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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Z没想到晏先生看起来温和，这笔字却很凌厉，力透纸背。
林Z思索了一下，开始写了起来。
晏先生没再管他，去了旁边，教黛玉继续念书。
林Z写完之后，黛玉的功课也结束了。
晏先生拿起来林Z的卷子看了几眼，就递给黛玉，“你觉得他的文章如何？”
黛玉仔仔细细看着，林Z见她认真专注的模样，呼吸不由放轻了。
看完之后，黛玉有些为难说道：“阿Z的字不错。”
晏先生听完，哈哈哈大笑起来。他让黛玉评文章，黛玉却赞字不错，言外之意，就是文章平平。
林Z头一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到不觉得黛玉看低了他，只是觉得自己下的功夫不到位。
“文章还可以，考上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名次大概不太好。”晏先生给了评语，“你的文章，怎么说呢，毫无灵气，匠气太重。”晏先生的语气开始有些严重。
“玉儿，你改一下。”晏先生把卷子交给了黛玉，黛玉只是改了几句话。
林Z一看，心中对黛玉的才华又肯定了几分，几句话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晏先生看着林Z的表情，见他丝毫不觉得被黛玉改文章有什么不对劲，反而欣然接受，晏先生心里对林Z的评价又高几分。晏先生向来欣赏有才华的女子，也遇到过惊艳岁月的女子，林Z不因黛玉是女子就看轻黛玉，投了晏先生的脾气。
晏先生开始逐字逐句给林Z讲，如果说之前林Z只是简单的积累知识，晏先生的讲课就是把知识串联起来，让涓涓小溪汇成大河。
林Z豁然开朗，晏先生颔首：“还不算笨，只是缺个领路人。”
“现在还有小半个月，我每天给你布置一篇文章，你写完之后，下午我给你讲。”晏先生不忍明珠蒙尘，主动提出要教林Z。
林Z喜出望外，忙谢了晏先生。
晏先生打趣一句：“你也该谢玉儿这个牵线人。”
林Z很是郑重又给黛玉作揖，黛玉也不推辞笑咪咪应了。
“刚你不说无字吗？”晏先生又提起这个话题，“不若我给你一字？”
林Z忙请晏先生赐字，晏先生道：“Z，玉光彩，不如叫怀光。”
第30章 晏先生
他第一次让林Z伸出手的时候，见着林Z的左手手心里的茧子，有片刻愣神，可还是面无表情打下去了。
黛玉在一边看着，也不敢吭声，她也是头一次见晏先生这么“狠心”。
林Z不是不用功、也不是不聪颖，只是他在科举上总是少一点灵气。这点灵气可决定了他的科举之路能走多远。
晏先生有些苦恼，他可以帮林Z的。因为他只要知道主考是谁，就可以帮着押题，事先让林Z做好文章，即便不知道主考到底是谁，他也可以帮着确定大体的方向，让林Z知道用功的方向。只是，这是投机取巧的法子，他怕林Z尝到了甜头，日后做官的时候也想着走“捷径”。
晏先生因心中存了林Z的事，早早便起来了，在院子里溜达。走到演武场附近，就听到了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晏先生顺着声音走过去，便看见了林Z在演武场一丝不苟练着刀法，他似乎不觉得厌烦，一个动作反复联系。
晏先生在一边静静看着，等林Z练完，准备回去的时候，才开口说道：“谁叫你的刀法？”
林Z听到晏先生的声音，有些吃惊，回道：“是跟着扬州城一个武馆的师傅学的。”
晏先生详细问了林Z学武的经历，才说道：“这刀法不适合你，你现在根基不稳，得先打好基础。我教你一套。”
“您还会武？”林Z没掩饰住自己的吃惊。
“嗯。”晏先生没有多说什么，从刀鞘里拔出刀，刀身上闪烁着幽冷的光芒，照影在他眼中。
林Z头次见晏先生失神的模样，便明白晏先生是个有故事的人。
“明日吧。”晏先生心绪有些不好，只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晏先生在自己的院子里转了几圈后，听小厮说安平公主已经起身了，便立马去了安平公主那里。
安平公主难得见他焦躁的模样，挑眉问道：“一大早过来，有什么急事。”
晏先生看一边的侍女欲言又止，便说道：“你先用早膳吧。”
安平公主也不推辞，让侍女摆饭，晏先生陪坐。
吃完饭，晏先生已恢复往日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你知道我在指点林Z读书吧。”
“嗯。”
“他在科举并没有什么天赋，但他在武学上却极有天赋。”晏先生简单描述了一下早上的事，“能自学成才，且又恳吃苦，是个好苗子。”
“我想把自己所学传授于他。”晏先生下定了决心。
“你不是不收徒吗？”安平公主笑道。
“我不收徒，只是教导他。”晏先生纠正了安平公主的说法。
“当年，我让你教司徒渊，你都不肯。”安平公主小小抱怨一句，“还在他面前说不收徒。”
“他是皇室人，我不想有太多瓜葛。”晏先生解释。
“我难道不是皇室的人？”安平公主反问。
晏先生沉默。
“你总不想无人继承我衣钵吧。”晏先生说完这句，就见安平公主脸色变了。
“你这是怨我了？”
“这……这怎么是怨你呢，我只是找到一个可以继承我衣钵的人，特来告诉你一声。”晏先生是有口说不清，也不明白安平公主为何生气。
晏先生不明白即便是安平公主这样的人，也会害怕，当年是她耽误了晏先生，使得晏先生一身才华无施展之处，她怕晏先生怨她。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林Z？”安平公主问他。
“我想和他一同会扬州。”晏先生显然已经想过了，“二十四桥明月夜，我也想去看一看。”
安平公主说不出挽留的话，又问：“那玉儿呢？你不教她了吗？”
“自然是一同回去的。”晏先生沉声说道，“安平，我知道你的打算，只是你不该让我教玉儿。”
“若是我不曾教过她，就不会这么喜爱她，觉得她就是我的晚辈一样。我舍不得她这样一个干净的孩子去宫里。所以，安平，我会阻拦你。”
安平公主沉默不语。
晏先生握住安平公主的手，问她：“现在的生活不好吗？平平静静、安安稳稳，再也不用一睁眼就想着和别人去争、去斗？”
“不好。”公主抽出自己的手，“你向往的并非我所愿。”
晏先生苦笑一下：“当年，我左右不了你，现在也左右不了你。”
他站起身说道：“安平，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对你出手。”
安平公主抬眼看着他，说道：“我也是。”
安平公主和晏先生的这场风波并未波及到其他人，即便是黛玉都没有察觉出来，俩人之间的异样。
与安平公主不欢而散，晏先生就像和以前一样躲避起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吃饭，倒头就睡。
到了下午该去上课的时候，他还未起来。小厮在房门外急得团团转。后来还是安平公主知道他未曾按时去上课，嗤笑他“还是这么个喜欢躲避的性子。”便让金嬷嬷去喊晏先生。
晏先生这才带着一肚子气起床了。
他才到望春堂，就听见黛玉和林Z说话，“阿Z，我帮你改下文章吧，这样，晏先生看到你的文章，就不会那么生气，再打你的板子了。”
林Z拒绝了，“先生是为我好，再说也不疼的。这篇课业还是让先生看看吧，不如你帮我看看我其他的文章。”
黛玉还没开口，晏先生就大步流星过来了，看了一眼黛玉说道：“都学会欺师了？”
晏先生的语气口气不算太好，黛玉被吓到了，正想认错，林Z却抢在前头：“是姑娘不忍心我受罚，好意帮我看文章。”
“那就惩罚你好了。”晏先生将矛头对准了林Z。
林Z没有犹豫，伸出了左手。
黛玉却上前一步，按下了林Z的手，正色说道：“功不可独居，过不可推诿。原是我的错，我认罚。先生别打阿Z。”
林Z垂下眼，看着还按在自己手腕上的黛玉的手，如同白瓷一般细腻，这样的手不该受罚的，林Z准备挣脱开，可黛玉和晏先生对峙，心里却有些怕，所以握林Z的手腕握得很紧。
“算了。”晏先生泄了气，有些疲惫说道，“是我自己心里不舒服，不该朝你们发火的。”
“玉儿，你把书拿出来，先自己看着，怀光，我看看你的文章。”晏先生略过这个事，安排着俩人的课业。
上完了课，黛玉想出言安慰晏先生，可晏先生抢先说道：“我有些事和怀光说，玉儿你先回去吧。”黛玉带着一肚子好奇回去了。
“你想好自己路了吗？”晏先生问林Z。
“你若是想靠着科举，我也有法子让你中举，若是你放弃科举，我可以教你一身本领打。”晏先生看着林Z说道，“后一条路要很难。”
林Z迅速做出了判断，“我不想科考，我知道自己在科考上的天赋有限，即便是中举，也不过是是靠先生您，我想看靠自己努力。”
晏先生满意的点点头，林Z有决心有毅力，很好。
“很多聪明人没有成功，有时候就差在没有坚持上。”晏先生语气有些怅然。
“也许你日后会遇到很多困难，每一次都要你选择，只要你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晏先生说道，“或许一开始你会做出错误的选择，但你终究会学会如何正确去做。”
“先生，恕我直言，您是没做到吗？”林Z直言不讳。
晏先生摇了摇头，“有些时候，无论你多么强大，你都没办法做出选择。”
“不过，你还得先把童试考过去，毕竟你准备了这么久，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晏先生已经没有了郁气，语气又如往日那般温和。
“嗯。”林Z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等你考完试，我就和你一同回姑苏。”
“那大姑娘呢？”林Z下意识想到了黛玉。
“你觉得她是留在这里好还是回扬州好？”晏先生没有回答，反问林Z。
林Z想起了书里的黛玉见了薛宝钗送的家乡土物，反自触物伤情，感叹无父母兄弟，客寄亲戚家中，现在的黛玉客居他乡，心里也未必有多快活。
“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林Z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晏先生有些感慨，林Z的这个回答是黛玉心里真正想的。
“先生让大姑娘一同回去吗？可姑苏局势并不安稳。”林Z眉头微皱，姑苏不稳，黛玉的安全就得不到保证。
“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晏先生很有把握。他继续说道，“林大人是个能臣，可惜他遇到的是现在的建宁帝。”年轻的建宁帝还有开疆扩土，整治吏治的勇气，现在的建宁帝一心求稳，他一定会很快让两淮的盐政稳定下来的。
如果自己料想的不错，建宁帝会让甄家低头，以此安抚林海，同时也是让林海停手的意思。
第31章 准备回去了
黛玉在陪着安平公主在佛堂的时候，还替林Z上了一炷香，被安平公主笑了。
黛玉却向安平公主解释：“我是没见过比阿Z更努力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努力的人都被人欣赏。
“努力不一定有回报。”安平公主泼冷水。
“我知道呀，但是一想这样刻苦的人都不中，就觉得惋惜。”黛玉叹道，“我也不过是让自己安心些。”
“与其临时抱佛脚不如和晏先生说说话。”安平公主淡淡说道，“他的话或许更管用呢。”
“我等下就去。”黛玉笑起来，“这不是把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嘛。”
县试是考五场，每天一场，黎明前点名入场，限当日交卷，首场叫正考，最主要考四书文二篇，试帖诗一首，题目、诗、文都有一定格式，不准超过七百字。其他四场皆属复试，内容时间稍有变化，但大体相仿。每场考试每隔数日举行一次，前一场考试通过者才有资格参加下场，且每场考试录取人数依次减少。
末场考完，即将自第一场起当取考生，第一名称为“县案首”，只要没有其他问题，便不用再参加后面的府试和院试，直接获得秀才功名，其余通过者则获得了接下来参加府试的资格。①
当年林丛默就是一鸣惊人，获得了案首，只可惜后来家道没落，耽误了他读书，若不是林家帮了一把，他或许真如方仲永一般。
黛玉虽然想着如果林Z直接中案首，就不必准备后面的了，只是她心里清楚，姑苏读书人众多，不乏天资聪颖者，案首对林Z来说难度不小。
过了午时，就有人陆陆续续出来了，林Z是又过一个时辰才出来，不算早可也不算晚。
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些，也没有旁的表情，见着车里备的手炉还有些愣神。
来接林Z的是贺元，他说道：“二月天气还冷，姑娘觉得考场会更为阴冷，所以让人备下的。”
“多谢她美意。”林Z确实觉得手凉凉的，“还多亏她让人备下的厚衣服，我的位子正好在风口，若不是穿得厚，怕要得风寒了。”
贺元听到林Z夸赞黛玉，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不是我自夸，再没有能比得上我家姑娘的人了。”
林Z没有接话，有些出神，无论书里书外，黛玉都是一等一的人。
林Z回到家里，把题目和自己的文章默了出来，晏先生夸道：“记性倒是不错。”黛玉嗔怪看了一眼晏先生，才一同看了林Z的试卷。
看完之后，黛玉才放心了。
到了三月初，最后一场考试也结束了。
林Z有些意外，晏先生带着黛玉也来接他。
黛玉笑眼弯弯：“为了庆贺你县试结束，今天咱们在外面吃饭吧。”
姑苏城商业发达，有五湖四海的商人前来，自然也有各地口味的饭馆。
他们去的是一家刚开的做京帮菜的酒楼名叫“重泽楼”，许是挂上了京城的名头，这家店生意火爆得不行，还得提前预定。
相比于江南一带的饮食，京帮菜咸一些。
三人都是食不言，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不约而同想到：他（她）竟然吃得惯。
吃完饭之后，还有晚市，黛玉让小厮打包了店里的饭菜给安平公主送过去之后，便想着去晚市逛一逛。
回去的路上，黛玉就忍不住靠在迦陵身上打瞌睡。
晏先生哑然失笑：“还是个孩子呀。”他语气里有一丝心疼。
即使晏先生不说，林Z也了然这丝心疼是为了什么，晏先生心疼黛玉小小年纪就考虑周到，她这个年纪本该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而不是在公主府把自己当成大人。
放榜之日在三日后，黛玉有些坐立不安，见林Z一副平静的模样忍不住问他：“你不紧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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