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还会被贬为庶人,日后再也不能找如此作威作福,仗势欺人了。
仅仅是想到了这一种可能,姜明月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浑身血液都仿佛在那一瞬间沸腾了。
对于宋怀川这种出身尊贵的人来说,夺去他的富贵和权势空怕会让他比死更难受。
些许冷风从木窗缝隙中钻了进来,如同无孔不入的绣花针一样密密麻麻刺进了她的骨头之中,寒冷让她瞬间恢复了清醒,也渐渐从那些荒谬的念头中抽离了出来。
她苦笑一声,暗自嘲弄自己的异想天开,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要能回到京城见到太子,单凭她一人又是在荒郊野外,恐怕不能轻易从宋怀川身边逃脱。
忧心忡忡,她便连脚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痛了。
她心慌的时候不由得又想起太子殿下,想起来了太子殿下送给她的那一枚羊脂玉佩。
与太子殿下相比,宋怀川就像是长在阴沟中的毒蛇,只是看一眼就会让人觉得厌|恶至极。
同样都是人,可两人可谓是天差地别。
想到此,姜明月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拿自己放在袖中的羊脂玉佩,入手只有一片冰凉如水的中衣衣料,于是她这才有些怅然地回过了神来。
之前坐在马车中的时候,她担心自己会丢三落四地弄丢玉佩,是以便将玉佩拿出来放进了包袱中,想来那包袱也不见踪影了。
玉佩也一并消失不见了。
其实她也心知肚明,依照宋怀川的性子,恐怕早就将玉佩和包袱扔掉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姜明月起身走大了窗户边,她伸手推开了窗户,很容易就推开了,月光顿时便如流水一般流淌了进来。
她垂眸向下望去,只见这只是二楼,算不上高,用床单系成绳索完全可以跳下去。
她从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
只是思索片刻,姜明月到底还是放弃了,她能下去也走不出这间客栈。
一直等到夜色深深的时候,姜明月这才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翌日,姜明月起身之后就下了楼,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倒是不觉得伤口有多疼,如今走起来路来却难免一瘸一拐。
那厢宋严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姜姑娘走路姿势的不对劲。
第77章 塞外。
宋严给了客栈中的一位女客人些许银子,托她端着铜盆将姜姑娘喊醒,原以为姜姑娘怕是会刁难一番,但是没想到很快姜姑娘就梳洗完毕出了屋子,面色平静也没发什么脾气。
姜明月径自走下楼梯到了客栈大堂,因为右脚有些疼痛,她走路的时候难免会有些一瘸一拐。
宋严跟在姑娘的身后,自然是注意到了她走路姿势的不对劲,紧跟着姑娘下楼之后,便将此事告诉了世子。
原以为世子会过问两句,却不想世子闻言神情倒是没有多么意外,只是坐在原地不紧不慢地用着早膳。
至于姜明月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此时便径自走出了客栈,要到一旁的马车上坐着。
见此,一旁的宋严见世子没有旁的吩咐,便快步走到了客栈外,前去将一旁的马车牵了过来。
而后姜明月便弯腰上了马车,不久后宋怀川也上了马车,宋严便驾着马车继续匆匆赶路了。
一路上,宋严都是有些提心吊胆,担心姜姑娘又会与世子争吵起来,只是没想到马车中一直都很安静,如今是刚出京城没多久,一路上还不算是太过偏僻,晚上的时候还能找到客栈借宿。
中午草草用了些干粮,主仆等人便又开始继续赶路了,傍晚的时候宋严找到了客栈,这才停下马车去喊世子。
闻言,宋怀川并未立刻下马车,而是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白瓷玉瓶递了过去,秋日天色早就暗了下来,马车内自然是显得更加昏暗了。
一日下来,姜明月都是与宋怀川相安无事地坐在马车中,早上没有用早膳,坐上马车的时候,她就觉得没有那么眩晕了,再加上昨夜她并没有睡好,坐上马车没多久就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中午的时候也是没有吃任何东西,但她却并不觉得饿。
下午的时候便接着又睡着了,一直等到宋严方才出声的时候,她这才醒了过来,过了片刻才清醒过来。
因着马车内有些昏暗,片刻之后,姜明月才注意到了宋怀川的动作,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他手中的白瓷瓶上,不用想都都知道这里面是金创药。
她知道此时自己寄人篱下,她应该有眼色一些,应该暂时忍气吞声。
可偏偏她就是忍不了,历来事情都是如此,忍气吞声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像她刚到忠勇侯府的时候,从来都是谨小慎微,可灾祸还是偏偏落到了她的头上。
日子久了,只怕奴婢二字就要刻进她的骨头之中了。
想到此,她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暗色,想也不想便要直接用手将他手中的药瓶打落。
可偏偏凑巧的是,宋怀川许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动作轻飘飘地就躲开她的手。
倒也不惯着她,宋怀川将白瓷瓶又放回了袖中,冷笑一声收回了视线,只是嗓音冷淡道:“不愿意上药就算了,脚受伤了就更不用担心你会逃跑了。”
闻言,姜明月心口一窒,条件反射地想要说些什么话来反驳他,可偏偏又找不到什么话,只能闭上了嘴。
宋怀川倒也没有再看她,只是隔着一层帘子吩咐宋严继续赶路,不再住客栈了。
离他们原本定好的离京日子已经晚了许多,只有连夜赶路才能按时抵达塞外,若不是为了照顾姜姑娘,他们昨日根本就不会住客栈。
宋严原本就是有些着急赶路的,闻言,他心中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转念想到了姜姑娘的脚伤,他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可到底最后还是什么对没有说,只是用手勒紧了缰绳,扬起马鞭继续赶路。
姜明月只是恨恨地看了一眼宋怀川就收回了视线,他倒是惯会惺惺作态,分明是他将她害成这个样子的,可是此时又假模假样的拿出了药,他以为这样她就会对他感恩戴德吗?
有时候奴才被主子欺压得久了,平日里凶神恶煞的主子只要假惺惺地说上几句好话,奴仆们就会感恩戴德,为主子鞍前马后,更是恨不得为了主子赴汤蹈火而死。
她不是奴才,她永远不会为了旁人的一点点虚伪施舍而感动。
她靠坐在马车上,耳边只有马车车轮骨碌碌碾过的声音,有些不知道自己以后应该如何办了。
塞外,塞外。
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原先去白玉寺之前,她还存着能重新回到现代的念头,可满心希望迎来的只有失望,失望过后便是彻骨的绝望。
等到了塞外,她就更是孤立无援了,到时候生死全都在宋怀川的一念之间,兴许她根本不会有死的机会。
仅仅是想到之后的日子,姜明月就觉得浑身不寒而栗,届时她用一只困在笼子中的鸟雀也没有任何区别了。
月明星稀,马车一直都没有停下过,姜明月看似已经睡着了,可实际上却在时时刻刻都留心着周围的动静。
昼夜不分的赶路,宋严即便是个铁人恐怕也受不住。
果然,暗地里,宋怀川还带了许多人,看来她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即便是昨夜客栈房间外面没有人看守,她能顺着窗户跳下去,可她总归是出不了客栈的。
只怕刚跳下去就会有一群人将她抓起来了。
一直这般昼夜不分地赶路,半个月后才算是到了塞外,姜明月原本就有些不习惯坐马车,更是没什么胃口,难受的时候也不过是喝一些水,短短半月的时间,她的身形就消瘦了许多。
面色更是憔悴不堪,活脱脱一位病美人。
从前的姜明月是生长在田野中的杂草,一双眼眸尤为倔强不堪,眼底永远都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可是现在随着她的身形日渐消瘦下去,她眼底的光亮也如同火花一般渐渐熄灭了。
坐在马车上,她每日最轻松的时刻就是掀开马车了帘子,静静盯着马车外面的景色——那是一片更为广阔无垠的天地,到处都散发着自由的气息。
只有那个时候,她漆黑的眼底才会闪烁着些许光亮。
她静静看着周围的树木,也静静看着每一日都在变化的景色。
路上越来越偏僻。
半个月后,总算是到了塞外。
这一日姜明月如往常一般掀开了马车帘子,与往常略显荒凉的道路不同,她看见了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地,金黄色的草地。
正值秋日,日光暖融融地落在了草地上,每一颗青草都仿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沐浴在自由的光辉之中。
原来这就是塞外。
云低天高,仿佛她只要伸手,就能轻松地触碰到那一片自由的蓝天。
第78章 卒妻。
远处有牧民骑在马背上,枣红色的马匹越跑越远,到最后也只变成了小小的一点。
成群的牛羊如同云朵一般迁徙,云低天高,远处的牛羊也仿佛同天色连接在了一起。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①
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了些许雄浑的歌声。
这道歌声像是从遥远的云际传来,瞬间将姜明月的思绪拉拢了回来,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将马车帘子放了下来。
棕褐色的马车帘子遮掩而下的那一瞬间,湛蓝的天连同雄浑的歌声都被彻底隔绝在了马车外面,只剩下了无边的黑暗。
宋怀川被贬到军营当校尉,军营重地,又岂是她一个女眷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
但是宋怀川却似乎是十分胸有成竹,难不成是奚朝的军法与古代并不全然相同。
尽管姜明月觉得满心疑惑,可到最后都没有问宋怀川,她并不想来军营,是他将她强行掳过来的,这件事情应该他烦心才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如今已经是戴罪之身了,难不成还有带女子进军营如此大的权力吗?
终于等到傍晚的时候,马车总算是到了军营,姜明月并不清楚到底有多远的路程,是以一直等到马车停下来的死后,她才反应过来。
宋怀川自然是先起身弯腰下了马车。
趁着他下马车的这段时间,姜明月便微微侧着身子,伸手掀开了马车侧边的帘子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在四四方方的木框之中,军营像是一个庞然大物一般,而她只能管中窥豹。
只是看了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放下了帘子。
很快姜明月也下了马车,旁边还有一位穿着浅褐色衣衫的姑娘在搀扶她,意识到这个军营居然有女子的时候,姜明月微微一愣,随后她的视线就落在了那姑娘的面容上。
那姑娘看起来不过是双十年华,容貌清秀,小麦色的肤色显得健康又有活力,她的长发编成了两条辫子披散在胸前,模样显得十分干练。
许是察觉到了姜明月的目光,那姑娘微微一笑,笑容中是说不出来的爽朗和天真,“姜姑娘,我叫秦蓁,以后你喊我蓁蓁就好。”
若是宋严要扶她下马车,姜明月也能直气壮的给他些脸色看,可偏偏眼前这个人是位姑娘,还是位天真淳朴的姑娘,姜明月总归是不愿意将这些事情撒到旁人身上的。
迟疑片刻之后,她便轻轻将手搭在了秦蓁的胳膊上,随后在秦蓁的搀扶下才下了马车,踩到了软绵绵的草地之上,姜明月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又或许是一直没有吃好睡好,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一只脚刚猜到草地上,她就忽然觉得浑身无力,身子径自朝着一边倒去。
幸好一旁的秦蓁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姜明月这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心跳有那么一瞬间的加快,等到站稳之后,姜明月下意识侧首看向了一旁的秦蓁,只见秦蓁面容上的笑容看起来真诚又淳朴。
有那么一瞬间,姜明月觉得秦蓁像极了草原上的小马驹,充满着无线生机和力量。
只是能够正大光明出现在军营,秦蓁的身份难不成是军|妓吗?
想到此,姜明月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痛恨,万恶的、吃人的封|建社|会,秦姑娘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在现代这个年纪还在读高中。
可是在这个吃人的封|建社|会,她却……
仅仅是想到这种可能,姜明月就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气得发抖,也不知这军营中还有多少苦命的女子。
与此同时,姜明月也恍然大悟了,怪不得宋怀川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她从京城带了出来,原来是为了将她送到军营当军|妓,他还真是心思歹毒,为了羞辱、折磨她,竟然连这种恶毒的法子都能想到。
她并不在意清白贞洁这样的东西,可她却没办法接受面对强权的无能为力。
在这个朝代,哪怕她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可却还是跟蝼蚁一样,只能任由权力的车轮不留情面地从她身上碾压而过。
想到此,她缓缓侧首看向了一旁的宋怀川,眼底的恨意如同一把刚出鞘的长剑那样锋利,她毫不犹豫走到了他的面前。
即便是就要被他轻飘飘地用权力碾压死,她也还是要在众人面前扒下他这一层虚伪的皮囊。
可是还不等她开口,姜明月就觉得胸口一疼,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了,紧接着她就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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