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他救了她的性命,她也不会感激于他。
闻言,宋怀川略显阴骘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掠过,片刻之后,他轻笑一声,语气幽幽似乎是另有深意,“是啊,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无动于衷,想必此刻出现在你身边的如果是奚玉辞,只怕你早早就感动的以身相许了。”
骤然听见奚玉辞这个名字,姜明月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人到底是谁,不过很快她就想起来了,太子殿下的名字就是奚玉辞。
骤然被宋怀川戳中了自己的心思,姜明月眼底下意识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很快就低下了头,不愿意再更多的暴露自己的心思。
但是她略带慌张的动作又恰好暴|露出了她的心虚。
但是很快,姜明月就意识到了宋怀川这句话有些不合时宜,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他了解她甚至于了解自己。
他想来不会无缘无故说出来什么话,说出来这句话肯定是事出有因。
可说完这句话之后,宋怀川就没有再开口说别的话了,是以姜明月也无法从这短暂的只言片语中窥探到他真正的意思。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忽然提到了太子殿下?
事实上,宋怀川说出来的话语很准确,在姜明月心中,太子殿下一直都是很好的人,并非是因为他救了她,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身在黑暗中的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向往光明。
而奚玉辞就是那个完全沐浴在光明中的人。
她心向往之,却又知道自己永远都不能变成那样的人。
她恨宋怀川,而且对奚玉辞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仰慕和向往。
在意识到宋怀川这句话包含着莫名的恶意的时候,姜明月心知自己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语可能惹怒到他,她却还是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本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牵扯到旁人?”
所当然,回答她的只有一道微不可查的冷笑声。
他什么都没说,可那一瞬间却又什么都说了。
于是姜明月心中没由来的觉得一阵慌张,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了那些闻人方才说出来的话语,再加上此时宋怀川此时的表现是如此平淡,很快姜明月就意识到了他怕是早就知道了闻人一国要投毒的事情,军营中此时定然已经做好万全之策了。
可笑她方才还想着要如何将这个消息传回军营。
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宋怀川握着长剑走到了马匹身边,随后从袖中拿出来了一把匕首,动作干脆利落地刺入了马匹的脖子之中,顿时马匹就没了气息。
紧接着他就动作熟练地将马匹拔了下来。
姜明月坐在板车上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的动作。
随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动作匆匆下了马车,提着裙子拼命朝前奔去,她要跑。
跑到一个没有宋怀川的地方。
跑到一个没有封|建压迫的地方。
第93章 “蠢奴。”
宋怀川就是个神经病,一个神经病做出来什么样的事情都是所应当。
他现在就算是把她杀了,然后用匕首将她的人皮剥下来,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姜明月完全是本能地抗拒和宋怀川一同回军营,不管去哪里,只要能看不见他就好。
于是完全顺从自己的本心,姜明月就连想都没想本能就想要逃跑,她动作迅速地下了板车,而后提着裙子匆匆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慌不择路,跌跌撞撞。
冬天的夹袄穿在身上有些沉重,就连跑起来也是十分艰难,她用手提着裙子用尽全身力气地朝前爬去,步伐是那样轻快的。
像是一只历经千辛万苦才从鸟笼子中逃出来的鸟雀,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自由。
此时一旁的宋怀川自然是注意到了她逃跑的动作,但是他并不在意,仍是在动作熟练地剥下马匹,此时军营早就乱成一锅粥了,是没办法回去的。
塞外的夜晚很冷,即便是盖上了两层厚厚的棉被也会觉得冷,他倒是无所谓,但姜明月一定是受不了的。
他往日在江南做官的时候,为了剿匪和赈灾,经常风餐露宿,早就习惯这样的日子了。
马皮可以保温,有时候必要的时候就会这样做,且剿匪的时候死人是常有的事情,荒郊野外中哪有什么棺材,将士们的尸体也都会用马皮裹起来运回去。
马革裹尸也并不是只是一个成语。
他将剥下来的马皮随手扔在了板车上,径自翻身上马,勒紧缰绳直接朝着姜明月追了过去,任凭姜明月如何拼命的跑,总归是快不过马匹的。
姜明月只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疾疾的声响,紧接着马匹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宋怀川忽然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姜明月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已经横着趴在了马背之上。
宋怀川动作不紧不慢地在勒紧了缰绳调转方向,又回到了方才的地方。
他先是翻身下了马,这才将姜明月从马背上抱了下来,许是担心她会一直添乱,将她稳稳当当放在地上之后,宋怀川索性直接就将她点穴了,方才剥下来的马皮还是热气腾腾地冒着热气。
他先是将她径自拦腰抱起,而后将她放在了板车之上,紧接着就将犹自散发着热气的马皮直接披在了她的身上。
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传来,姜明月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眸。
若是依照姜明月往日的性子,定然会直接伸手将这张马匹扯下来扔掉,她知道马皮有保温的作用,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接受自己身上披着马皮。
可是偏偏此时她被点穴了,根本就动不了。
于是姜明月就愤恨地看向了宋怀川,破口大骂道:“宋怀川,你真是卑鄙无耻……”
可不等她将话说完,宋怀川又抬手动作轻飘飘地在她的心口点了一下,顿时姜明月就不能开口说话了。
她气极也恼极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愤恨地看了一眼他,随后就阖上了眼眸。
马皮披在身上之后确实温暖了许多。
但如果可以自己选择,她宁愿冻死、宁愿饿死,都不想再遇见宋怀川了,更是不愿意同他一起回军营。
宋怀川也是十分了解姜明月的,仅仅是一个眼神就猜出了她的心思。
先前提起奚玉辞只是随口一提,也存了些试探的意思,可方才看她的表现分明是关心则乱,也就表明他的话正中了她的心思。
京城传回来的消息,姜明月不知道,可宋怀川是知道的,说是先帝暴毙,太子也死了。
可依照奚无伤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真的让奚玉辞死的那样痛快,定然是关起来折磨了。
早先在京城的时候,宋怀川也是听说过这位太子的事情的,也曾经见过几面,对这位太子也算是了解。
说的好听一点是善良慈悲,难听一点就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当初就是知道太子是这样性子,他猜到了姜明月会去大寺敲登闻鼓,是以便让东宫的探子做了事情,果然,奚玉辞根本就不会重罚内侍,陛下果真就下旨让太子前去大寺观刑了。
如此奚玉辞才能正好救下来敲响登闻鼓的姜明月。
明明是他费尽心思安排好了一切,可偏偏她的感激的人却是奚玉辞。
想到此,宋怀川站在姜明月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道:“蠢奴。”
他只记得自己做了哪些又恩于她的事情,却也忘了如果不是他,她根本就不会陷入到这样九死一生的困境中。
宋怀川或许会忘了这一点,可姜明月永远都不会,从前身在局中的时候,她不过是他用来利用的一枚棋子,有些决定看似是她自己做的,可实际上也是他在暗中推波助澜。
想到此,姜明月忽然想到了一件自己忽略的事情,她非常确定宋怀川要谋反的这件事情,如此她便想当然地以为他如今尚且在塞外,还没有办法举兵造反。
可如果他是扶持另外一位皇子登基呢?
当朝陛下只有两个皇子,太子根本不用谋反,皇位本就是他的,而且当朝陛下十分器重太子殿下,太子性子一向温和,根本不会做出这般失了智的事情。
如此便只剩下了那一位大皇子奚无伤了。
奚无伤。
脑海中仅仅是浮现了这个名字,姜明月的眼前就浮现了一位略显阴骘的身影。
她很快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宋怀川此人好歹还会伪装一下,可奚无伤此人就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响尾蛇,随时随地都冲上来咬一口人。
这两个疯子会惺惺相惜也奇怪,一拍即合更是所当然。
因着被点穴的缘故,姜明月只能仰头看着那一轮月亮,或许是白日太累的缘故,她躺在板车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马皮盖在身上血腥又温暖,她想吐又吐不出来。
临睡前,姜明月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或许很快她就能回京城了,只是不知道如今京城怎么样了,太子殿下又怎么了?
不过虽然睡着了,但总归也不安稳。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塞外的天就已经隐隐亮了,她躺在营帐中,营帐是用布搭出来的,遮光性并不算是很好,躺在床榻上的时候依稀能够看见些许光亮。
她的穴位已经解开了,身上的血迹也已经清过了。
许是见她醒了,一旁的秦蓁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过来伺候她洗漱,姜明月从床榻上下来,自己接过了清水洗漱,有些事情也没必要问了,她思索片刻,看向了秦蓁道:“秦姑娘,仗已经赢了,想来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的未婚夫了。”
第94章 回京。
姜明月是真的替秦蓁觉得开心,毕竟战争总算是结束了,秦姑娘也终于可以见到自己的未婚夫君了。
如果她自己不能得到幸福,看着别人得到幸福也是一种满足。
可是没想到闻言,秦蓁清秀的面容上忽然浮现了一丝失落,沉默了片刻,她垂眸双眼忽然噙满了泪水,未语泪先流,豆大的眼泪不停地砸落在地上。
见此,姜明月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她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觉得这个时候言语是那样苍白无力……
她在屋子内找到了一方帕子,将帕子递给了秦蓁。
终于,良久过后,秦蓁这才止住了哭泣,嗓音低低道:“姜姑娘,段野他不在了,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就是这几个月的功夫,他战死沙场了,其实当初段野上面已经有一个兄长去从军了,按照规矩,段野其实是不必从军的。”
“但是他当时说大丈夫就应该来保家卫国,于是三年前就毅然决然从了军,可没想到他终究还是跟他兄长一样战死沙场了。”
“其实,姜姑娘,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心里一直是有些埋怨段野的,毕竟如果他当初没有从军,我们两个怕是早就成婚了,说不定现在就连孩子都有了,可是现在我不怨他了,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值得的……”
语毕,秦蓁早就是泣不成声了,姜明月知道她很难过,她却难以感同身受,大概是她根本不相信人世间有什么真爱吧。
她一直都不是个幸运的人。
就算是这世上真的有至死不渝的爱,也不会落到她的身上。
一晃日子就到了十二月末,军营中的事情都处的差不多了,宋怀川便带着姜明月回到了京城,只是冬日风雪大,路途也变得艰难了许多,一直等到一月末的时候,一干人才回到了京城。
而姜明月此时还不知道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临行前的一天,秦蓁又找到了姜明月说了许多话,或许是知道自此一别、再难见面了,秦蓁也难得喝了一些酒,抱着姜明月哭得眼泪汪汪,“姜姑娘,段野是个混蛋,我回去之后就要把他忘了,然后成亲好好过日子。”
她嘴上说着狠话,可是没过多久就改口道:“姜姑娘,怎么办,我还是忘不了他……”
但是等到翌日,秦蓁又仿佛全然忘记了昨天的事情。
*
一月末的京城冷的不成样子,回到京城的那一日是一月二十五日,那一天京城飘起了雪花,姜明月静静地坐在马车中,马车中点着一个小炉子,有些许炭火的味道传来,并不算是呛人。
无论外面是多么寒冷,马车内总是暖洋洋的,而她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见了马车外传来了官兵的声音,“请出示令牌,无令牌者一律不得入京。”
虽然隔着马车,官兵的声音有些隐约,但是姜明月还是听清楚了官兵的话语。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毕竟京城普通百姓都是可以随意进出的,怎么现在就忽然戒备森严了?即便是户籍和路引,居然还需要看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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