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没有否认。
司徒渊笑起来了:“林大人,我善意的提醒下这可不是个好地方,荣国府已经不是当年荣国公在的时候那个荣国府了。”
林海没有全信他的话,可也没全不信。
回去的路上,林海的眉头一直微微蹙起。
“爹爹,您有什么烦心事吗?”黛玉很是关切,她很少看到林海发愁的模样。
“玉儿,你想出去看看吗?”林海很是温和。
可谁知道,黛玉却一脸警惕,“爹爹,是出什么事了吗?”平白无故的,林海为什么这么问,而且林海公事繁忙、贾敏主持中馈,他们根本就走不开。
“没事,就是怕你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太闷了。”林海忙转了说法。
黛玉摇了摇头道:“跟着爹娘身边,我才不闷呢,而且,我想和爹娘一起出去。”
林海摸了摸她的头。
“爹爹,回去之后,若是娘亲罚我,您可得为我求情哈。”黛玉做出一副犯愁的模样,故意逗林海。
都说严父慈母,可是林海和贾敏却反过来了。
“好,我肯定护着你。”林海向黛玉保证。
黛玉却轻哼一声:“每次爹爹都答应好好的,可是在娘亲面前,却都毁约了。”
“唉,谁让爹爹也怕娘亲呢。”黛玉装做大人模样叹口气。
林海见她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暂时把心中的烦恼丢了。
其实黛玉是白担心了,贾敏见着她时,立马把她抱在怀里,哭了起来了。虽然丈夫说会把黛玉好好带回来,可是贾敏还是一直提心吊胆。
黛玉心中懊恼、后悔、自责。
从贾敏怀里挣扎出来,跪在地上,给贾敏道歉。
贾敏也没拦着她,等她起身拉着她的手只是看了她半天,说道:“你以后可都得记住了,我和你爹爹不求你什么,只求你能平安。”
黛玉重重地点了点头。
黛玉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桌子上发了个盒子。
黛玉有些惊讶,因为盒子太过于朴素了,外头只涂了一层清漆。
赵粉笑道:“是林姨娘的侄子送来的,说是给姑娘玩,太太见他做的细致,就让我拿过来给姑娘看一眼,若是喜欢就留下,若是不喜欢便丢开。”
黛玉伸手打开了,里面是一堆堆各式木头,每个木头都打磨得很光滑,没有一点毛边,上面并未上漆。
“这是鲁班锁?”黛玉道。
“与我平日玩得似有所不同。”黛玉看向赵粉。
“是不同,太太也是看着不同,觉得姑娘或许感兴趣,就送来了。”
黛玉还真是挺喜欢这种小玩意的,便留下了。
林Z,她心里念叨着,没想到她还能再听到他的名字。
之前贺元来的时候,留下了米面药材之类的,让林Z的生活不那么艰难,他便想着送些什么,也算是表达谢意。
林黛玉是林海和贾敏最为珍爱的,所以林Z打算从林黛玉这里入手,能用银子买了的,自然是不行的,因为林家什么都不缺。而林黛玉年纪又小,林Z便捡起了手工,亲自做了些鲁班锁,这还得感谢他小时候他爷爷身边的警卫员家里是木匠,给他做了很多。他也因此喜欢上,长大后,收藏了许多。
林Z白天出去做事,晚上在油灯下,一遍遍打磨,心里也跟着静下来了。他知道这些东西要入贾敏和黛玉的眼,除了要新奇,还要不差,不比那些手艺人做出来的差,贾敏才能从中知道他的诚心。
贾敏果真收下了,回了他一些田庄上产得瓜果。林Z有个怪异的感觉,仿佛他去邻居家串门,邻居送了自己种的菜一样。
林Z收下了。
送完东西,他也放下了一个心事,便只忙着生存。
所以当武馆的师傅说要他跟着护卫个人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领头的是武馆的小弟子,名唤吴安的,身手很好,也很照顾他。
在对方觉得林Z是个小孩子不想雇佣的时候,还替林Z说好话,“他虽然年纪小,可是比较机灵,可以帮着端茶倒水。”
对方才决定用他,他和几个武馆的人护卫是个四十岁上下白胖的男子,下人们唤做杜老爷,说是从外地来扬州游玩,怕被人打劫了,才找当地的武馆。
林Z有些奇怪,因为这位杜老爷一般都是下午才出门,到快要宵禁的时候才回去,而且中间有时候不许他们这些人跟着,有一次,在杜老爷又消失回来的时候,林Z闻到了淡淡的香料的味道,之前杜老爷可是没熏香的,林Z猜测或许去见什么人了吧。
杜老爷打赏很大方,林Z也无意追究背后的事,一直平平安安,直到杜老爷临走那一晚。
那是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林Z刚睡下,便听见外头的哨音,是武馆的暗号,林Z悄悄走出。吴安看见他,一脸焦急:“快,跟我走。”
“去哪里?”
“杜老爷要去见个人,让我们跟着去。”吴安拉着林Z就走。
林Z默默记着路,跟在吴安后面,先是和武馆的人汇和,后是跟着杜老爷。
杜老爷似乎对路很熟悉,不知道是因为着急,还是因为别得,已是满头大汗,不停用帕子擦。
他们一行人在黑夜中,默默穿行,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地方。
对方只有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蓄着山羊须的老头,见着杜老爷,立马上前,小声说话,林Z只听到“盐……收走了……”
林Z心中一沉。
杜老爷和山羊须老头说道:“快带我去看看。”
杜老爷手下的管家,让武馆的人在这附近守着,若是有人来,要立马通知。
林Z悄悄和吴安说道:“杜老爷不会是干什么不法事吧,要不然咱们回去吧。”
“你是怕了吧。”吴安不以为意,大大咧咧说,“若是走了,可是一个铜钱都拿不到。”
见林Z还是一副不安的模样,吴安又和他说:“杜老爷出手阔绰,我见过他宴请过盐课提举司的吏目,想来和官府也有关系,不会出什么事的。”
“吴大哥你刚刚说,盐课提举司。”林Z似乎抓住了什么。
他恍然明白,杜老爷干的可能是贩卖食盐的买卖,可是这个时代,盐铁官营,若果杜老爷是有着盐引,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除非他是走私私盐。
林Z倒吸一口气,果真天上不会掉馅饼。
“怎么了?”见林Z的脸色更难看,吴安关心问道。
“吴大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已是宵禁,杜老爷还跑出来,我觉得许是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我们武馆以信而立,既然和杜老爷签订了契约,就不能毁约。”吴安坚持不离开。
林Z正准备劝说吴安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堆脚步声,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里看到俩字“不好”。
林Z只记得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围过来一堆官兵,不多时杜老爷和山羊须老头也被绑起来了。
他们倒是没有被绑起来,可是也被关起来了。
后来,林Z才知道,杜老爷是林海放出的一个鱼饵而已,是为了钓鱼。
武馆的人是被分开审问的,不因林Z是个孩子,就放松了警惕。
当林Z报了名字之后,领头的人一愣,问他:“林大郎是你什么人?”
“是家父。”
那人眉头微皱说:“先押回去。”
林Z心里已经猜到几分了,事关盐政,这些人怕是林海的人,或许知道了他的身份。
审问的人名唤谷廉,跟在林海身边许多年了,对林家的事也比较清楚。
谷廉私下和林海说了,林海静默无语。
“他怎么会出现?”林海问道。
“他在武馆做事,杜初雇佣了武馆的人做护卫,武馆的管事觉得活计轻松,又可怜林Z穷,就让林Z跟着。”
谷廉说完就在一边安静等林海示下,林海面色依旧平静,看不出表情,“你先去审审吧。”
“是。”
出乎谷廉的意料,林Z非常配合,他清清楚楚说了杜老爷到过的地方、时辰,有什么异常。
“杜老爷去了两趟兴国寺。”林Z特意点出来,兴国寺只是个小寺庙,可是杜老爷很感兴趣,连着两天都过去了,其中一次就是林Z发觉杜老爷见了人那次。
林Z把自己的发现都和谷廉说了。
谷廉一五一十和林海说了。
“让他来见我吧。”林海翻阅完记录后,吩咐谷廉。
第15章 不去京城
“我在武馆学拳脚功夫,另外跟着做事养家。”林Z语气很平稳,“武馆前馆主是位义士,武馆以信而立,所以我才在整个扬州城里选择了这家。”
吴氏武馆的前任馆主身手了得,护送因污蔑被罢免的扬州籍贯的谢阁老回乡,途中被追杀,吴馆主护卫谢阁老而身亡。后来,谢阁老未等到平反就过世了,谢家也败落了,但吴馆主的义举却被扬州人传颂。
“杜老爷一开始只是让我们去跟着他,他每日也只是在扬州城内外逛,虽觉得古怪,可未发现有什么不法之事。”林Z斯条慢理,“直到被抓那一日,当晚,武馆人已察觉不对,可为时已晚,只能将我们了解的情况如实告知大人。”
“你很缺银子吗?”林海又问。
“父亲瘫痪在床,吃药需要银两,虽然日子清贫,但我挣得银子已足以支撑。”林Z没有夸大自己的难处,也没有否认自己的窘境。
林海看他粗布衣衫,手肘处明显的缝合,对他说道:“你可以向林家求助。”
“林家指缝里漏出来的就能让我过上好日子,可是,我与林家非亲非故。”林Z看向林海,不卑不亢,“自己挣来的银子花起来总比别人施舍的要心安理得。”
“可是,你不觉得辜负自己了吗?只需要稍微低下头,你的才华或许更好施展,而不是将自己的才华用到如何绞尽脑汁挣银子这种地方。”
“现在低头,或许就得低一辈子。”林Z笑道:“并且,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才华,只不过比别人小心谨慎、做事认真些。”
“嗯。”林海没有再说什么,“你姑母毕竟曾为林家诞育过子嗣,所以若是真有难处,不要过分清高,来寻林家便是。”
林Z道谢,林海准备让他走的时候,林Z却突然问道:“林大人,杜老爷是您的人吗?”
林海有些意外,但很快压制了这种情绪,他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林Z便知道答案了。杜老爷行事太过于粗劣了,根本不像是胆大包天的私盐贩子。
但是这么明显的棋子,林海不怕别人发现吗?林Z没有问出来,但看林海神色,林Z觉得林海不会想不到这点,他便告退了。
林海没有和他说的是,杜老爷只是其中一个诱饵,而且是让对方明确知道是诱饵的诱饵。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在这摊浑水里,林海也搅合了一下,让水更浑了。
林海只是意外,竟遇见林Z,如同他夫人说得那样,小小年纪已显峥嵘,他这次生出一丝兴趣,他想看看林Z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这次会面也让林Z留下印象,林家有爵位承袭,是钟鸣鼎食之家,且是书香翰墨之族,门第尊贵,林如海容貌俊朗,气质儒雅。但最吸引林Z的是,林海身上那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沉稳。
这样的人,早早过世,确实是一件憾事,而且林海也确实有能力。林Z想起他的结局,有些可惜。
林海处理完林Z这边的事,谷廉就来回禀,说昨日抓的人,有个被毒死了,剩下余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林海眉头皱起来了,他没想到这么棘手,在看管这么严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暗度陈仓,暗害了知情人。
扬州的局势眼看着不好,他得把妻女送出去了。
可是,司徒渊说荣国府不是个好去处,他旧居京城,是无的放矢还是真有其事。
林海觉得为难。
晚间,林海问贾敏愿不愿意回娘家探亲。
贾敏很敏锐:“扬州,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林海摇头:“我觉得你来十余年没回过娘家了,前不久你嫂子陪房不是来了吗?听说你还抹泪了,我想着你肯定思念家人。再者,玉儿自打出生后,还未见过她外祖家的人。”
贾敏沉默片刻,“我不去。”说完,便赌气似得卷了被子侧对林海躺下。
林海叹了口气。
黛玉敏锐察觉出来父母亲之间闹别扭了,而且是贾敏单方面生林海的气。
等林海去衙门的时候,黛玉直接问了贾敏。
贾敏只是有些怅然说道:“我不是生你父亲的气,我只是……”她看着女儿稚嫩的面庞,不知道该怎么和黛玉说。
“玉儿,我只是劝不了你父亲,你父亲也说服不了我,所以我们需要冷静一下。”她与林海成亲多年,早已了解林海的为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送走她们母女俩的。
黛玉又去见了林海,把贾敏的话对林海说了,林海也叹口气,他问心无愧只愧对妻女,如今黛玉还不知道,如果是黛玉知道了,会如何呢?
入睡后,贾敏又问林海:“没别的法子吗?必须要做吗?”
林海从背后揽着贾敏,语气很坚定:“这六年来,我韬光养晦、含辛茹苦,就是为了这一刻。”
“如果我求你,你会放弃吗?”
“夫人,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你了解我的志向。”林海语气很是温柔。
“是啊。”贾敏捂着脸轻声哭起来,她比谁都了解林海,也做不出揽着林海的事,所以她才难受,看着自己的丈夫走向那么艰难的路,却无能为力。
第二日,贾敏就开始整理家中的账册,把一些贵重的东西归类。
黛玉见她忙忙碌碌的样子,有些不解。
贾敏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看着黛玉的时候,还是有一丝愧疚。
“娘亲,是出什么事情了吗?”黛玉察觉出来这几日家里的氛围很奇怪。
看着女儿一副担忧的模样,贾敏小心翼翼对黛玉说:“你外祖母写信说想我们,我无法抽身去京城,你能不能去京城,替我看看你外祖母,也让你外祖母见见你。”
黛玉脸色一下子白了,脑海里也一片空白,她想起上一世,贾敏去世后,她还顾不上伤心,就被林海安排着去了京城,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又席卷重来。
见着女儿的模样,贾敏吓坏了,揉着黛玉冰凉的手,喊道:“玉儿……”一面让丫头喊大夫过来。
在贾敏急切的呼喊中,黛玉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我不去京城。”
如果是平时,贾敏就顺着黛玉哄她几句了,可是这个时候,贾敏又不想瞒黛玉。
黛玉看着贾敏,贾敏一脸为难,可是终究为说出不让她去的话,黛玉知道贾敏是下定了决心。
黛玉挣开了贾敏的怀抱,朝自己的房间跑去,不等丫头追上,就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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