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唇一笑,“不想,被你拍好了,谢了。”
童夏抿抿唇,收回手,轻声提醒他,“你看着快醉了,一会儿别喝酒了。”
“童夏夏,我管不住自己。”陈政泽架在沙发上的手拎着玻璃杯,吊儿郎当的。
“那我提醒你?”童夏试探性地说。
陈政泽微点头,“成啊。”
颜辞缓过来后,过来找童夏玩,她胳膊肘撞撞童夏,挤眉弄眼地调戏她,“和陈政泽腻歪完了?童夏夏导游。”
“没有,他刚刚喝醉了,让我给拍一下,是拍后背,我以为是拍照……”童夏低头抿了口杯里的东西,才发觉喝错了,是烈酒,火辣辣的,没陈政泽调的酒好喝。
颜辞捏童夏的小脸,“童夏夏导游啊,无论是拍照还是拍背,换做其他女生,早被他轰出去了,还有,他千杯不醉,要是醉,也只能是他想醉了,给酒精无关。”
“什么意思?”童夏有些不理解。
“你慢慢就懂了。”
后来,氛围也不知道怎么变煽情的了,大家以茶几为中心,懒散地坐着躺着,乱七八糟地聊着,什么话题都聊,聊高中老师的外号,聊高中的窘事,聊喜欢的人,聊大学专业,聊未来,聊梦想。
有豪情壮志,也有丝丝遗憾,但都挡不住这群少年举杯狂欢。
这个时候,大家满眼都是未来,是希望。
连童夏都被感染地花了点时间去幻想未来。
谁也没察觉曲折的命运悄无声息地向他们伸手了。
酒下去的很快,这会儿聊的话题太具有吸引力,引的人情不自禁地想举杯敬一敬,童夏喝了半杯,颜辞喝好几杯,那喝酒架势,明显是奔着把自己灌醉去的,贺淮新喝的也挺猛,童夏怕一下都醉了她一个人招架不住,毕竟晚点还要回去照顾外婆。
她拦颜辞酒,颜辞紧紧攥着酒杯不丢,委屈道:“干嘛不让我喝,我都成年了。”
童夏不擅哄人,只干巴巴地说,“再喝就醉了。”
颜辞怔怔地看着童夏,最后妥协,随童夏拿走酒杯,她窝在童夏怀里,困倦地说着心底的悲伤。
“我只给你说我爸爸去世了,但没给你说他是怎么去世的。”颜辞指尖缠绕着童夏的发梢。
“怎么去世的?”童夏温和的语气中掺杂着几丝难过,对颜辞而言,她是很合格的听众和诉说对象。
“维和行动,牺牲了。”
童夏呼吸停住。
颜辞看一眼死命拼酒的贺淮新和陈政泽,眼泪从眼角滑下来,落在童夏怀里,她声音有些哽意,“贺淮新的。”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咽下阻止呼吸的难过,过好几秒后又继续说,“贺淮新的爸爸妈妈也是。”
“童夏,贺淮新和陈政泽他们一早就打算好了去军队,大学去国防大,我知道。”她哽咽加重,“我知道不让他们去很自私,但我真的怕了,我爸爸还有贺叔贺母牺牲的时候,都很年轻。”
颜辞头埋在童夏怀里,身体起伏着。
童夏抽纸给她擦泪,无声沉默着,过好久,她后知后觉想到上次司机说陈政泽家庭不和睦的事儿,便问颜辞:“陈政泽的妈妈也是这样走的吗?”
“不是,黄阿姨是被人从楼上扔下去了。”
陈政泽的妈妈姓黄。
被人从楼上扔下去了。
扔下去了。
童夏全身僵硬,良久,她像机器似的,机械地转头,看向被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簇拥着的陈政泽,他面向她,眼睛里有黑曜石般的光,以及别人不能沾染分毫的骄傲,整个人耀眼到刺目,正如她对他幻想的成长轨迹一般。
颜辞断断续续呢喃了很多东西,她说陈政泽偶尔会非常恶心,因为以前的烂事,她还替陈政泽给自己道歉,说那天陈政泽和她发生争执不是故意的,要是陈政泽讨厌她,她不可能出现在她视野内的。
所以千杯不醉的陈政泽,刚刚恶心是因为以前的破事?
而她送的解酒茶,缓解了他的落寞孤单?
但陈政泽,你知道不知道,我才是那个来刀你的侩子手?
颜辞醉酒后的话语,无疑给童夏炸了条深渊,那是他们三人走过的路,她不敢多看,也不敢深想,只是胡乱地端起酒杯,喝了一整杯淡黄色液体。
胃里立刻烧起来,这股子烧意不断往上蔓延,烧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陈政泽抬眼往这边看时,最后一口酒顺着透明玻璃杯滑进她嘴巴里,她嗓子滚了滚,液体流进身体里,他来不及阻止,走过来,看了眼空了的玻璃杯,啧一声,“知道这是什么酒?”
“烈酒。”童夏仰着头看她,酒劲儿开始往她脸上浮现,但她意识是清醒的,无比清醒。
“知道还喝?”陈政泽语气有些恼。
童夏眼角一红,“喝了才知道的。”
这模样,委屈极了。
陈政泽嗓子眼里责怪的话又灰溜溜的消失,他蹲下,不再居高临下地看她,“难受吗?”
童夏摇头,嘴硬,“不难受。”
颜辞有了些动静,小脑袋动动,露出眼睛看陈政泽,“我难受,我他妈的贼难受,我想我爸了,我从小就被他凶成绩不好,高考我考好了,他为什么不给我签试卷了?”
陈政泽敛着眉眼,大手揉着颜辞的后脑勺,一眼不发,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童夏抱着怀里的柔软的姑娘,心软的一塌糊涂。
如果这个夜晚包厢门不曾被拉开,外面光不曾泄进来,林意不曾带上门进来隔断外面的光。
她和陈政泽贺淮新还有林意的关系,或许会因为颜辞醉酒后喃喃自语坦露的秘密而改变。
林意进来时,童夏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眼睛里的温柔逐渐坚硬,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片冷。
而林意看童夏的眼神,从错愕变为愤怒,最后一直愤怒地看着她,因为陈政泽的存在,她不得不微笑着恼怒她,童夏觉着,她这表情丑极了,所以看着很爽。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从这一刻眼神的对视开始。
陈政泽注意力都在童夏和颜辞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包厢进人了,林意第二遍喊她时,他才抬头往声源处看,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过来找你玩啊。”林意语气俏皮。
陈政泽没吭声,只是淡淡地扫了童夏一眼。
有人喊林意过去玩,她媚笑,冲那人摆摆手,说一会儿过去。
“这么离不开泽哥,你干脆长泽哥身上得了。”那人调侃。
众人笑。
陈政泽回头看,打算喊贺淮新把颜辞送楼上套房去,不料贺淮新早喝趴下了,陈政泽拧眉头,找几个还算清醒的人把贺淮新给扛进楼上房间了。
今天来的姑娘本来就没几个,这几个中,童夏还算清醒,陈政泽让她去收拾颜辞的东西,童夏去收颜辞东西的时候,林意也跟了过去,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什么时候认识的陈政泽?”
第23章 第23章 爱破碎的你
颜辞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挺精致一姑娘,吧台一角散落着她的口红粉饼还有几对耳钉等一些小玩意儿,童夏仔细地收拾着,对林意恼怒的发问充耳不闻。
陈政泽离他们不远,林意不敢对童夏做些什么,耐着性子又问了句。
童夏收拾完颜辞的东西,缓缓抬头看林意,目光平静且淡定,很轻的语气,“有几天了。”
林意看着童夏这幅淡定样儿,瞳孔猛地紧缩下,一直以来,她都视童夏为对她言听计从的狗,如今有些东西脱离控制,她又怒又慌,咬牙切齿:“贱人,你是想死吗?”
童夏没再搭理林意,拎着颜辞的包包和外套过去,蹲在颜辞旁边,温柔地给她穿上外套,之后抬头看陈政泽,“走吧?”
“好。”陈政泽自然地接走童夏手里的包。
这一幕,自然的像是处了很久的小情侣,陈政泽什么时候给别的女人拿过包?
林意恨得手指尖攥进手掌心里。
童夏搀扶着颜辞去楼上,陈政泽在另一边虚扶着颜辞,快出包厢门时,林意强维持着笑去帮忙,她身上的香水味太重,颜辞不习惯,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抬头看林意,愣两秒后甩开林意的胳膊,“你别碰我,我要夏夏扶。”
陈政泽这才抬头看一眼林意,“工作的事找粱秘。”
林意截住陈政泽,眼睛红了一片,“陈政泽,我只有工作上有问题了才能找你是吗?”
颜辞身体滚烫,童夏也不想跟林意多说些什么,搀着颜辞往前走没停留,电梯离得近,她和颜辞进了电梯后,没等陈政泽,直接关了电梯上去了。
陈政泽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愿意给林意三分面子,前提是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现在林意拎着包没眼色地截住他,戳到他怒点了,他说:“不然呢?和你调情?”
“陈政泽,陈爷爷是想让我们在一起的。”
陈政泽冷嗤一声,看了眼关上的电梯门,嘲讽:“你成年了吧?”
童夏把颜辞扶进房间里,满头大汗,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走了好几分钟,童夏被晃的恶心,人也逐渐恍惚,她坐在地毯边大喘气。
颜辞抱着她的胳膊撒娇,看的出来,是想爸爸了。
陈政泽进来,随手把包包扔进沙发里,“颜辞挺喜欢你的。”
“她喝多了。”童夏说,“要喂点解酒药吗?”
“不用,她睡会儿就好了。”
童夏点点头,动作有些机械,眼底逐渐迷茫起来,胃里烧烧的,意识朦朦胧胧的,眼角脸蛋儿比平常红一些,像颗成熟的水蜜桃。
颜辞睡熟后,抱童夏没那么紧了。
陈政泽走过去,拽着童夏的胳膊,不费劲儿地把人拎起来,“醉了?”
“没有。”童夏呼了口气,慢慢道:“就是有点蒙蒙的。”
陈政泽睨着她,嗤笑,“话挺醉的。”
童夏仰头看他,眸子里疑惑重重,似乎在理解他说的话。
陈政泽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一眼,颜辞妈妈的电话,他接通,语气比往日正经。
童夏身体越来越轻,腿发软,身体不受控地往下坠,她下意识想抓陈政泽的胳膊支撑自己,但身体坠的快,没抓住,人整个跌坐在他脚边。
太累了,哪哪都累,童夏索性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休息。
陈政泽听着电话,一直嗯嗯嗯的,很催眠,童夏眼皮愈发沉重,她想睡,但她不敢睡,外婆还在医院。
陈政泽挂断电话,腿碰碰她肩旁,勾唇嘲讽,“威士忌喝一杯,你也是个人才。”
童夏淡淡地嗯了声,神情蔫蔫的。
陈政泽长手一身,把桌上的购物袋勾走一个,然后蹲在童夏面前,扭头命令她,“上来。”
“你要背我吗?”童夏揉揉困倦的眼睛。
“不然让你自己爬出去?”陈政泽语气含笑,话说的很恶劣。
童夏问:“你背我去哪?”
“开房。”
“我还没成年。”
“那你喝酒?”
童夏意识还算清醒,慢半拍地理解陈政泽的话,“我都说了没看清。”
陈政泽扬眉,“哟,给我发脾气呢?”
童夏低声说:“没有,我已经喝过解酒药了,马上就清醒了,你去忙吧,等会儿我自己走。”
陈政泽没站起来,耐心不似刚才,“吵醒颜辞你哄?”
原来是不让自己吵醒颜辞啊?童夏心忽然往下沉了点,她两手抬起圈着陈政泽的脖子,陈政泽单手抓着她纤细的手腕,把人背起来往楼上走。
纸质的购物袋随着他们走动的动作哗哗作响,童夏觉着很吵,问他:“你拎的是什么?”
“洗漱用品。”
“拿这干什么?”
“给醉鬼用。”
童夏意识比刚刚清醒,她问:“给我用的吗?”
陈政泽淡淡地嗯了声。
童夏呼吸着他的味道,眼睫湿漉漉的,沉默良久,忽然叫了声陈政泽。
陈政泽听出她嗓音里的哽意,定住脚步。
童夏原本梗着脖子,尽量让自己和他少接触,坚持了一会儿,脖子酸痛的像落枕,她自暴自弃地趴在陈政泽肩上,人软的一塌糊涂,喋喋不休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政泽扯了下嘴角,眉头轻轻皱了下,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顺着她的话想了两秒,确实没必要背着她上来烦自己,酒店工作人员多的是。
“不知道。”他如实回答。
“陈政泽,你知道吗,很多人都说我长的乖,听话,是个善良的人。”童夏吸了下鼻子,低声继续说:“但其实不是,我是一个特别烂的人,我一无所有,报复心还特别特别重。”
她把特别两个字咬的很重,仿佛这样,就能做实她说的话。
陈政泽以为她是说醉话,没吭声。
童夏又补了句:“所以你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被我的外表迷惑。”
陈政泽轻嗤,“你想报复我啊?”
童夏眨了下眼睛,两滴泪水砸在陈政泽肩上,她抬手去擦拭,泪水却浸在他衣服里,晕染出一个云朵图案。
陈政泽揽着她的小腿,把快掉下的她往上放了放。
童夏稳稳地趴在他坚硬踏实的脊背上,暖暖的。
过了好久,快到房间时,童夏忽地说:“我不知道。”
陈政泽也不知道她说的哪门子话,只是觉着这姑娘今晚情绪一路下滑,这会人难过极了,淡声安慰她,“人都是多面的。”
童夏垂着眼,语气失落,“是啊,人都是多面的,怎么非得给你阴暗面呢?”
本来,她可给他的东西就不多。
“嘟囔什么呢?”陈政泽把她扔在沙发上,纸质购物袋扔她旁边,随后拽了颗桌上的提子,仍嘴里漫不经心地嚼着。
童夏看着他漆黑眸子,觉着心被钝刀磨着一样疼,眼里的泪水越蓄越多。
陈政泽皱眉,弯腰拿一颗提子扔给她,语气恶劣,“再哭,把你扔大街上。”
童夏手背用力地抹了下眼睛,捡起腿上的那颗提子,握在手心里,垂着眼静静地看地面。
“有事打前台电话。”陈政泽说完转身往门外走。
童夏才发觉他专门给自己开了间房间,这样规格的房间,价格肯定贵得离谱,她下意识拒绝,陈政泽定在门前,把门完全拉开,“那你自己走回去?”
童夏站都站不稳,当然不可能走回去,她央求:“你能不能把我扶到楼下,我打个车走。”
“我给医院打过招呼了,你外婆今晚有人照顾。”
童夏茫茫然的,身体却完全僵硬,呆呆地望着门板,那道门合上好久后,她才收回视线,双手捂着眼睛,泪水从她的指尖划过,她颤抖着身体说:“陈政泽,对不起。”
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童夏叹了口,艰难起身去包里掏手机,林意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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