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车顶上拍的,四人都没看风景。
只有咖啡伸着舌头,一脸骄傲地看着镜头,丝毫没有远途跋涉的疲惫。
集体吸了会儿氧气,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他们遇到更多朝拜的人,独自一人,结伴而行,亦或是全家出动。
信仰震耳欲聋。
童夏看到,陈政泽沉思地看着窗外,明显地在思考着什么,很认真。
地面滚烫,朝拜人额头上带着伤。
颜辞感慨道:“你说,到底有什么样的信仰,才能坚持三步一叩,一路到大昭寺。”
童夏答不上来,她在苦苦思考自己的信仰是什么,这时,陈政泽偏头,犯了癔症似的说了俩字:“童夏。”
童夏正限于自己的思考之中,反应慢了些,半分钟后才问:“什么?”
陈政泽没回答。
很久很久之后,童夏才明白,陈政泽为什么在这时喊她,他在回答颜辞的问题。
当天空由幽蓝向深蓝转变,几人放空地欣赏着外面的风景,贺淮新把车开的慢慢的。
猝不及防地,一朝拜的男子拦住他们的车。
贺淮新紧急刹车,车内的人被猛地往前甩。
陈政泽眼疾手快地拽住童夏,没让她从座椅上滑下来。
颜辞就没这么好命了,头磕了下。
贺淮新看一眼颜辞的伤势,带着怒火下车,车门被摔地砰一声,“干什么?”
略显沧桑粗糙的男人,边讲藏语边比划,整个人很焦急。
“滚,听不懂。”贺淮新扭头走,却被男人拽住,他指着前面十几米远的破马车,想让贺淮新跟他一块过去。
“不会是骗子吧。”颜辞有些担心。
“不会吧,他们是来朝拜的,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童夏说。
陈政泽下载了翻译软件,下车,并叮嘱童夏和颜辞在车上好好待着。
经过几分钟的沟通,陈政泽明白了,男人的妻子要生产了,但是他们的车子坏了,想让他们帮忙送去医院。
颜辞和童夏给孕妇收拾出来一片舒适的空间,男人抱着孕妇上车,童夏和陈政泽挤在一个座位上。
一行人,跟着导航提心吊胆地往附近的医院赶去,一路上,童夏一直在照顾安慰孕妇,给她喂水,擦汗。
晚上九点,抵达医院,陈政泽下车叫的医生,贺淮新和男人一块把孕妇推进去,童夏颜辞拎着他们的勉强算产包的东西跟过去。
医生接走孕妇,男人蹲在大厅内朝着一个方向跪拜,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童夏也红了眼,她想到了陈政泽去世的母亲和妹妹,刚刚在车上,陈政泽看孕妇的眼神带着荒凉,很明显地,他在因为过去的事情痛苦着,她走过来,勾着他一根手指,小声说:“不然我们先回车上?”
“等一会儿吧。”陈政泽过去把男人搀起来,递给他一根烟,两男人坐在空旷的院子里抽烟,陈政泽用翻译软件问男人:“都这么大月份了,怎么还带出来。”
男人说:“她坚持要来的,朝拜的孩子,会一生福泽。”
陈政泽动动嘴角,没说什么。
男人比划着说童夏很好,很善良。
陈政泽麻木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笑着点了点头。
由于语言不不通,陈政泽也不是爱交谈的人,两人坐一起无声地抽烟,像忘年交。
两个小时候,一身清脆的啼哭声,划破医院安静地夜。
生了,母子平安,男孩,6.8斤。
他们四个围看这个新降临的小生命,内心无比震撼喜悦。
男人笑的合不拢嘴,亲吻产妇,用藏语夸奖产妇,用具体的行动描绘了幸福之家的画面
陈政泽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内心松了口气。
但他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后,他会失去一个孩子,这画面,是回旋镖,直达心脏。
颜辞拽着童夏的衣服,激动地原地踏小碎步,“好可爱啊,我也想生一个。”
童夏:“……”
颜辞:“我想送他个金锁。”
陈政泽:“打住,金子在他们这最不值钱。”
颜辞问:“那我送什么?”
贺淮新:“送人家一片安静。”
离开医院时,陈政泽把费用结了,又预缴了三千元。
等男人安置好妻子,追出来时,陈政泽他们已经走远了。
往附近旅馆赶的路上,车内的音乐放大最大。
颜辞为主唱,摇头晃脑的,简直嗨翻天。
“亲爱的在我心底没人比你更美丽,
想轻唱Do re mi,
为你谱下一段旋律,
让星星解开童话故事中的谜底,
Oh my god,
我已经爱上她。”
童夏抱着氧气瓶吸氧,身体跟着轻轻摇摆。
缺氧的环境,大脑无法思考太多,此刻,只有眼前的人,远方的夜,还有脚下的土地。
到小旅馆,童夏和咖啡彻底累瘫,一个瘫在床上,一个瘫在地板上。
“陈政泽,人家说高反是因为身体素质太好了,你说我这反应算不算身体素质好?”童夏慢慢想着,好像也只有小时候爱生病,这些年,也没生过什么难缠的疾病。
陈政泽把她背包扔椅子上,嗤一声,混不吝道:“你靠高反测试身体素质不准。”
“那靠什么?”童夏看着他,蔫蔫的。
“我。”陈政泽说,“身体素质有待加强,跟上我的体力,让你更爽。”
“……”这人,又犯浑了。
童夏看着漫不经心操作手机的陈政泽,再次好奇,他高中上课的样子。
意识逐渐模糊,童夏进入梦乡。
等陈政泽处理完信息,才发现,床上的人儿已经睡熟了。
他走过去,掀起童夏身下的被子盖她身上,果真是累极了,睡觉这么轻的人都没被楼下的争吵声吵醒。
陈政泽拎着手机下楼买饭,院子里的俩旅客还在争吵,原因是老板弄错了订单,把价格不同的房间分错了,得到高价房间的女生已经入住了,不肯折腾收拾房间搬出去,且不同意补差价,房源紧张,又没有更好的房子补给另外一个女生,老板沟通无果,俩女生直接吵起来了。
陈政泽点了两碗面,让老板做着,他夹着根烟,靠着院子里的大树,难得有闲心地观战女生吵架。
争吵即将再向上爆发一个度时,陈政泽懒懒散散地喂了声。
俩女孩扭头同时看过去,对上陈政泽狭长锋利的眼,女孩眼里的火气逐渐变淡。
陈政泽淡笑着说:“二位的房费我出,别吵了成吗?”
老板眉头拧起来,这两位女生已经够他头疼了,怎么又出来个男生,那股精明冷淡劲儿,一看就知道,比这俩女生更难搞。
“为什么?”刚刚剑拔弩张的女生,此刻轻声细语。
“我女朋友睡觉轻,你们吵到她了。”
俩吵上头的女孩,面面相觑,似在一起分辨这吊儿郎当的少年是不是骗子。
陈政泽往前走几步,扫了前台的二维码,干净利索地付了个比两间房间费都高的整数。
第49章 第49章 “我很想你”
陈政泽拎着两份饭上去时,童夏还在睡,房间昏暗,看不清里面物件的轮廓,陈政泽借着手机的灯光放下面,去叫童夏。
他压过来时候,童夏眼都没睁,蔫蔫地问:“现在几点?”
缺氧,陌生的环境,童夏一直做血淋淋的梦,醒不来,这觉睡的极累。
陈政泽手探进被子里,圈着她没一丝赘肉的细腰,声音也跟着懒起来,“你怎么确定是我?”
这旅馆环境简陋,陌生男人撬门而入还是轻而易举的,他刚进来,童夏连丁点儿的防备动作都没有。
童夏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不肯出来,身上没劲儿,“是你的味道。”
陈政泽得意地笑笑,内心深处的某块,莫名软了下,还算有良心,没白疼。
“起来吃点饭。”陈政泽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
童夏高反的难受,但为了不扫兴,她还是乖乖的起来吃饭,人蔫蔫的,像个机器似的,挑几根面条放嘴巴里,呆滞地咀嚼着。
陈政泽见她状态不对,测她脑门温度,不发烧,“哪不舒服?”
童夏打个哈欠,眼角冒泪花,“就是困。”
“那吃完了睡觉。”陈政泽勾勾唇,“今天晚上不骚扰你。”
“……说话算数。”
陈政泽坦荡道:“那当然。”
高反在咖啡身上一点用没有,它活蹦乱跳的,陈政泽起身给它续狗粮,它吃完,在屋里转一圈,自己溜达到楼下尿完拉完,上来找个角落继续睡。
童夏蹲在咖啡旁边,看着她起起伏伏的圆滚滚的肚子,小声和陈政泽说:“咖啡真的好棒,这么小就这么勇敢,一路上都乖乖的。”
她端详着咖啡,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它长大了是什么样儿。”
“狗长的快,大半年都长大了,到时候就知道了。”陈政泽说。
童夏淡淡地嗯了声。
洗漱完,已经晚上十点了,窗外的天空一点点暗下来。
童夏趴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仍觉着美的不可思议,心都跟着开阔起来。
陈政泽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头搭在她肩上,视线追随着她的,“喜欢这儿?”
“嗯,美的让人觉着不真实。”
“那以后每年都来一次。”
童夏垂下眼,“有些风景看一次就够了。”
“嗯,以后去别的地。”陈政泽气息里带着凉凉的薄荷味,“泽哥带你走完祖国的大好河山。”
童夏手覆在他手上,指尖勾勒着他凸起的血管,“你就吹牛吧。”
“不信?”
“中国挺大的。”
“一辈子也很长。”他脱口而出,“老子带你慢慢玩。”
他确实做好了和她到地老天荒的准备,他身边不缺女孩,但缺他不想放手的女孩。
童夏总是能带给他很神奇的感觉,他放荡不羁厌烦约束,却可以为了她减慢车速,去构思他原本不屑一顾的未来。
因为她,他愿意在这个无聊且冷漠的世界,走完长长的一声。
“等上大学,把小提琴拾起来?”陈政泽感受着她左右手的区别,左手比右手长一点,但不明显,显然是用功练琴导致的。
童夏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陈政泽耐心地等着,他知道这话题会触及她痛区,他宁愿花时间哄,也要弄清他姑娘还爱不爱小提琴了,他在,她不会有遗憾。
“很费钱的。”
“我供。”
“学了也没什么用。”童夏茫然地看着远方,对她来说,爱好在生活压力面前不值一提。
“我供,表演给我看。”他好脾气地重复着。
“不要。”
“对象,给我点奋斗的动力呗。”他托起她的手,看那枚戒指,她手白且纤细,带着很吸睛。
童夏扯开话题,抬脚要往别处走,陈政泽不肯,把她圈在怀里,“聊清楚,还喜不喜欢小提琴?”
他语气、眼神中都带着执着。
“童夏,坦诚点。”
童夏咬了下唇,没控制好力度,咬破皮,铁锈味钻进鼻腔里,她扯谎,“不喜欢了。”
“童夏,在我面前,不用委屈自己。”
“不委屈。”
看着小姑娘红了眼角,怕她哭,陈政泽不再追问,拇指慢慢摩擦着她的眼角,“你依赖我,我会很开心,一点儿也不觉着麻烦,懂?”
“嗯。”童夏点头。
“生理期什么时候?”
话题跳的过于快,童夏圆眼睁大,一脸防备,“你说今晚不做的,说话要算数。”
陈政泽嗤笑一声,敲她脑门,“脑子里想什么废料呢。”
“那你问我生理期。”
“外婆说你生理期疼,我不得提前备点东西?”
童夏鼻尖泛酸,他竟然还记得外婆的叮嘱,她吸了吸鼻子,说了个日子。
为了阻止陈政泽犯规,童夏给前台多要了条被子,一人一条,且童夏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空的能再躺个人。
陈政泽瞥一眼中间的大峡谷,也没犯浑,闭眼酝酿睡意了,他心里门清,挨着她,自己更难受。
童夏轻声呼吸着,睁眼看黑漆漆的天花板,陈政泽刚刚提出来的话题,勾起了过多往事和思考,她在想,自己还喜欢小提琴吗?放弃小提琴那天的痛,此刻无声地席卷着她,像密密麻麻地银针见缝插针地往她身上招呼。
倏地,枕头旁的手机亮了下。
童夏查看消息,一条短信,提醒银行卡转入40万元。
一百七十万,一分不少地躺在童夏银行卡里,对现在的童夏来说,是巨款。
她下意识地按灭手机,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消除刚刚看到短信的记忆。
下一秒,屏幕又亮了起来,林意的电话,她没接,把手机关机,塞在枕头下。
钱拿到了,只要汇给医生,很快就能拿到林欣杀死安锦的证据,冤案沉冤昭雪,坏人会被审判,这是好事,理应高兴。
但童夏的枕头却被泪水沾湿了一大片,她弓着背,小声地抽泣着。
陈政泽呼吸平稳,已经入睡了,她不敢伸手拿纸巾,怕塑料摩擦声吵醒他。
她用手擦眼泪,可泪水越来越多,哭什么呢,原计划工作后要干的事情,如今很快完成了,为什么要哭呢?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不敢承认这份沉重的痛苦,不是因恨陈政泽而来,而是因为爱。
悉尼剧院,她因为对看了几眼坐席上的少年,险些拉错了一个调子。
忽然间,陈政泽手臂伸过来,横在童夏腰间,轻轻拍着她,“不怕,我在呢。”
他话里带着浓厚的困意,他以为她做噩梦了,过来哄她。
童夏咬着嘴唇,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哽咽声,配合地慢慢放稳呼吸,给陈政泽她不再恐惧的错觉。
陈政泽保持着护着她的姿势,手横在她腰间,侧躺在她旁边继续睡。
童夏忽然很想很想抱抱陈政泽,夜漆黑,让人只能感受到温暖,却看不到丑陋的灵魂。
她翻身,慢慢往他怀里挪动,亲吻他的额头,和胸膛。
陈政泽横在她腰间的手臂往回收了些,拥她入怀,带着困意呢喃,“上厕所?”
“不是。”童夏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陈政泽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睡意,这房间又缺氧,他没多想什么,又问:“要喝水?”
真的像哄小朋友一样。
童夏眼角湿润,头埋在他怀里,含糊不清道:“不喝。”
“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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