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去。”林丛婷拉住黛玉的衣袖。
“可是在这里坐着,我寝食难安的。”黛玉态度坚决。
她心中一直蠢蠢欲动,有股抑制不住想要去看一看的冲动。
“夷白大哥。”黛玉高声喊道。
夷白一直在屋外守护黛玉等人,听见黛玉喊他,忙进去在帘子外头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我要去客院看一看,你跟着我去。”
“姑娘,如今形势不明,您不能过去。”
“不是说那少年还晕着的吗?”黛玉吩咐青鸟拿出桐油伞,又让青雀服侍她传上木屐。
青鸟和青雀都不敢动,一脸欲言又止。
“我去问问贺大娘。”见黛玉态度坚决,夷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贺大娘一晚上都没睡,才刚睡下,你不必打搅她。”
“你若是不陪着我去,我就自己过去。”
夷白只能答应了。
青鸟和青雀给黛玉穿戴好,林丛婷都快哭出来了,黛玉劝她:“没事,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在这里等着我。”
夷白和青鸟便跟着黛玉跨过院子,到了客院。
屋子门口是青年随从,原本是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立马睁开眼睛,手放到了腰间,准备进击。
夷白反应更快,移到黛玉面前。
“这是我家姑娘,前来探望。”
青年如利剑的目光才从黛玉身边移开,可还是一脸的警惕。
夷白上前小声和青年说道:“我家姑娘头次出来玩,对万事都好奇,知道救了个人,就闹着来看。”
一个闹字,青年便联想起曾见到的小孩子哭闹撒泼的模样,又看了黛玉一眼,这么玉雪玲珑的孩子,也会哭闹啊。
青年松了一口气,同是侍卫,他还挺明白夷白遇到一个任性的主子是什么心情的。
“我家少爷还未醒,大夫还在里面。”青年侧开了身。
青鸟小声说:“姑娘要不然咱回去吧。”
黛玉不吭声带着夷光径直往里走。
客房是三间,西边是卧房,东边是起居室
白大夫在西边的窗户下的贵妃榻上打盹,想必是熬了夜。
听见脚步声,白大夫睁开朦胧的双眼,见着黛玉,他也不见吃惊,朝少年在的位置努努嘴,“还没醒呢。”
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间,白皙如玉的面庞,入鬓的长眉下是两排纤长的睫毛,还有高挺的鼻梁……
黛玉打量一眼,从模样来看,倒是不像坏人。
“情况如何了?什么时候能醒?”黛玉问白大夫。
“还有些发热,估计午饭后就能醒来了。”白大夫很有把握。
“哦。”黛玉只是来看一眼,正准备走的时候,听到叮咛一声。
白大夫立马快步上前,手搭在少年的手腕上,黛玉被带着上前走了几步,走到少年床前。
少年忽然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深邃幽静,下一瞬,出乎所有人意料,少年直起身子,伸手掐住黛玉的脖子。
他想杀我,这是黛玉脑海中唯一的念头,那只因发热而滚烫的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黛玉有那么一瞬觉得喘不过气来,觉得自己要死了。
夷白离黛玉不远,见少年如此举动,立刻上前,在少年颈肩一劈,少年又软软倒下去。
“姑娘。”青鸟扑到黛玉身边,“姑娘,您怎么样?”
黛玉喘着粗气,摸着自己的脖子。
青年随从也扑过来,扶住少年,“少爷。”见少年晕过去的模样,他从袖中抽出来匕首,与夷白对峙。
“我家姑娘好心救你们,你们竟然想要我家姑娘的命。”青鸟一边哭一边抱着黛玉。
黛玉的理智逐渐找回来,她拍了拍青鸟:“我没事。”
“我家少爷不是有心的。”青年随从急出一头汗,不停解释着。
“我们走。”黛玉想起刚才那一幕,心悸不已,嘴里念叨着。
青年随从知道不能让黛玉走,丢掉匕首,跪在了黛玉面前。
“姑娘,我家少爷真是烧迷糊了,要不然,您把我绑起来吧。”
见黛玉不吭声,青年随从随即咚咚咚磕起头来。
黛玉脸都白了,青年随从很是用力,额头瞬间乌青一片。
青鸟把黛玉抱在怀里,厉声呵斥:“你吓到我家姑娘了。先是你家少爷忘恩负义要害我家姑娘,再是你见我家姑娘小故意胁迫我家姑娘,还真是一对白眼狼。”
青年随从头贴着地,进退两难。
“好了。”一边的白大夫忽然出声,蹲在黛玉面前,“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
黛玉伸出手。
白大夫又细细看她了颈部,黛玉皮肤白皙,少年又用了狠劲,黛玉脖间留下一道印子。
“没什么事,我给你些药膏,你涂一涂,回去吃一副安神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黛玉见他和煦而平稳的模样,忍住眼泪,点了点头。
“你家少爷中毒了,只有我能治。”白大夫丢出这个雷。
“若是我家姑娘有什么闪失,你家少爷也跟着陪葬吧,有这么一个俊朗的少年陪着,我家姑娘也不寂寞。”白大夫前面还放着狠话,后面却不正经起来了,被他一打趣,黛玉心里也放松了。
“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吧,我在京城也小住过,京城里的人说话总带着一股味。”白大夫看了一眼浑身僵硬的青年随从。
青年随从后背的衣服瞬间洇湿一片。
“等你家少爷醒来,你们好好商量下吧。”白大夫起身,牵着黛玉的手往外走,“在这之前,你们还是别出屋子了。”
“走,我给你找药膏,可不能留下痕迹,要不然你爹娘知道了要骂我喽……”
青年随从只听到渐行渐远的声音。
也不知道白大夫怎么和贺来家的说的,贺来家的对着黛玉一言未发,只是红着眼睛。
“你们也不必担心,我昨晚就向林大人报信了。”白大夫有些疲惫,“那俩人暂时掀不起风浪,剩下的就等林大人决断吧。”
如白大夫所料,少年到了下午的时候悠悠醒来。
“少爷。”青年随从喜极而泣。
“湛卢,这是在哪里?”见着身边的侍卫,少年未慌张。
“我们在一个田庄里,您被砍伤昏迷不醒,我带着您一路急行,遇到了这个庄子,就投宿在这里。”
少年手放在腹部,“我的伤?”
“这户庄子的主人是个大夫,给您包扎的。”
少年挣扎着起身,扫视了屋内,脸上露出讥笑:“紫檀木做成了八扇大屏风就随意摆在客房,你说庄子主人是个大夫?”
“这个庄子的主人确实是大夫,至于他投靠了那户人家,我未曾探出来。”湛卢低下头,继续说道:“他主家的姑娘来庄子里小住,从她的举止来看,确实是扬州数一数二的人家。”
“只是不知道家里是为官的,还是盐商。”扬州盐商豪富,又精心培养子女,不比官宦家的子女差。
“还有一件事。”湛卢偷瞄了一眼少年,说道:“您上午的时候醒来一次,正好碰到这家的姑娘过来,您掐着了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当时就红了一片。”
少年一双凤眼微微瞪圆,仿佛真有那么一瞬,可是他又一点都不记得了。
少年忍不住捂住额头,这下麻烦了,原本还可以和这家人好好谈谈,现在,这家人怕是想要自己的命吧。
“您还中毒了。”
少年似乎并不诧异,“那些人下了死手,刀剑上肯定淬毒的。”
“白大夫说可以帮您解毒,但是他得保证他家姑娘的安全。”
“咱们的人,什么时候能到。”少年淡淡问道。
“今晚。”湛卢一路而来留下了记号,但是因为大雨,得费些功夫才能到。
“少爷,我瞧着他们并无什么恶意,昨晚若不是收留我们,少爷您怕是……”
少年轻飘飘看了湛卢一眼,湛卢的话没敢说完。
“即便是善心,可也不能保证他们能不透漏消息,万一透露出消息,府里在江南这么久的布局全都完了,父亲的心血功亏一篑,多年筹谋都毁了。”少年语气淡淡的,但是话里透出的意思却让人寒彻入骨。
“您的毒怎么办?”
“难道只有他一人能解吗?”少年挑眉,“若是我撑不到到京城那一日,那就是我命该绝。”
但黄昏的时候,十几匹骏马朝着田庄飞驰而来。
黛玉还迷迷糊糊,就听到贺来家的惊喜的声音,“老爷来了。”
黛玉朝门口看去,便见着林海大步而来。
“爹爹。”黛玉的委屈、害怕一下子发泄出来了,扑到林海怀里哭起来。
“好了,不哭了,我来了,玉儿不怕啊。”林海一手揽着女儿一手摸着她的头安慰着。
黛玉哭累了,才从林海怀里抬起头来了,林海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给她擦拭了眼泪,眸光落在黛玉颈间的时候一暗。
“吃饭了没有?”林海柔声问道。
黛玉摇摇头。
“那你去梳洗一下,我也去换身衣裳,待会咱们一起吃饭。”
黛玉这才察觉林海的衣摆都湿透了,忙让林海去换衣服。
林海出门见着夷光和林丛默,俩人见着林海都是羞愧的神色。
“我来不是责怪你们的,先把你们知道的和我说说。”
林海刚到庄子的时候,就听贺来家的说了大体的经过,现在想知道的更详细些。
“京城来的呀……”林海幽幽说道。
第12章 不得不低头
“你怎么想的?”林海反问。
黛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种窒息的感觉似乎还存在着,“我觉得还是问清楚,若真是歹人,自然不能放过,若是好人,也得给我赔礼道歉。”
黛玉有些不甘心,自己这辈子积攒福气出手救人,头一遭竟救了一个坏人。
林海没有再说话。
“爹爹?”
“食不言寝不语,先好好吃饭。”
黛玉只能乖乖吃饭。
饭毕,林海却说道:“你的事,等你娘亲回去教训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儿的胆子这么大了,贾敏知道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气得要立马带黛玉回来。
“啊。”黛玉泄了气,苦着脸。
“你先想想怎么和你娘亲请罪吧。”林海丢下这句话。
“噗嗤。”白大夫想着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听到父亲提到母亲,就一幅怂怂的模样,没忍住笑起来。
黛玉怒目而视。
“我吃好了。”白大夫忙告退,“林大人,您吃完之后,我有要事相商。”
见白大夫这么说,林海也加快的动作,离开前,他对着林丛默说道:“默哥儿也跟着吧。”
林丛默心中有股暖流涌过,叔祖父不仅没责怪他没照顾好黛玉,商量事的时候还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林丛默感念林海的栽培,默默跟在林海身后,有朝一日他也可以像叔祖父一样。
白大夫并未透露太多,只说那种毒只有他能解。
三人便去了客院。
似是知道他们要来,房门开着,少年端坐在厅堂中的太师椅,见着林海三人,眼睛微微眯起来:“若我猜得没错,是林大人吧。”
湛卢来通传的时候,特意点出了林海一行人的马是从北边运来的战马,能有条件用这样的好马,在扬州只有两家,一家是扬州知府,另一家就是都转运使林海。
少年认得扬州知府周铎,所以眼前这位就是林海了。
少年脑海里飞快闪过林海的生平,林海是建宁四十年的探花,高中之后在行人司当差,之后十余年一直外放做官,六年前任了扬州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一跃成为从三品的官员。
行人司掌传送皇帝圣旨之事,都转运使主管一地盐政。
可见林海在建宁帝心中的地位。
没想到竟然惹了这么个麻烦,之前的计划全都落空了。
“没想到这位公子眼力这么好,不若我也猜一猜公子的来历?”林海拂袖在少年下首坐下,笑着说道。
少年心中微凛。
“今上有十四子,被册封为亲王的有六位,瑞王身子不好,并未参与朝政,其他五位王爷分别在六部除吏部之外的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当差。”
听到林海说起皇子,少年低头端茶。
“再说说我对那位王爷熟悉吧。”林海和颜悦色,仿佛在和晚辈聊天一样。“我出京的时候,几位王爷已开始当差,当真是意气风发。”
“我临走的时候还喝了一位王爷的喜酒,他当年还是七皇子,后被封为定王。”
“许是因为有这样的机缘,我出京后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位掌管着户部的王爷。”
少年已经放下茶杯,静静望着林海。
“和定王打过交道的人都说定王刻薄、严苛,可是我却觉得定王行事果断、坚毅不屈、心胸开阔、体恤臣子之人。”
“这样的王爷的子嗣会是什么样子呢?”林海笑着问少年。
少年眉梢眼角露出几分凛冽来。
“定王府大公子不良于行,二公子早夭,五公子还小,听说四公子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定王就赈灾,想来想去,还是四公子有胆子,溜出京城,在江南逗留四五个月。”
少年正是定王第四子司徒渊。
司徒渊听到林海点出自己的身份,也没惊慌,夸赞:“还是林大人眼力好。”
“我知道四公子来江南定是隐藏踪迹的,小女几人发现了您的踪迹,为了安全起见,所以,您肯定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了。这个庄子留村子远,庄子的人老的老、小的小,您肯定选择今晚动手,趁着大雨掩盖踪迹,是吗?”
司徒渊嘴角露出一个讥笑来。
“可是扬州知府周铎是刑部出身,他治下这几年,扬州并无凶杀案,今年又是三年一察的时候,出现了凶杀案,加之这庄子的人出身富贵,周铎势必会追查的。即便是您能摆平周铎,可是您还要冒着身上的毒无人可解的风险,是什么事非要逼您在这种劣势下,还要杀人灭口呢?”
林海在桌子上写下两个字。
司徒渊平静的面庞出现了裂缝,他的目光开刃的剑一样。
“您身上的伤也是因此而来的吧,如今到了紧要关头,自然不能功亏一篑,让别人尤其是当今知道您一个王府的四公子在查盐政。”
司徒渊捏着茶杯,喝了一口茶让自己平静下来。
“您现在已经有走私私盐的名单了吧。”
“可惜,您只是得到一些小喽喽。”
司徒渊猛得抬头看向林海,但是他端着茶杯的手却微微抖动起来,林海知道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8/118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