腰抱在了怀中,开怀大笑,千金散尽博得美人一笑,这钱散的还真是值,很快就有奴仆将热水送了进来。
衣衫尽|褪,宋怀川抱着她坐进了浴桶之中。
云雨初歇之时,姜明月依稀听见了宋怀川道,“若是往后都这样听话懂事,以后府中的钱财都由着你做主。”
半梦半醒,纸醉金迷,她早就是浑身都筋疲力尽了,头脑混混沉沉的时候什么都听不清了,只能依稀听见“听话懂事”这四个字。
顿时她觉得不寒而栗,骤然就清醒了。
听话懂事,从小她就被要求听话懂事,仿佛只有坐到了这四个字才能得到一些东西。
她眨了眨眼,床榻晃动之间,在茫茫云际之中,她勉强恢复了些许智,眼眸中似乎是有些许泪光在闪烁。
可是宋怀川不曾注意到她眼角的泪光,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只会当她是在是床笫之间受不住了才会如此。
不过也没关系,姜明月也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毕竟她的泪也不是为了他而流。
摇摇晃晃,摇摇欲坠,到最后那一滴泪还是从她的右眼中流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宋怀川也终于注意到了她的眼泪,他垂首将那滴眼底从她的眼尾亲走,徐徐抽动,视线落在了她的面容之上,“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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