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元倾让叶元萧去找刘钦,经过叶元萧一番旁敲侧击,还真的从他那里套出了一点信息,听刘钦的意思是,傅朝寻最近在调查一匹奇怪书籍,而这些书籍又牵扯到了温衍以前的私塾,所以,想要查的更详细一些,只能去找接管私塾的刘智。
刘智不如他父亲兄长严谨,几句话就套出了一些关键线索,叶元萧根据这些线索,找到了书籍编辑的位置,并且锁定了傅朝寻最后去过的地方。
又经过三天三夜的大面积搜寻,叶元萧终于找到了傅朝寻最后出现的一个村庄,他在村庄里盘查一番,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傅朝寻,结果查着查着线索突然断了,好像有人做了手脚。
转眼过去十天,傅朝寻失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为了寻找傅朝寻,叶展桡亲自登门去找傅亲王,傅亲王虽是惊讶,但还是客气地请他进了家。
傅朝寻和叶元倾的事情傅亲王听说过一些,也知道傅朝寻为了叶元倾做过不少混账事情,虽然他不太愿意两府联姻,但是儿女情长的事他也无力阻拦,这么久以来他对二人的事情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展桡与傅亲王交谈一番后,发现傅亲王对傅朝寻的失踪也是焦灼不安,每说一句话就叹一口气,应该也很担心儿子。
叶展桡派出一批军队留给亲王府,全力配合他们找人。
叶卓听说傅朝寻失踪以后来看望叶元倾,见她担忧难过,他也心疼不已。
叶元倾是爱傅朝寻的,很爱很爱。
从西陵街暗杀那晚他就应该明白,当他松开石门独留傅朝寻一人应付坏人时,他就已经输了。
那种生死关头,傅朝寻是在用性命保护叶元倾,也在保护其他人。而他却因为身份连爱都不敢说出口,比起傅朝寻他太逊色了。
他舍不得叶元倾落泪,也开始带着人四处寻找傅朝寻,他想为她做点事情。
正月的天气越来越好,很快就到了元宵节,每家每户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只有将军府和亲王府冷冷清清。
叶元倾每日以泪洗面,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皇上那边虽然对傅朝寻的失踪感到唏嘘,但是却不曾派人去寻找他,甚至在这期间还给禹国通信取消了傅呈延的婚约,说要给太子叶卓寻一位良人前去和亲。
也许在有些人眼里,傅朝寻的失踪根本不值一提。
转眼到了二月,春回大地,暖风徐徐,院中的大树也开始抽起绿丝。
这日,叶元萧急匆匆地跑来,看到叶元倾后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一双眼睛通红通红。
叶元倾见他这幅模样,立即僵在了原地,良久才问出一句:“找到了是吗?”
叶元萧点了一下头,强忍着泪水道:“尸体……已经腐烂了,是在一座悬崖下的坑里找到的,应该是跌落悬崖后掉进去埋在了里面。那天,他们可能遭到了一场屠杀。”
掉落悬崖。
叶元倾话还没听完,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直挺挺地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脑袋懵懵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愣了许久,问出一句:“傅朝寻,死了?”
死了?
叶元萧点头回道:“傅亲王已经确认过了,人确实是傅朝寻,还在他身旁找到了一个香囊,那香囊……应该是你绣的。”
说起香囊,叶元倾连最后侥幸的期盼都没有了,她一只手紧紧抓着桌沿,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不相信傅朝寻就这样死了,他怎么就这样死了?
叶元萧红着双眼轻声问:“马上就要下葬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怎么能不去?她肯定要去看看,她想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傅朝寻。
只是,她的脚抬不起来,身子也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叶元萧扶着她走出房间,叫来了马车把她抱了上去。
叶元倾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感觉那么的不真实,她心里虽然很疼,但是却不再流泪了,因为她不相信傅朝寻真的死了。
他们到了亲王府,王府里跪着很多人。
院中摆放着一口棺材。
傅亲王看到他们前来,一双眼睛更红了。
叶元倾走到棺材前,直挺挺地站着没敢往里看。
亲王府的管家过来,递给她一个带血的香囊,香囊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但是仍能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鸳鸯。
这是她送给傅朝寻的,她通宵绣出来送给傅朝寻的。
这是她陪他过得第八个生辰,终于送了一件礼物给他,可他却离世了。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呀!老天都没有一点怜悯心吗?
她站了许久才向棺材里看去。
腐烂的尸体触目惊心。
黑发,衣衫都是傅朝寻的,他每次外出办事总爱穿这件黑色衣服,前世里也穿过无数次,哪怕只是看一片衣角,她也认得出来。
这是傅朝寻。
所以,傅朝寻还是死了?
她紧握着香囊,扫视众人,看到一脸严肃的傅亲王。
她走上前,凝噎地问:“王爷,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杀的他?是你们亲王府的人,还是别人?”
是谁这么残忍。
“放肆,敢对王爷如此无礼。”傅亲王的护卫立即抽出了佩剑。
叶元恒和叶元萧急忙跑上前挡在了叶元倾面前。
傅亲王皱着眉,摆手让护卫下去,对叶元倾道:“此事还在查,你不必着急。”
不必着急?人都死了怎么能不着急?
叶元倾仅剩的智终是在此刻崩塌了,泪水决堤般流着,今日她倒要与这位人面兽心的父亲说说,前世今生,傅朝寻都活在他的阴影下,现在人都死了,他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无所谓了,傅朝寻都死了,她还怎么活?她要把傅朝寻受的所有委屈都说出来,没有人为他喊冤,那她就替他喊冤。
她往前走了一步,毫无畏惧地抬头望着傅亲王,流着眼泪问他:“王爷,傅朝寻在您心里重要吗?他的死对您重要吗?如果不是那么重要,我可不可以把他带走,我可不可以亲手把他安葬了?以前,他对我说,他牵挂我,是因为他不想哪天死了还死的那么凄凉,起码还有一个牵挂的人。作为父亲,您不心疼他吗?您都给了他什么?”
除了打压辱骂还有什么?
“妹妹!”叶元恒见她越说越激动,抓住了她的胳膊,眼前的人毕竟是王爷,话不能说太绝。
前世记忆如潮般涌出,叶元倾悲伤的情绪已经让她失去了智,大不了就是死,她什么也不怕。
她甩开叶元恒的手,流着眼泪继续道:“我也是有父亲的人,我知道被父亲疼爱是什么滋味,我更知道被父亲打压打骂有多难过。他自一出生就没有了娘亲,连娘亲什么模样都没有见过,作为父亲的你难道不该多给他一些关心和疼爱吗?为什么还要让他悲惨的人生更加悲惨呢?”
“你知道他在渴望什么吗?他在期盼什么吗?是别人那里非常寻常而在他这里比登天还难的父爱。因为一顿年夜饭他苦等了三十年,因为想让你喜欢他,想让我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他不要命的努力着,到头来还要让傅呈延把他的功劳抢走,还要死在别人手里。他不要什么嫡长子的权力,也不要高高在上的位置,他只想过平常人的生活。”
“我们在一起时,他努力了七年都没有走出亲王府,最后死的时候连双腿都被人砍掉了。而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却又死了。”
她不禁冷笑,这到底是他命不好,还是天道不公?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她也不在乎别人惊讶的目光。
没有人解她和傅朝寻的那七年。
心疼,太心疼了,人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罪呢?
现在她也解了傅朝寻前世对她说的那句话,他说:“元倾,在我烂透的人生里,只有努力争取权力才能拼一拼你口中的人生。”
她口中的人生那么简单那么美好,他却两世都得不到。
人形同蝼蚁,说死就死。
王府很安静,鸦雀无声。
她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傅呈延,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冷笑道:“你现在满意了吗?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压你一头,你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担心他抢你的位置。那天,你说你想要弥补做兄长的亏欠,你弥补了吗?你是真心想弥补吗?还是想接近我另有目的?傅呈延,同为手足,就算为了权势避免不了野心,好歹留一点人情味呀!你抢了他那么多功劳,你踩着他的背一步步上位,你真的好意思吗?西域平反那次……那次……”
她哭得更厉害了,话都快说不成句了,想起来,让人那么心疼。
“西域平反那次,他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脖子用钢丝勒出一个很深很深的伤痕,手指也断了一根,全身上下全是伤,真的无法想象他是怎样从那种生死搏斗中挺过来的,你作为他的兄长,你看到那些伤口你不心疼吗?为什么还能那么狠心的去争抢他的功劳呢?没有愧疚感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对自己的亲生弟弟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
她也有兄长,她也有两个哥哥,但是她感受到的只有疼爱和包容,她一点也解不了他们那种手足之情。
从前世起,她就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傅朝寻这样的父亲和兄长。
她擦着眼泪冷笑着:“我不怕死,我也想和他一起死,若是得罪了你们,杀我一个便好,别为难我的家人。”
以后的人生还很长,没有傅朝寻她要怎么活呢?
叶元萧红着眼睛牵住了她的手,对傅亲王道:“我妹妹对傅朝寻情深义重,他的离世对妹妹来说打击很深,还请安葬他时能让妹妹陪同。”
让她送他最后一程。
亲王府里所有人都在沉默,傅亲王和傅呈延也一言不发。
这样一位弱女子,流着眼泪控诉着,任谁看了都心疼,任谁听了那些话都痛心。
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冰冷的棺材上,明明是暖光,却看起来那么凄凉。
叶元倾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双腿都在发抖,她走到棺材前,看着躺在里面的人,眼前灰蒙蒙的,头也沉沉的。
就像那天一样,他躺在她的怀里,血一直流一直流,把她的衣服全部染红了。
那时候,他还能叫她一声“元倾”。
现在,连“元倾”也叫不了了。
心好疼啊!她承受不住了。
他一个人去另一个世界,一定很孤独很难过,她好想陪着他。
她抬起头看看天,眼睛突然什么都看不清了,心跳也突然停止了。
她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元倾”。
元倾!
她分不清是哥哥喊的,还是傅朝寻喊的。
她想回应,却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风吹来,院中的桃花香更浓了。
耳边似乎响起了傅朝寻的声音:“元倾!你穿这件粉色桃花的衣服真好看。”
……
“妹妹,妹妹……”
“妹妹,你醒醒,妹妹……”
“快叫大夫,叫大夫。”
第67章 “现在,换我来为你抵挡……
叶元倾昏迷了两日才醒来,她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的大树,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也感觉傅朝寻根本就没有死。
他是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参天大树,怎么可能说倒就倒。
无论他是生是死,她都要为他讨一个公道,都要让那些陷害他们的人付出惨痛代价。
以前,总是他为她扛下一切,也为叶家扛下所有困难和罪行,这一次,由她来为他做些什么。
二月的天气总是那么好,风也暖暖的,深夜里她来到傅朝寻的坟前,拿了一束花儿送给他。
她在坟前站了很久很久,夜风中,她说:“傅朝寻,若是你想在烂透的人生里种出一片花儿,我愿意做那束照着花儿的阳光。若是有人践踏了你种出来的花儿,我愿意做那把杀人的刀子。”
“现在,换我来为你抵挡一切。”
——
昏暗的房间里,一袭白衣的傅呈延拖着额头坐在桌案前,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叶元倾那日说的话。
那日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她哭得很伤心,很绝望,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会哭成这般,也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能说出那番有道的话。
她很痴情,她很爱傅朝寻。
以前他总觉得傅朝寻像个铁人一样,不会喊苦,不会喊累,好像永远都不会倒下。但是他现在恍然明白,他也是一个和他一样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有不堪一击的时候,也有死亡的时候。
他很后悔那晚在母亲坟前与他吵架,也后悔当时没有停下马车带他一起回亲王府,那样他可能就不会遇害。
“公子。”小厮过来叫他,“王爷找您。”
他站起身,了一下衣衫,去了父亲的房间。
父亲房间里没有掌灯,漆黑一片。
他进屋叫了一声“父亲”,然后立在一旁等着父亲先开口说话。
傅柏弘坐在椅子上,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先叫了一声“延儿”,然后沉声道:“你说说,今后,要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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