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大,我想起来了,沁韵楼的怪味,是火油。”
福大本来还昏昏欲睡,听得伯渊的话,顿时惊醒。
“奶奶的,出大事了…”
陈十一本想在房内等着他们归来,谁料实在太困,慢慢地睡了下去。
她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总感觉浑身热得厉害,仿若被灼烧一般,胸口,被什么闷住,喘不过气,疼得撕心裂肺。
迷蒙中,她听得百灵凄厉的喊叫声。
百灵怎么了?
平日咋咋呼呼就算了,如何到了梦中,还要吵她。
“阿姐,你快出来啊…”
声音又急又尖!
她实在无奈,用力地睁开眼睛。
目光所及之处,火光冲天,那明晃晃的火蛇,迅速地往房内各处蔓延,房内浓烟滚滚,呛得她头昏脑涨的。
这哪里是梦,这分明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
她拼命咳嗽,在浓烟里摸索着茶壶沾湿了她的手绢,她急忙捂住嘴,嗓子才稍稍好受一些。
出去的门已经被火燃烧得正旺,顶上的房梁,已经被火烧了很久,摇摇欲坠。
必须得想个办法出去,否则自已只有死路一条。
她在浓烟里,摸索到未燃烧的椅子,猛地朝门口砸去,房门纹丝不动。
她正想再砸一个凳子,谁料,房门猛地倒了下来。
门外,百灵的哭喊声响起。
“阿姐,阿姐…”
陈十一被烟呛得眼泪直流,喉咙喊不出声。
她急忙冲了出去,门外,百灵奔过来紧紧抱着她。
“阿姐,我们被火围了。”
旁边,是李芸周,还有被吓傻了的沐颜。
景然在焦急安排护卫取井水救火。
“东家,我们必须得马上出去,火势太大,再不出去的话,火烧了过来,只怕会出人命。”
一个护卫跑了过来。
“管事的,房子四周都被加了可燃的油还有木柴,只有正门,还能搏一搏。”
陈十一恢复好点的嗓子哑着声音立即说道。
“把被褥打湿,盖在身上,我们现在冲出去,快点…”
“糟糕,各处的账本,还有东家的银钱和契书,都在二层。”
景然立即要往楼上跑。
陈十一猛地抓住他的臂膀。
“不可以,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能拿你的性命相博。”
景然扯过了陈十一紧紧抓住的手,眼眸坚定道。
“东家,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已有事的。”
说完,就钻进火海之中。
陈十一顿时眼泪直流。
“景然,你给我回来…回来…”
她见看不到景然的身影,立即朝周围人大声喊道。
“快,从正门跑出去。”
大家都往身上泼了水,急冲冲地往沁韵楼的门外跑去。
陈十一看见人都跑得差不多,忙朝楼上喊道。
“景然,景然…”
见没有回声,又听得旁边百灵的催促声,她淋湿了自已的衣衫,慌忙朝沁韵楼大门逃窜。
火苗不停地窜着,越来越大,越来越高。
陈十一在浓烟中被熏了眼睛,看不清前面的路,但凭着记忆,直往前跑。
她不知道自已怎样了。
只觉得疼痛席卷了自已的一身。
终于从大门口跑了出来,她回首望着自已经营多年的沁韵楼,只在一夜间,被熊熊的烈火焚烧殆尽。
第162章 置之不理
福大匆忙赶回来的时候,沁韵楼已经火光冲天,铺天盖地,非人力能扑灭…
他看到东家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大门口,一身的衣衫都湿透了,但也被火燎了衣边,都卷曲了起来,满头的墨发被火烧了一半,如狗啃了一般,长短参差不齐,脸上漆黑黑的,只见得那神色狼狈不堪,脆弱又破碎。
“东家…”
陈十一转头看到福大,眼眸涩然。
她的手颤抖着揪着福大的衣角。
“你帮我去找找景然,他还在里面…”
他提了剑,脚尖轻点地面,身子如一只秋燕,直飞到沁韵楼的残墙断壁之上,轻晃几下,眨眼间,人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没过一会,他就提着一个人,冲出火海,飞快地在屋顶踏了几下,身轻如燕地飘在陈十一面前。
陈十一看着眼前完好无缺的景然时,眼泪直流。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景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
“东家,账本保不住了,全都销毁了,现在只剩下这个了。”
陈十一接过盒子,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谢谢,谢谢你,景然…”
她转身,望着身后的火场,一寸一寸吞噬她的心血,吞噬她想要挣多银钱傍身的愿望,吞噬她苦心经营的家…
火光绚丽,如平安镇中秋的那场烟火,几年的辉煌,只在一夜间,被夷为平地,如那烟火般,绽放得如此美丽,到了最后,永久地消失在人间。
她双膝跪在茫茫火海前,青石板的台阶又凉又硬。
又瘦又小的身子,在苍茫的大火面前,犹如沧海一粟。
没有了…
都没有了…
身后的百灵,景然,李芸周带着沐颜都跟着跪了下来。
沁韵楼的牌匾被烧得焦黑,带着火,如流星一般,从空中掉落到地面。
四分五裂!
也不知是这场火太大,熏得上天掉眼泪,还是五月的天,本该下一场雨。
雨,淅淅沥沥的,不够畅快,不够疯狂,又绵又长。
陈十一伸出手,接过细小的雨水,水珠太小,一会就被火给烤干了。
这场雨,来得不及时,又有何用?
为什么上天给她一场这样的雨?
她缓缓站起身。
“走吧!”
走吧,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应该是都要留下的。
沁韵楼是一栋单独的商铺,还好,没有殃及他人。
附近的医馆,挤满了沁韵楼的人。
很多人或多或少地,都被火燎过。
景然受的伤最重,两个胳膊都被烧伤了,背上,还有一片。
陈十一听得大夫说起,捂着嘴直哭。
百灵掀开了陈十一的衣衫。
她的手臂和手掌,也都被烫伤了,腰背上应被一个什么东西打到了,红肿一片,头发被燎得只剩一半。
伯渊闻讯带着病从远处的医馆折返回来,看见陈十一呆滞的神色,心中甚是愧疚。
他朝陈十一跪了下来。
“东家,都是伯渊的错,如若不是伯渊,饮鹤楼不会纵火,沁韵楼不会遭此劫难。”
陈十一眉头微蹙。
“你怎知是饮鹤楼放的火?”
一旁的福大说道。
“之前的气味,他辨别出了是火油。”
陈十一想了想。
“只怕,没那么简单…”
伯渊还想解释,他抬头看见陈十一低着头,在和福大商量着什么。
沁韵楼的火烧了一夜,终于在晨曦中渐渐熄灭了。
整个燕州都知道,那个富丽堂皇的沁韵楼,在一夜之间,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那么多人从一堆灰烬,还在冒烟的焚烧之地路过,都不由得感叹。
终究,是黄粱一梦啊!
如此轰动的事自然传到了京都,青松收到消息的时候,衣裳都还没穿好,就跑进了凌云阁。
“侯爷,出事了,沁韵楼被烧了。”
温之衡正在院内练剑,听得青松的话,顿时停了手上的动作,忙问道。
“她有没有受伤?”
青松摇头。
“没有性命之忧。”
温之衡听了后心中紧张的心情缓了一下,转而又练起剑来。
青松很是疑惑。
“侯爷,这个时候,你为何又不去见姑娘?”
“不想去。”
青松很是着急。
“侯爷,姑娘现在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她身边的那个男子已经离开了,你得趁虚而入,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温之衡手中的剑停了下来。
“青松,你知道吗,很早很早之前,她就喜欢上了别人。”
青松叹了口气。
“姑娘她一直没说喜欢你,喜欢上别人也不奇怪。”
温之衡眉眼凌厉。
“青松,你是谁的人?”
青松连忙恭敬道。
“属下自然是你的人,你想想啊,姑娘到现在也没说成婚的事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一定能成得了。”
温之衡神色黯然。
“可是她为了那个人,朝我射箭。”
青松沉默了一番。
“姑娘确实做得有点过了,府内谁人不知侯爷对她的一番深情,可是侯爷,你非姑娘不可啊,侯府里冷清清的,是时候该有个女主子了…”
温之衡幽幽地说道。
“青松,她同我相处,从来就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只有刚回京都那段时日,对我笑过几次,那还是我用性命逼她的,有时候我在想,我究竟做得对还是不对?”
青松很是感同身受。
“侯爷,你不要一个人在那胡乱猜测,多与姑娘相处些时日,多关心她,女子嘛,所求并不多,只要你对她好,不在乎富贵还是贫穷的。”
温之衡很是伤心,那天陈十一射的那一箭,他的心口还在泛着疼。
“沁韵楼烧了,京都的玉茗山庄也关张了,她还想在京都做营生,自然会来找我的。”
青松使劲劝道。
“唉呀,侯爷,你低了那么多次头了,这次你都不计前嫌,再低头一次,说不定就成了。”
温之衡摇头。
“我为了她夺了父亲手中的权力,为了她和莫寻烟和离,为了让她自在,这么多年,都不敢去见她一面,我已经卑微到了尘埃,可她都如此伤我,我还舔着脸去找她,我实在做不到…”
青松也不再劝解了。
“那就不去了…”
第163章 原来如此
沁韵楼没了,所有的人都回到了令余山庄。
陈十一躺在屋子的床上,百灵正在给她换药。
“阿姐,你背上被什么砸了,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不知道,当时只顾着逃命,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陈十一的声音很是沙哑,定是烟雾伤了她的嗓子,现在说出的话,莫名带着一股低沉悲伤。
或许,真的是悲伤吧。
一滴汗水,一滴汗水,辛苦筑起的基业,一瞬间就没有了。
老秦制的药很好,敷在身上冰冰凉凉的。
包扎好了伤口,陈十一脸色苍白无色,嘴角发白,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百灵有点担心。
“阿姐,你还好吗?”
陈十一坐在镜子旁,拉过自已的头发,看到发尾被烧得卷曲起来,微闭了双眸。
“百灵,拿把剪刀,帮我把这些发丝剪了。”
还没多久,元西的身影走进了陈十一的房间。
“阿姐…”
陈十一转过头,忙打起精神笑道。
“你怎么来了?”
元西眼泪汪汪道。
“阿姐,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陈十一松了口气。
“没事,你要想想,我还活着,就已万幸。”
元西的眼泪还是禁不住往下流。
“是的,阿姐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陈十一安慰着她。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
元西想要接过百灵手上的剪刀,亲手帮陈十一剪头发,被百灵拒绝了。
“你怀着身孕,是不能碰刀,剪子之类的,这是有忌讳的,知道吗?”
元西的手悬在空中,她看着这双手,越来越白皙,越来越细嫩,怀了身孕,连给阿姐剪头发,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能做吗?
她抬眸,看着镜子里的阿姐,那样疲惫,还逞着笑意,对自已和颜悦色,阿姐对自已这么好,她怎么什么都不能为阿姐做?
前段时日,她就不应该好奇,去见阿姐喜欢的人长什么样。
如果不是她,她带来的霉运,沁韵楼就不会被烧。
她若是,一直待在阿姐身边,那她会一直把霉运带给阿姐,裴公子那样好看的人,又对阿姐好,万一因为自已不能结成良缘,那该如何是好?
“元西…”
元西垂下双手,朝陈十一笑了。
“怎么了,阿姐?”
“在想什么?”
元西转头,看着窗外。
“垂丝海棠开得正好,当时移栽过来的时候,我还怕活不成呢。”
“怎会活不成,你每天心心念念,修剪枝丫,浇水,施肥,抓虫,它才能长大,如今开了这么美丽的花,也是在感谢你的栽培。”
“要是它一直开在你的窗户前就好了。”
“当然,它一定会的。”
百灵在一旁问道。
“元西,你与阿姐认识多久了?”
“如果算上最开始的相见,应该是有八年了。”
“八年?那你们第一次相见是在哪里?”
陈十一笑道。
“说起来也算是缘分,那个时候我与元西一起关在一个屋子里,而且是她提醒我,我才能被卖进大户人家当了丫鬟,否则按我当时的样子,说不定会被卖到哪个犄角旮旯过苦日子去了。”
元西记起了那件事儿,原来,阿姐被卖,也是自已的干涉,所以,现在这么多的苦难和失去,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元西,你怎么了?”
元西摇了摇头。
“阿姐,等百灵给你把头发收拾好了,我来给你梳个好看的发饰,你知道的,我手最巧了。”
陈十一点头。
“可不是,百灵的手若是有她的嘴一样巧就好了。”
百灵哼了一声。
“你就嫌弃我吧!”
将头发分为两股,用丝绦结成双发髻,高束于头顶,两边,簪了青蓝色玉流苏,脑后,是蓝色的发带飘荡在脊背上,飘逸又秀丽。
陈十一很是满意。
元西肚子大了,行动有些不便,给陈十一束发站立了很久,抱着肚子坐在一旁,看着陈十一,嘴角上扬。
“阿姐,我嘴馋了,想吃你给我做的酥肉汤面。”
陈十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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