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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稚柔不欲与晏周同行，步子迈的极快，气喘吁吁问着青凝道：“他没跟上来吧？”
青凝看着自家殿下小脸微红，装作不经意瞄了眼身后道：“殿下放心，晏大人此时离我们有两三尺呢，别急，您身子才刚好不久，等会若让夫人看到，怕是要担心了。”
赵稚柔闻言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道：“你说得对，母亲待我极好，我和晏周的事还是别让他们知道才好。”
“殿下，您也别想太多，奴婢只希望您快乐就好，左右这府里，老太师老太太还有夫人，他们都是看重您的。”
赵稚柔笑了笑，心里松下一口气，不再多想，此时正好到泰安院门口，她敛了神思，抬步就踏进泰安院中。
此时守着院子的嬷嬷见了赵稚柔来，连忙迎了上来，“老奴给殿下请安。”
赵稚柔看着院内静悄悄的，不由担忧道：“祖母的身子怎么样了？听说昨夜可是睡不好？”
“回殿下，方才府医来瞧过，说是这几日吃了不易消化的点心，底下人没注意看，老太太吃得多了几口，肠胃不舒服，身子遭不住，睡得不安稳。”姜嬷嬷低声回答着，给赵稚柔掀起门帘，而对于老太太梦见公主的事，她是没提。
毕竟事关府里主子，梦魇这种事，只当是听听就好。
赵稚柔点了点头，进了屋内，此时陈氏正端着药碗从内室出来，见了赵稚柔，脸上倦意消了几分，温柔道：“你身子才刚好，又让你跑一趟了。”
“母亲说的什么话，照顾长辈原就是我的分内之事。不知祖母如今如何了？”赵稚柔走过去扶着陈氏，眼底笑意真切。
陈氏将药碗交给一旁的丫鬟，叹了口气道：
“原是如此。母亲别担心，我特地取了人参来，晚间给祖母煮人参鸡汤补一补，我院内有个是母后从御膳司拨给我的嬷嬷，这几日我让她过来给祖母烹制药膳。”赵稚柔说着，青凝将人参递给一旁的姜嬷嬷。
“好孩子，你有心了。”陈氏温柔笑着，继而朝着赵稚柔身后看了看，语气不虞：“怎么是你自己来？晏周那小子呢？”陈氏话音刚落，就听得外头应了声，“母亲。”
陈氏看着自家儿子走了进来，明明是如玉君子，如今却只觉得哪哪都不顺眼，冷哼道：“这大冷天，你怎么也不知道护着芝芝前来，慢吞吞地像什么样？”
赵稚柔见晏周被陈氏斥责，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正幸灾乐祸，冷不丁对上男人沉沉的目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晏周的目光透着一股子暖意。
正疑惑，就听见男人薄唇轻启道：“母亲批评的是，是儿子没看护好芝芝。”
赵稚柔一阵恶寒，连忙道：“母亲，我去看看祖母。”说完就忙不迭进了内室。
少女避之不及，陈氏自然是看在眼里，同样也看出自家儿子的不对劲，以往他哪会称公主为芝芝呢？
陈氏心里略微一转，看着赵稚柔进了内室，才看着晏周冷哼道：“怎么？如今你对殿下的态度倒是变了？”
晏周对上自家老母亲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轻咳一声道：“母亲，以前是儿子不懂事，往后必不会了。”
陈氏白了晏周一眼，低声斥道：“你如今懂事也晚了，芝芝对你怕是大失所望，若还能待你如初，那才是怪了。”
晏周自然也知道，这几日赵稚柔对他的态度，大不如前，少女疏离的态度，让他心里不由发痛。
他紧了紧掌中佛珠，沉着眉眼，淡声道：“母亲，这几日劳您和她说说话，免得芝芝一人多想。”
陈氏看着不争气的儿子，如今还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好气道：“你这小子，你既然惹得芝芝生气，理应去哄着她，让我一个老人家去帮你哄？”
晏周一顿，沉吟着，正思索着如何开口，就听到内室里头传来少女的温柔的嗓音道：“祖母，您醒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芝芝，你没事吧？祖母梦见你，满身的血，怎么叫你，你都不应。”晏老太太紧紧握着赵稚柔的手，满目关怀，眼中隐隐含着泪水。
“祖母，您可是魇着了？我好好的在这儿呢，您别担心。”见晏老太太醒来，赵稚柔拿过一旁的软枕，一边扶着她，一边垫在她身后，温声安慰着。
少女动作熟练，一看便是经常照顾老太太的，晏周静静看着，心里不由软了几分。
晏老太太看着眼前少女，心里妥帖，想起昨夜那个梦，还是忍不住后怕道：“那个梦境太过真实，醒来后一阵心悸，这段时日你若是要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祖母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赵稚柔看着宴老太太眼底毫不遮掩的关切之意，心里感动无比。
“不止如此。”宴老太太顿了顿，她看向立于一旁的孙子，苦口婆心道：“周儿，祖母知你醉心礼佛，只是芝芝是你妻子，你一定要保护好她，切勿再让她受伤，知道吗？”
晏周眉眼一沉，看着祖母和蔼的模样，以前祖母也这般劝慰过他，可那个时候，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走到赵稚柔身侧，温和道：“谨记祖母教诲，孙儿定会好好爱护殿下。”
言罢，晏周极为自然地握住了赵稚柔的手，少女小手软和，像是猫儿的肚皮一般，晏周下意识摩挲了几下。
赵稚柔感受男人的动作，心里一惊，连忙要抽出手，这狗东西！
然而此时晏老太太却是将两人的手紧紧握住，满意笑道：“你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如今祖母年纪大了，就期盼你们能给我生个小曾孙。”
男人的手掌宽大，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其中，炙热无比，若是以前，她自然会开心的。
然而物是人非，如今看着老太太慈爱的笑容，就算对晏周有再多的不情愿和厌烦，此刻也发作不出。
她微微叹了口气，挤出几抹笑意，顺着老太太的话道：“祖母放心，您好好养着身子，会抱上孙子的。”
她自然是不会作出生孩子的承诺，身为皇家人的好处就是，看清了别人的真面目后，就不会再奢望真情实意。
而且，别说生孩子，现在她见着晏周就烦，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晏周心细如发，察觉到少女的情绪，她果然是不再将他放心上，一阵紧迫感随之而来，不知不觉间，握着少女的手，更多了几分力。
“祖母，你放心，我和芝芝会给您生个小曾孙的。”晏周说着，伸手揽过少女的肩膀，拇指有意无意，触碰少女颈间，嗓音一改往日清冷淡漠。
别说赵稚柔，就是陈氏也瞧出了几分不对劲，以往她这个冷心冷肺的儿子，何时会如此体贴主动？
赵稚柔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她原以为晏周说的演戏，指的是两人依旧像从前那般就好。
她暗暗扯了扯自己的手，扯不动，肩膀也被他禁锢在怀里，赵稚柔无奈叹了口气，僵着笑脸道：“夫君平日忙着公务，没空也是常事，不必有太大压力，我如今想通了，万事不强求。”
晏老太太只当赵稚柔说的是生孩子一事，便笑着点了点头，陈氏自然是看出来两人之间的暗流，担心晏老太太察觉，便笑道：“母亲，您要不再睡一会儿吧，晚点父亲还要来看您呢。”
“是了，你父亲若知我贪嘴，定又要生气了，我赶紧多睡一会儿，养足精神。”晏老太师前几日去了山中道馆清修，过几日便要回了，因着不是大事，晏老太太担心他来回奔波，不让人告知。
“祖母，我已经请了御膳局的嬷嬷来，这几日您可不能在贪嘴了，得听嬷嬷的话，养好身子。”除开和晏周之间的事，赵稚柔还是很喜欢晏老太太这个祖母的，为人宽厚，待人温和，对她的疼爱也是实打实的。
“好好好，祖母一定听话，难为你想着我这把老骨头，我啊指望孙子是指望不上了，只有你和你母亲疼我。”晏老太太打趣着，还不忘瞪了一眼自家孙子。
“是孙儿不是，让祖母牵心挂怀，不如孙儿搬来和祖母住在一处，让您日日都瞧见。”晏周如今像是开窍了，竟开始哄晏老太太了，以前他可是说半句话都嫌多的人。
“可是开天眼了，可是开天眼了，竟然会哄人？”晏老太太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惹得一旁的赵稚柔和陈氏忍不住笑出声。
赵稚柔自然是端着看戏的心态，能有人阴阳怪气晏周，她是乐见其成的。
陈氏也是惊诧，接过晏老太太的话头，哼道：“可不是得开天眼了，不然媳妇都快跑了。”
“这可不行，晏周，你若是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你祖父不会轻易饶了你，芝芝是我的心肝，我可不舍得让她受委屈。”
晏老太太这话，看着是玩笑，实则是真的，相对于冷心冷肺的孙儿，还不如孙媳妇贴心，女子本是不容易，若是因男子花心而伤怀，她是不能忍的。
“祖母，以前是孙儿想岔了，芝芝也是孙儿的心肝。”晏周嗓音低沉，有意无意，加重了“心肝”二字。
赵稚柔此刻也终于露出见了鬼的表情，晏周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她无法接受这种怪异的变化，连忙笑着转移话题道：“祖母，不管以后如何，您都是我的亲亲祖母。方才我让人备了鸡丝粥，如今您可要用一些再睡？”
晏老太太被哄着，也不去追究太多，左右她如今精神有限，便道：“也好，说了这么久的话，的确是有些饿了。”
陈氏松了口气，对赵稚柔是一百个满意和心疼，也跟着笑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在。”
“母亲，您回去歇着吧，我守着祖母，左右我现下也没什么事。”赵稚柔如今可不想和晏周待在一起，她宁愿待在祖母身边读佛经。
“母亲，儿子送您回去罢。”晏周知道赵稚柔如今想躲着自己，也不敢逼的太紧。
“也好，我刚好也有话想问你。”陈氏点了点头，继而又看向赵稚柔，温和道：“你也别太累了。”
赵稚柔微微颔首，又感受到肩膀一松，晏周这厮，害得她脖子都快僵硬了。
她忍不住想骂他，可如今长辈在前，她不好多说什么，若是眼神能化为利刃，晏周身上恐怕要多出几个洞来。
晏周看着少女身子明显一松，心里微微泛酸，他低头紧盯着她，然而从始至终，她一个目光也不曾投来。
赵稚柔敛了眉眼，飞快抽出手，一边嫌弃着用帕子擦了擦，一边跟着陈氏出了内室。
晏周将少女的动作尽收眼底，只觉得有趣，自从看了那些书后，他才发觉，这个世界还有另一面，真实的一面。
赵稚柔对男人的目光恍若未闻，吩咐一旁的嬷嬷准备吃食，心里却催着晏周赶紧离开，他的目光，快让她喘不过气了。
终于，她看到了晏周脚步移动，赵稚柔正缓缓松了一口气，又听得男人慢条斯理道：“对了，殿下，我今日就搬回院里住，劳烦殿下派人收拾一二。”
赵稚柔动作一僵，心里只觉得膈应，他是故意的，认准了在长辈面前，自己不能开口拒绝。
她极力忍着怒意，抬头瞪向晏周，似笑非笑，“夫君不是住惯了前院么？以前派人千催万请也不回来，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人总是会变的，殿下。”
晏周看着少女此刻像一只戒备的刺猬，让他总忍不住试探，她凶巴巴的模样，令他内心竟有几分愉悦。
“你这孩子，以前不愿理会芝芝，现在又巴巴凑上来，芝芝难不成还要惯着你？”陈氏虽然想促进两人的关系，但如今看着，芝芝好像不想以前了，若是自己不顾她的想法，太过冒昧，反而容易伤了和气。
“夫君不必为了让祖母安心，就委屈自己，我一个人住也挺好的。”赵稚柔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也不等晏周回答，提着食盒就进了内室。
陈氏自然不会开口劝，她冷冷扔下一句，“不是要送我回去吗，跟来。”
晏周收回看向内室的目光，薄唇微抿，跟着陈氏出了泰安苑，冷风刮面，将身上暖意吹散，他蓦然想起，那日在书房，少女身上的暖香。
他知道，自己若是不做出改变，他真会彻底失去她，“母亲，您帮帮我。”
“如何帮你？以前我帮得还不够多吗？”陈氏看了一眼周围，忍不住怒骂道。
“以前是儿子不懂，如今懂了。”自从那日看见少女和许江遥亲近的模样，心里不知为何烦闷无比，像是有个巨大的黑洞，空旷又寂寥。
“你懂什么了？你……”陈氏脚步突然一顿，猛地看向晏周，面露震惊，不可置信问道：“你、你爱上芝芝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我不懂”晏周目光中罕见地露出几分迷茫，若说如何解读佛经，如何论述文章，他无师自通，可爱一个人是何种感受，他不知。
陈氏看着自家儿子如此，心里约莫了然，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这几日被芝芝冷落，你想来心里必是不舒服的，只是你要清楚你为何如此，若你自己都不明白，让我如何帮你？”
“并非如此，只是我……”晏周欲言又止，指尖微顿，想起少女冷漠的目光，宛若灼热的烙铁，一路烧至心间。
什么君子风貌，什么芝兰玉树，此刻的他，突然生了一种要抛却所有规矩的想法，他如今，只想见她。
“周儿，芝芝不是物品，她是活生生的人，你不能因为忽然的冷落感到失望，才在意她，你要弄清楚，她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陈氏对这个儿子，总是没办法的，也是愧疚的。
“母亲，您觉得，我还能任性么？”晏周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模样，拢了拢鹤氅，语气认真。
“……”陈氏哑然，她知道，晏周变成如今这份模样，是她的错。
以前她以为，小孩心形多变，长大自然就好了，如今一看，后悔莫及，伤害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积月累，变成毒瘤。
“周儿，你要记得，只要醒悟了，那就顺心而为，不论结果如何，先去试一试吧。”
顺心而为，青山寺的大师也这般说过，晏周眉眼微和，继而看向陈氏道：“儿子明白，多谢母亲。”
言罢，便转身离开。恰逢风起，寒意四溅，陈氏立于长廊间，看着自家儿子尽显寥然的背影，不由长叹，他这儿子自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呢。
“夫人，公子如今倒是有些改变了，这也是好事。”陈氏的家生奶嬷嬷看着晏周长大，自然是知道晏周今日之举有多么令人震惊。
公子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东西也莫过于读书，连中六元，二十岁时金榜题名，是闻名天下的玉君子。
然他却无意男女之情，不然何至于拖到二十三岁才成亲。
原以为成亲后总会改了性子，府里几位主子可谓是千期万盼，谁知依旧是个冷性子，不过如今却……
“只希望他是真的懂了。”陈氏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嬷嬷，你找个理由，将周儿赶出松涛院，最好让他连书房都不要进，松华院厢房多，辟出一间书房也是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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