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不待他回答,就一阵风冲进洗手间,从蒙毅手里夺过扶苏,顺手把他轰了出去,让他去跟自己想要陪同的王上大眼瞪小眼去。
“阿母,我为什么摸不到父王啊?”扶苏一边刷牙,一边呜呜噜噜地问,“我会不会永远都摸不到父王了?”
说着,两只眼睛泪汪汪起来,看得姜暖一阵心疼。
蒙毅想回去,扶苏肯定也想,那她呢?
她不知道。
洗漱完毕,她回到客厅,看见某人正背着手,像巡视疆土一样在屋里昂首阔步,还把所有她跟弟弟的照片都倒扣下来,蒙毅则直挺挺站在门口,朝她投来无助的一瞥。
“这就是两千多年后的书籍吗?”秦王从书架里抽出一本,翻开来扫了两眼,“果然轻便,比你给我的纸还要轻。”
“这个是轻型纸,也是近几年才流行的,但是很多人不喜欢,因为材质显得低劣,并没有A3纸那般富有质感。”
“实用便好,两千后的人倒是矫情不少。”他将书塞了回去,又抽出一本画集,鲜艳浓丽的颜色,令他微微吃了一惊,盯着看了许久。
“因为我们生活质量比以前显著提高,基本需求早就得以满足,生活也安定稳定,所以很多人便追求高质量享受。人便是这个样子,也都喜欢这个样子,当然,在您的时代,能吃饱喝足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从画集上抬眸,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呵,你倒是挺有见解。”
姜暖瘪瘪嘴,没吭声。
“两千年,也不知道寡人的大秦占了多久的时间。”他自言自语说,将画集也放回去,继续往旁边走动。
姜暖和蒙毅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若是让王上得知大秦二世而亡,他怕不是得把她家掀个底朝天,而且晚上她一旦睡着,也要穿越,到时候入了他的主场,只怕他会把她绑在绞刑架上,逼问她大秦灭亡的原因。
她能拿石头砸他,他自然也能拿绳子捆她。
她生怕下一秒他就转头问她他的大秦后来如何,正慌着,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公安局,人口普查。”
姜暖一个激灵,本不想开门,门外却喊道:“听见你们说话了,快开门!”
姜暖连忙把蒙毅推进厨房,连带着扶苏和
算了,反正也是阿飘形态,普通人看不见。
“不要出声。”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弄乱头发,带上没有度数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警察,管她要户口。
她自然是没有户口,就算有拿出来也得吓死一片。
“哦,我、我不是这家人。这家去外地旅游了,托我帮着经管房子,户口我不知道放在哪儿。”她麻利地撒着谎,还报出了一个海边城市的名字。
警察怀疑地向屋里窥看一眼,目光扫过慢悠悠在屋内踱步的秦王时,打了个哆嗦。
虽然看不见,却总感觉有股凶煞之气,警察于是犯了职业病,问她屋主是谁,有几口人,边问边低头在随身带的厚册子上查找。
姜暖心里咯噔一声,这个问题她真无法回答。
房子看样子是没卖,但她不知道到底过户给了哪个亲戚,一旦说漏嘴,他们就成了登堂入室的犯罪分子了。
“暖姐姐。”走廊里传来软糯的声音,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警察同志腿边,小手举着一册棕色的小本子,稚声稚气道,“这是这家主人的户口本,他们走之前,放在爷爷那里了。”
姜暖十分惊讶,看见警察弯腰拿过本子,认真核对了一下后,面上疑虑尽消,将本子交还给小女孩,冲姜暖点了点头后,继续往下一家敲门。
姜暖赶紧蹲下身:“可以让姐姐看一眼吗?”
女孩乖巧点头,递上户口本。
上面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是女孩爷爷的名字。
她这才猛然醒悟,她家房子不仅卖出去了,还被好心好意保留原样,而做这些的,竟然是楼下的楚老爷子。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将女孩送到电梯口,头重脚轻地关上了门。
而屋内,秦王已经消失了。
果然,也和自己一样,只能存在一小段时间。
晚上睡觉前,她往井里投了几张地图,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试图以此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询问她关于大秦未来如何这件事。
梦里,她照旧出现在咸阳宫,心想反正最多也就一个多小时,躲开他不难,便直接去了自己寝宫,结果还没到门口,就被他大摇大摆拦住了去路。
她忽然想起昨夜戛然而止的对话,猜他知道如何返回古代,然而想了想,并没有问出口。
问了,就好像在告诉他,自己想要回去,而她实际上并没有明确的答案。
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回去。
他在她怀孕时说的那句话,是扎入她心口的一根锐刺,若是这个心结不解开,她永远都无法正视自己的真实想法,也永远无法做出决定。
于是她整晚都别别扭扭的,而他也没为难她,只是把她薅进章台宫,让她就这么坐在他身边,陪他批阅奏折。
中间休息的时候,他带着点兴奋,拿出地图,让她给他讲解。姜暖地理不怎么样,只了解些皮毛,但也足以让他双目放光,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直搓手。
果然相对于其他,他还是对领土更感兴趣。
也是,高科技也好,先进的书籍纸张也罢,于目下用途并不大,他虽然好奇,感到新奇,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热忱。
不过她注意到,他已经尝试着在纸张上用毛笔写字了,还吃了扶苏送的零食,只是他实在不喜甜食,每个只尝了一口便扔掉,仿佛只是在品咂儿子的心意,而非香甜的糕点。
“下次把造纸的方子扔下来。”他说道,扫了她一眼。
“哦。”
“蒙毅送的马镫确实很不错,骑兵战斗力瞬间提升,寡人打算先灭掉赵国。”
“那、那我弟弟呢?您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这个你自然放心。”
姜暖松了一口气,算算时间好像快到了。
然而
“告诉寡人,大秦在寡人之后,又延续了多久?”
姜暖手里摆弄着的花穗骤然跌落,秦王眸光深邃扫来,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
接着,她就醒了。不待梦境余韵消散,她披上衣服,蹬蹬蹬上了天台,不由分说把睡意朦胧的蒙毅拽了下来。
“怎么办?”她把事情跟他说了,一脸惊恐地问道。
蒙毅也很惶恐,但
“如实告诉王上吧。”他说,“其实王上不问,我也想将一切都告诉他,毕竟我是大秦的人,要为大秦做考虑。”
“那白天要是来了,你和他说吧。”姜暖嘟囔道。
蒙毅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姜暖:
罢了,总归是逃不掉的。
只是不知道得知真相后,他会有多愤怒,又会有多失望。
她其实很清楚,自己怕的不是他大发雷霆。她怕的,不愿看到的,是他失望而孤独的眼神。
就像那日在t望台上,他伫立在雨中,背影透着谁也无法参透的孤独。
她不想看见他失望。
第66章 熟悉
“要不,咱们还是把未来的事情写下来,扔到井里,让王上慢慢阅读吧”
天色渐亮,蒙毅也越发紧张起来,早早地就蹲在客厅里,抱着剑对姜暖小声建议道。
姜暖穿着带绒毛的睡衣,半夜不知怎的就骤然降温了,一脸黑线地看着他:“不行,这事还是得当面说。没事的,你能行的。”
说罢,在他肩膀重重拍了一下,满眼都是pua式的鼓励,还夹杂着一丢丢同情。
蒙毅沮丧地咕哝一声,继续蹲在那里组织语言。
然而他们等到了六点半,王上也没有来。莫非是熬夜了?还是找不到他们了?
姜暖想起自己每次穿越时,虽然都在章台内,但被投放的地点都不一样,王上该不会是在外面迷路了吧?
她跑到客厅窗户旁,拉开窗帘向下看,惊讶地发现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厚重又轻盈,地面是一片松软的雪白,她惊呼一声,转头对蒙毅道:“下雪了!”
蒙毅仍然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莫得感情地“哦”了一声。
“你帮我看着点扶苏,我到楼下去找找。”她开心地交代道,蹦蹦跳跳下了楼。
外面温度陡降,晨练的人稀疏零星,只有早起赶地铁、公交的上班族在顶着风雪跋涉。
看着这样的画面,姜暖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早早地起床,匆匆吃两口弟弟准备好的烤吐司和牛奶,一边规划着今日需要完成的工作,同时祈祷领导不要再分配新任务,一边脚底打滑着往地铁站赶。
她的单位离家挺远,坐地铁之前还要搭乘一辆十站地的公交,所以每天到单位都风尘仆仆。她心脏不好,过大的温差常常会让她不舒服,只是她没料到自己竟会这么早就英年早逝。
虽然这么想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青年很不政治正确,但她确实觉得,在王宫里当夫人,比起早熬夜挣卖命钱好不少
正想着呢,后脑勺痛了一下。
然后又是一下。
有人在拿石子砸她。
谁家的熊孩子这么不懂事,她愤愤然扭头,正要扬声吼一嗓子,却见扔石子之人,一袭蟒纹黑袍,头发高高束着,俊美i丽的面庞在风雪中朝她淡淡笑着。
然后,又一颗石子打在了她右胸口。
不多不少,加起来正好三颗。他这是在报仇呢。
她鼓起腮帮子瞪着他,但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又怂了,讪讪地抬起脚步朝他走去。
“王上您又熬夜了吧?”她停在他面前,咕哝问道。
虽然熬夜,却是穿着端庄的袍服入睡,还把头发也梳整起来,竟还是高马尾,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颇有几分少年人的模样。
恍惚之间,她脑中闪过一些片段。自己与他初识时,他好像就是这样的打扮。
他是故意穿成这样,来入梦寻她的吗?
她脸微微红了,与被寒冷冻出来的红晕掺杂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
“和蒙恬研究了一下你带来的地图。”他抬起手,想摸她的脸,抬到一半想起摸不到,手又落回身侧,“中原竟有这么大,看来寡人日后还可以继续扩张。
你家这里是何地,为何才十月就落了雪?是燕国吗?”
“不是,比燕国还要往东往北。”姜暖乖乖回答道,忽然意识到这家伙这是跃跃欲试想要侵占她老家领土呢,登时生出几分微妙的不痛快,撇撇嘴,“这里王上您就不必考虑了,以古代的生产力很难被开发,还要派兵镇守,与东胡人抢地盘,得不偿失。”
秦王若有所思起来,面上闪过一丝遗憾。
一阵风冰寒地吹过,姜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他抬起头:“去你家里吧。”
姜暖怕蒙毅还没准备好,扬起脸庞挤出笑脸道:“没事,我带王上在附近逛逛吧,带王上好好看看两千年后的世界。”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了一瞬,笑道:“好。”
她于是带着他在小区里转圈,又绕着小区外围转了一圈,试图拖延时间。
虽然把一切全权交给了蒙毅,但她也不是一点也不紧张,毕竟她才是知晓历史变迁的现代人,一旦秦王动怒,想要逼问,第一个要找的绝对是她,也只能是她。
一这样想,她就蹿起小小的战栗,时不时偷偷抬眼瞄他,总觉得他好像参破了自己拖延时间的小心思,却又故意没戳穿,慢慢与她踱着步子,听她叽里呱啦介绍一堆新奇陌生的事物。
只能说嬴政就是嬴政,惊讶虽然有,却并不夸张,他飞快思考着那些事物的可用性,只对有利用价值的略微询问两句。
“芈莲,和我回去吧。”他忽然来了一句,让她差点咬到舌头。
“我”
“寡人都想起来了。”他继续说,他们的脚步同时慢了下来。
姜暖呆滞地仰起脑袋,与他黑曜石般的眸子目光相接:“想、想起来了?”
“就是你如何下迷药诱惑寡人,如何帮助始皇帝的灵魂融入寡人体内。每一个细节,寡人都回忆起来了”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着重咂味了一下“细节”这个词。
姜暖脸上瞬间腾起熊熊大火,热度一路蔓延到耳朵尖。
“那变成猫这件事,您也一定印象深刻地回忆起来了吧?”为了转移话题,她有点胆肥地揶揄了一句。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不生气,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他们这会儿已经回到了小区里,前面就是那口神奇的井。
她忽然发觉,不是她主动走到这里的,而是被他引导着过来的。
他只走过一遍,就把每一处都记住了。
“满月之夜,跳进这口井里,你就能再次回来。寡人算了一下,下次满月是七日之后,也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回来吧,芈莲。”
他的声音很温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要不是深知他本性,她差点就动摇了。
哼,说得好听,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被他怎么搓磨欺负呢。再说,他对她根本就没有多大爱意,不过是将她当成睡起来很舒服很上头的玩物,外加生育工具。
她才不要再上当呢。
“这样奇谲的事情,您又是如何得知的?”她垂下睫毛,让长发滑下一半,不让他看见她眼中和脸上的神色。
“脑中有个声音,一直这样告诉寡人。”
“万一它骗您呢?”
他轻笑一声,眸光朝两米深的井里瞥了一瞥:“就算是骗我,跳下来也伤不到你什么。怎么,连试一下都不愿意吗?”
愿意个鬼,万一成功了,自己可就再入狼窟,任他撕咬了。他此番如此态度温柔,几乎含情脉脉,就是在引诱她,忽悠她,以至于不惜使用上美男计。
不行,话题再这样下去很危险,她目光一凝,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
“王上,蒙毅有很多话,想和您说呢,您赶快上去听听吧。”
对不起了,蒙毅。
她默默在心里念了一句。
然而把一脸狐疑的秦王领上楼,却见到屋内空空如也,她顿时慌了,满屋子喊“扶苏”的名字,急得差点被拖鞋绊倒。
“和蒙毅出去了吧?”秦王倒是镇定,朝门口垫子觑了一眼,上面只有几双拖鞋。
姜暖这才松了一口气,把他“推”进屋子里:“我去外面找他,您先等一会儿。”
说罢,不待他回答,就又冲了出去,在小区的运动区找到了蒙毅,还有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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