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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黛玉净了才往外走，“金嬷嬷可过去了？”
安平公主一向只在千针坊买布料，再让府内的人裁剪衣服。
千针坊也知道安平公主身份贵重，每次只派掌柜的娘子杜大娘过来，她四十岁上下，见人先笑，口风又紧，千针坊也就他两口子知道安平公主身份。
桌子上已经摊开了各色布料，金嬷嬷在一边看着。
“给大姑娘请安。”杜大娘眼尖，第一个瞧见了黛玉，她福了一礼。
她是头一次见着黛玉，眼睛里有好奇，笑着说道：“不愧是跟着公主身边的，小小年纪，这气度便和旁的姑娘不同。”杜大娘也常出入高门，这句话也不算凭空而来。
黛玉笑着寒暄：“杜大娘过誉了，我还得在公主身边多学呢。”
杜大娘又说了几句，才给黛玉介绍各种布料，“这是本地产的宋锦，上面是八仙、八宝样式，古朴高雅。”杜大娘介绍的这些适合安平公主
金嬷嬷和黛玉商量着定下了一下。
杜大家又指着另一堆说：“我头次见姑娘，也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颜色的，就选了些颜色素雅的，姑娘肤如凝脂，穿上一定好看。”
黛玉看了一下，有醉仙颜、天水碧、玉带白等颜色，确实适合她。千针坊在姑苏脱颖而出，不是没有缘由的。
黛玉和金嬷嬷选好布料后，送走了杜大娘，安平公主就醒了，随意过目一下各色布料，就让针线房去裁制春衣了。
“针线房的手艺是好，可是那些花样都看腻了。”安平公主兴致缺缺。
黛玉笑道：“不若花费些银两买千针坊的花样子，他们的样式多。”
安平公主同意了，黛玉就让青雀去通知千针坊的人。
“还是江南的手艺好。”安平公主感慨一句。
“是呢，我之前去街上，见好多女子出来做工，想来是因为江南布料、制衣出名，织工坊比较多。”黛玉笑语盈盈接了一句。
俩人又说了会闲话，就有人来送信了，是给黛玉的。
安平公主知道黛玉心急，就让黛玉在她这里看了。
黛玉一目十行，看完之后，有些喜出望外，“我娘亲派人给我过生了。”黛玉又和安平公主解释是谁来。
安平公主听见黛玉说林Z是林海姨娘的侄子后，眉头微微一蹙，黛玉只顾着高兴并未发觉安平公主这一动作。
安平公主道：“既然是你家的人，你就招待吧，不必来见我。”
黛玉心中了然，又问安平公主：“他孤身一身，可以先住在别院吗？”
安平公主颔首。
黛玉又问：“晏先生学问好，我可以带他去拜见晏先生吗？”
“这你得问晏先生。”安平公主佯装生气，“还有什么要求，都一并说了。”
黛玉咯咯笑了，“没有了。”
黛玉得了安平公主允许后，让青鸟去收拾客院，自己下午见晏先生的时候，就提到了林Z。
黛玉没有向晏先生隐瞒林Z的身份，“我离家的时候，他与我家并无往来，可他来姑苏科考，我娘亲能让他一并捎着给我的生辰礼，来看望我，可见我爹娘已经很信任他，那他的人品自然是可靠的。”
“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若他真有才干被我爹另眼相待，何必又拘泥他的出身呢。我知道晏先生您也不是那种看门第的人，所以想让他见见您，请您指点一二。”
晏先生点头答允，“话都被你说尽了，我如何能不答应。”
黛玉嫣然一笑，又捧了一把晏先生，“我只是觉得他若是得先生的指点，科考更有把握些。”
晏先生听了笑了起来。
每几日，林Z一行人便到了姑苏，因为带着贺礼，林Z先去了别院。
这里的别院比上辈子林Z参观过的那些更为精致，更为贵气。
他目不斜视，跟着侍女去了望春楼，安平公主把这里改做了书房，让晏先生在这里教黛玉。
林Z进来的时候，黛玉正站在书案前练字，她面沉如水、神情专注，下笔缓而轻，有股说不出的稳妥，明明只是在写字，却一下子吸引旁人的目光。
听到声音后，黛玉抬起头：“你先略等一等，我还有几个字。”黛玉是有点小小强迫症的，不写完这也纸就难受。
黛玉写完字，又拿起来，打量一番，似是很满意，她长舒一口气，嘴角出现一对小小的梨涡，让青鸟收了起来了。
林Z这才一板一眼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说完后，不见黛玉说话，抬眼看了黛玉，见黛玉歪着头打量他。
林Z露出疑惑的目光，黛玉莞尔一笑：“我在想该怎么称呼你。”林Z和她平辈，自然不能像称呼林丛默那样称呼他。可是直呼名字，又不礼貌，且林Z年纪比她大，但黛玉又不适合喊他哥哥。
“不若我喊你阿Z吧。”黛玉一锤定音。
林Z心中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黛玉是这么得鲜活，打破了他从书里得知的刻板印象。
林Z有些无奈回道：“你叫着顺口便好。”
“阿Z。”黛玉试着唤了一声，在林Z听来，这个声音有些甜了。
“嗯。”林Z薄唇微抿，停了一息，才飞快答了一声。
“你们怎么来的？我爹娘身体如何？前段时日，听说我爹爹遭遇绑架了，到底因何发生，我爹爹可曾受伤，现在如何了……”黛玉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林Z很有耐心，一一回答了。即便黛玉反复问关于林海和贾敏的事，可他不见丝毫急躁，语气沉稳有力，听着就让人信服。
黛玉便放下心来了。
林Z说了自己送完东西后，便去住在外面的客栈备考。
黛玉摇头道：“娘亲信里让我说照顾你一下，让我尽地主之谊。你年纪小，又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安全。”
林Z觉得有些好笑，黛玉分明比他年纪小，可是说起话来却不由自主模仿一个长辈的语气。
“娘亲让你来，就没把你当做外人，你也不用客气。”黛玉不给林Z推辞的余地，“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客院，跟着你来的是谁？”
贾敏怕林Z一个人无法照料自己，出了运送贺礼的人，又派了一个小厮照料林Z。
那个小厮名唤路仁，是个家生子。
“让他继续服侍你吧，我在派些粗使的丫头婆子。”黛玉继续安排。
林Z看了一眼黛玉，黛玉有些不解，“怎么了？”
“老爷和太太一直挂念你，怕你过得不好，若不是实在走不开，定会亲自来姑苏。我来之前，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留意，看你过得如何？如今看你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他们心疼之余也会欣慰几分。”林Z回答道。
黛玉在家里是林海和贾敏的掌上明珠，他们事事想在前头，把黛玉的一切的安排的妥妥当当。但黛玉现在却开始学着当家，林海和贾敏定会心疼，可黛玉能打理别院，也说明了安平公主对黛玉的喜爱，黛玉不用忍气吞声，林海和贾敏也会放心了，同时又欣慰黛玉的成长。
黛玉想起了林海和贾敏，泪盈于睫，她又不想林Z看到，别开了脸。林Z很体贴的低头喝茶不看黛玉。等了良久，黛玉才出声，语气里已没有之前的精气神，“我有个先生，学问很好，你先去休息一下。之后我带你去见他。”
林Z心中一股暖流，明明前世，他从书里读过她，可他仿佛才开始了解林黛玉这个人，他以为她是矫情的、敏感的，甚至有些刻薄的，但他见到这个人是坚韧的、细心的。
林Z到了时候是下午，见过了林黛玉，就回房。路仁并未在院子里，林Z也不在意，自己梳洗了一下，用了晚饭。在院子里溜达的时候，路仁才回来，林Z也没问他去哪里了，让他去休息了。路仁草草行了一礼，便径自都走了。
等到休息的时候，林Z却失眠了，他想起黛玉隐忍着泪水的模样，又觉得黛玉和初见的时候不太一样。到底是哪里呢？林Z翻来覆去想要找到答案，气质沉稳了些，似乎也高了些，但还有遗漏的，但都不是答案。
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上次见黛玉的时候，她还没有耳洞，这一次，她戴了一对白玉茉莉花的坠子，小巧玲珑又精致。
第29章 文章如何？字不错
青鸟到林Z那里的时候，见只有林Z一个人在房间里，心中一沉，面上笑语盈盈：“我家姑娘让我过来告诉林哥儿一声，她上午要跟着金嬷嬷还有田嬷嬷学规矩，让您现在院子里休息一下。下午，再和她一同去晏先生那里。”
林Z颔首。
青鸟继续说道：“我家姑娘说，若是林哥儿有精力，就写几篇文章，让晏先生点评。若是做不出来也无妨，拿着往日的功课也是一样的。”
黛玉还真是事无巨细，生怕他失礼于晏先生。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文章，让晏先生看。
为了让黛玉放心，林Z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文章，青鸟只认得几个字，可看林Z的字迹十分漂亮，也十分公正，便放心了，笑着说：“这样我也好告诉姑娘一声，让她放心。”
林Z谢了青鸟，青鸟又扫视了林Z的房间，暗暗记在心中，她又问了林Z有没有什么缺得等问题，才离开了客院。
刚出了院子门，就见着路仁满头是汗从外头跑出来，见着青鸟，一脸讨好：“青鸟姐姐，您来了。”
“你去哪里了呀？”青鸟问道，“瞧跑得满头大汗。”
路仁一脸讨好的笑容：“我一大早去贺大哥那里看姑娘的生辰礼了。”
“哦。”青鸟微微颔首，也没多说什么。但回到黛玉那里，把这件事和黛玉说了，黛玉眉头微皱，没再说什么。
她本来向下午和林Z直接在望春楼汇合，但现在看，她还得过去一趟。
下午，黛玉就带着青鸟悄悄去了林Z的院子，远远看见了路仁和看门的婆子在唠嗑，她也没惊动人，蹑手蹑脚走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正好盖住了她的身影，又让她能听清楚路仁的话。
“小哥儿，你不去里头伺候能行么？”婆子问道。
“无妨，那一位可不是什么主子，不过是伏低做小讨得了我家老爷和太太的欢心。”路仁不屑一顾。
看门的婆子也是喜欢说闲话的，“他是个什么出身？我瞧着那做派可不像个普通哥儿。”
路仁嗤笑一声，“他是我家一位过世的姨娘的侄子。”
路仁大大咧咧说出了林Z的身份，“他就是我们林家半个奴才，还在这里冒充大尾巴狼呢。”
听到这句的时候，青鸟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黛玉，黛玉面色很平静，在前世，她没少见这样背后嚼舌根的奴才。
看门的婆子啧啧几声，她真是看不出来林Z是这样的出身，“你家老爷和太太让他过来，大姑娘还把他当客人对待，看见不是个一般人。”
“我不是说了，他和他姨娘学的，会讨好人。至于我家姑娘，不过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欺负我家姑娘年纪小……”
话还没说完，青鸟就走过来，厉声斥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嚼姑娘的舌根，还敢歪派老爷和太太。我林家的规矩就是让你阴奉阳违、诋毁主子吗？”
路仁急的背后一身汗，忙辩解：“青鸟姐姐，我是无心的。”
“什么无心，你是有意的，太太让你来这里做什么，是让你伺候林哥儿？可你呢？偷奸耍滑，嘴里还不干净。”青鸟继续骂他。
“和贺大哥说一声吧，这样的奴才，我可不敢用。”黛玉从石头后面走出来。
见黛玉一锤定音，路仁还想求饶，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黛玉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你是看我年纪小，要挟我吗？”
这下，路仁吓得不敢再动。
黛玉又看了一眼看门的婆子，说道：“你自个去找金嬷嬷领罚吧，我虽不算别院的主子，可也算是公主的客人，阿Z是公主亲口允诺可以住进来的，也算是沾我的光，是半个客人吧，你是主家的下人，却在背后嘀咕客人，我不知道是谁家的规矩，不如你去问问金嬷嬷。”
黛玉语气极为平静，可是她立在那里，却不敢让人轻视。婆子见了刚才那幕，也不敢求饶，只能去找金嬷嬷。
林Z这里本来也没有多少人，黛玉教训婆子和路仁的时候，他们都听见了，心里更加恭敬了。
林Z原本在写字，有小丫头和他说黛玉过来了，他出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了黛玉说的这些话。
林Z五味俱陈，在林家，路仁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样说他的人，他不在乎，可是他也会心中不适。路仁偷懒，他也不以为意。他没想到黛玉会维护他，黛玉是杀鸡儆猴，日后，至少当着他的面，林家下人不会再轻视他。
等门口平静了，林Z才走出来，见着他黛玉说道：“往日你在我爹爹面前也是唯唯诺诺的，无论你是个什么人，我娘亲让他来伺候你，他不听话，你直接斥责就是了，再不济，我打发了青鸟，你和青鸟说一声也使得。”
黛玉一口气说出一大段，声音脆甜，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林Z愣住了，没想到黛玉也教训了他这个苦主。
他解释着，“我怕闹出来，你面子上过不去。”
“他现在这样和公主的人乱嚼舌根，我面子上就过得去了。怪不得说防微杜渐呢，若不是你一开始就纵容他，他也不会大胆到和公主的人说三说四的。”黛玉脸颊鼓鼓的，她面上已不见平静。
林Z不明白黛玉为什么生气，是因为路仁丢了林家的脸面，还是因为……黛玉在维护他……
林Z没敢想下去，嘴上道歉，“是我的不是。”
黛玉听他这么说，反而泄气了，“我朝你发什么脾气呀，他这样是我林家没教导好。”
黛玉也没进林Z的屋子，“你收拾下，我们一同去见晏先生。”
林Z忙不再想黛玉的言行，去屋里拿了准备好的文章。
黛玉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虽然不知道晏先生的来历，但是的他的学识不比那些大儒差。”林Z知道黛玉聪慧，博览群书，但是黛玉是为何用这么笃定的话，断定晏先生学识出众呢，她现在分明没什么机会见一些大儒，或许是看过这些大儒的书吧。想到这里，林Z有些羡慕，无论什么时候，有些人天生在起跑线就胜过了旁人。
黛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句话，引起林Z这么多想法，对着林Z这个同龄人，她总不是不自觉觉得自己是大人，该照顾一些。
林Z也没有意识到，他对黛玉的结论没有一点怀疑，因为在他心里虽然黛玉脾气不好，但是极其聪明。
见到了晏先生后，林Z第一眼就觉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黛玉向晏先生说，“这就是阿Z。”
“阿Z？”晏先生觉得有些好笑，“没有字吗？”
林Z摇了摇头，“我还没功名。”也没人给他取字。
黛玉说道：“先生不先考较下阿Z的学问吗？”
“也是。”晏先生挥墨写下了题目，“书题：无恒产而有恒心者；经题：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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