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凝也跟着点了点头,这几日她是将主子的变化看在眼里,自从昏迷醒来后,主子反而多了几分人气,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经此一事,我是彻底看清了,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了。”赵稚柔捧着奶酥,喝了一口,甜暖的奶酥顺着喉咙入胃,妥帖无比。
“只是……奴婢听夫人的意思,像是要修复您和家主的关系,如今家主住回来,奴婢担心……”青岚面露为难神色,她不是不信主子,只是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怕主子会心软。
“别担心,母亲和祖母不会逼我,我想好了,一年后和离。”赵稚柔不是那等委屈自己人,以前为了晏周,她可以卑躬屈膝去讨好他,如今她既然已经决定抽身离开,就应该拿出态度来。
“主子!您这是何意?”青凝和青岚对视了一眼,惊诧极了,他们原以为主子和晏大人就算关系不好,也不会闹到和离的地步,毕竟还有陛下……
“我也不瞒着你们,一年后我会离开这里,你们私底下安排人收拾着公主府,一年后我们就离开。”赵稚柔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道。
她是皇后娘娘教导出来的孩子,既然已经狠狠撞了一次南墙,没有在自取其辱的道理。
“真的?”青岚忍不住惊叫出声,唯恐被人听到,又连忙捂着了嘴。
“主子,这件事陛下那边……”青凝自然是乐意离开,但是陛下若是动怒,必定会指责殿下的。
“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只要我不犯原则上的大错,想来最重的处罚不过是削减吃穿用度,更严重的话,不过也是贬为庶人,左右不会为了我要和离而打杀了我。”
赵稚柔知道父皇无情,她以前仰仗皇帝鼻息而活,现在既然想离开,就必须做好准备。
“那殿下是打算如何做?”
“人活着,当然是吃最重要。太子哥哥送了我几个铺子和庄子,每个铺子每月稳定进账也有一千两,你找人去永州布置几个铺子和庄子,着人打理着,以后定是用得到的,这些父皇定然不会知道。”
赵稚柔既然做好了抵抗的准备,那总要给自己安身立命之所,永州是皇后娘娘母家所在之地,她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奴婢知晓了,这就着人安排下去。”青岚郑重地点了点头,心下是彻底安定下来。
青凝看着自家主子坚定的目光,知道方才是自己多想了,笑道:“主子,奴婢还以为您会心软呢。”
毕竟主子喜欢了晏大人三年,从及笄到如今,哪里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我只是突然就想通了,与其等着别人爱我,给我安全感,不如我给自己活下去的底气。”赵稚柔扯着一抹苦笑,这都是教训啊。
晏周对她说过一句话:殿下怎地如小孩一般,整日缠着臣,毫无记忆规矩可言,您难道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这句话尖锐但没错,她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何要要依附别人的爱活着呢?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赵稚柔从寿安院出来时,将近黄昏,今日天晴,夕阳悬挂,晚霞铺染天际,绚烂至极,令人瞧着心境都开阔不少。
“主子,家主此刻已回了松华院。”青岚扶着赵稚柔,低声说道。
“嗯,既然他要住便住吧,毕竟我和他是夫妻,不好在外人面前闹得太难看,让底下人好生伺候着,管住嘴即可。”
赵稚柔敛眸,淡淡说道。主仆两人出了垂花门,朝着松华院的方向走去。
此时松华院西厢,晏周正立于窗前,远眺天边流霞,身长玉立,如白鹤独立,姿态卓然,不悲不喜,同世间红尘格格不入。
“主子,可要让人去查查书房倒塌是何人所为?”赤峰立于一旁,他不过是出了趟门,怎地家就没了?害得他只能翻墙翻窗进来汇报。
“不必,不是什么大事。”晏周指尖微顿,细细摩挲着佛珠,眸中幽光浮现,又道:“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说来也奇,我们的人进了永州后,线索就消失了,目前只知殿下和许家少爷是青梅竹马,两人曾差点有过……婚约,但不知为何被皇后娘娘拒了。”赤峰硬着头皮说道,这也是巧得很,表哥表妹之间的纠缠真是千古难题。
“查查取消的原因是何。”男人嗓音如玉击石,清和之音回荡,然而赤峰却隐隐听出来,主子这是不悦至极。
他想起主子这段时间的反常,自从殿下落水昏迷后,主子对殿下好似越来越上心了。
“主子,奴才斗胆,您和殿下之间是不是……”赤峰话还未说完,一道极寒的目光犹如刀子般直直刺来,他识趣地闭了嘴。
“盯紧许江遥。”晏周言罢,摆了摆手。
赤峰领命,身影一闪就消失在窗前。恰逢此时,门外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家主,可要用晚膳。”
晏周端坐桌案前,铺开画卷,淡声道:“殿下可回了?”
“未曾,奴婢方才问了青凝姐姐,她说殿下留在寿安院用膳,因此遣了奴婢来问您。”站在门口的丫鬟芊丽听得男人冷淡低沉的嗓音,只觉得心里一跳,稳着心里的激动回道。
“等殿下回来便是。”晏周提笔,点了朱砂,一朵红梅落于纸上。眼前浮现的是少女藏于笑靥的红晕,及糯白颈间的点点红痕。
男人态度冷漠,芊丽自然是听出他言语中的拒人千里之外,然咬了咬唇,还是鼓起勇气道:“家主不如先用一碗虾肉馄饨,等殿下回了在用晚膳。”
晏周抬眸看向门外,隐约可见一道人影,眉间闪过一丝不耐,冷然道:“不必。”
芊丽心里一凛,虽未看到男人色神情,但知道自己是惹得家主不悦了。
她有些沮丧,然而心里不甘,犹豫片刻后,伸手便要推开门,她就不信,家主真去如她们说的那般冷心冷肺。
然而不等她多想,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冷漠的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芊丽心里一紧,暗道不好,一转身就看见青凝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吓了一跳,身形不稳,差点摔落手中托盘,咬着唇道:“青凝姐姐……”
“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青凝在宫里待了将近十年,哪里看不出芊丽的心思,还真是胆大妄为啊!
衣裙华丽但单薄,细腰掐的极紧,衬得胸口起伏高耸,鬓边还别了一朵殿下赏的粉绒花,这小厨房的丫鬟什么时候出现的心思?
“青凝姐姐饶命,芊羽方才烫伤了手,奴婢刚好得空,这就替她送来了。”芊丽白着一张脸,颤巍巍应道。
“是么?我倒是不知,小厨房的衣裙这般华丽?你穿的如此单薄,难道冬衣没发到你手上吗?”青凝冷冷说道,眸中尽是轻蔑。
芊丽低垂着头,紧紧抓着手中的托盘,正想着如何回答,就看见赵稚柔进了院内,不由哽咽道:“我方才不下心打湿了衣裙,这才慢了一些,我不是有意的,青凝姐姐看在家主的面上,就饶了我罢。”
青凝眉眼微挑,知道这小丫鬟是在给自己挖坑,看了一眼屋内,冷笑道:“你扰了家主清静,为何向我求饶?我不过是来提醒你几句罢了,你赶紧端着东西下去,免得惹主子生气。”
以前这芊丽对家主就心思不明,曾私底下打听家主的消息,今日还如此胆大,竟趁着殿下不在,从后院小厨房跑了出来。
这心思,真是明显。
“……是。”芊丽看了一眼屋内,心有不甘,想起那日听到的事,咬了咬牙,还是跪下来道:“家主,奴婢不是有意的,扰了家主,青岚姐姐斥责奴婢,也是情理之中,奴婢愿意受罚。”
青凝看着跪在地上的芊丽,泫然欲泣的模样,她还真是小看了她。
正欲开口训斥,就听得一道轻柔的女声道:“青凝,发生了何事?”
青凝饶有深意看了芊丽一眼,转身走到自家主子身侧道:“小厨房的丫鬟不懂事,奴婢唯恐她惹得家主不快,提醒了她几句,她自知失礼,正求着家主责罚呢。”
“哦,夫君为人和善,不会计较这些小事。”赵稚柔慢条斯理说着,仿佛是在提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然她话音刚落,西厢房门就被推开,晏周抬步走了出来,看向站在庭中的少女,温和道:“殿下,祖母身子可还好?”
赵稚柔避开男人的目光,淡声道:“好多了。”
言罢,便转身朝着主屋走去。
晏周看着少女的背影,沉默不语,直到她进了屋内,方才收回目光。
芊丽跪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低垂着头,有意无意露出细白的脖颈,软着嗓音道:“家主,奴婢知错了。”
“我回主屋用膳。”男人薄唇轻启,吩咐道。
芊丽心里一喜,正要俯身应是,然下一秒就白了脸色。
“将她带走。”如寒风利刃,男人的声音像是凌迟,一字一句,落在每个人心中。
青凝立在一旁,知道家主是在同她说话,原以为他不会插手这件事,没想到……
“是。”青凝朝着守在门口的婆子招了招手,那两个婆子自然知道什么意思,连忙跑来,稳稳将跪在地上的丫鬟提了起来。
“家主饶命!家主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芊丽看着男人面若冰霜的脸,后知后觉,她这是犯了大错,这下是真落了泪,挣扎着求饶。
声音聒噪,晏周眉心微蹙,那两个婆子眼尖,往哭得涕泗横流的芊丽嘴里塞了帕子,将人拖了出去。
别说青凝,便是院里的其他丫鬟也被平日里行君子作风的家主吓了一跳。
在这之前不是没有丫鬟动这等子心思,但是也是少数,有家规在前震着,大多是被夫人或是殿下打发了。
虽然家主平日看着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但是府里的老人都知道,家主不会轻易惩治下人的。
“以往不都是殿下和夫人处理这种事……”
“要我说,殿下就是太委屈了,如今可好了,理会这种腌H事做什么,我可瞧见了,这芊丽不知道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真吓人,殿下人这么好,不该因为这种事伤心,我还见殿下掉过泪呢。”
“哎呀,不在意就不会管了,看来殿下是看清了……”
好几个丫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平日里殿下不会管的太严,加上她们的确是心疼殿下,就忍不住开了口。
青凝站在一旁,瞧着底下人变幻莫测的心思,冷哼了一声,厉声道:“好了,这么闲?手中的活干完了?若被我抓住偷奸耍滑的,我定狠狠惩治!”
丫鬟们缩了缩脖子,笑嘻嘻捧着青凝说了几句话,如鸟兽散去。
青凝收回目光,朝着晏周行了一礼道:“今日是奴婢疏忽,扰了家主清静。”
晏周没看青凝,只淡淡道:“无碍,这院里的人也该清一清,免得冲撞了殿下。”
言罢,便抬步朝着主屋走去。
青凝闻言,面色平和应下,心绪却是翻涌,这晏大人吃错药了?
此时正在赵稚柔正坐在妆镜前卸钗环,听得院内的动静,只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青岚自然是觉得惊奇,若是换做平日,家主为主子撑腰,主子定然是会很开心的。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主子,可要现在沐浴,热水已经备好了。”
赵稚柔微微颔首,简单挽了发,换了寝衣和鞋,刚出内室,便见门被推开,直直就对上了男人清冷的目光。
她只当做没看到他,脚步不停,朝着浴房走去。
晏周看着少女的衣着,知道她是要去洗漱,少女见了他,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不像以前那样,满眼笑意又柔柔地唤他“夫君”。
然他却不顺她意,破天荒的,行至少女跟前,温和道:“殿下,可用过膳了。”
赵稚柔被男人的举动吓了一跳,两人自从那日从宫里回来后,很久没离的这么近了,扑面而来的冷檀香,自顾自席卷而来,像是要把她溺在其中,令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嗯。”少女嗓音微颤,但冷意尽显。
晏周俯首,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卷翘的睫毛如蝶翼,鼻子精致小巧,樱唇不点而红,双靥泛着粉晕,宛若半绽蔷薇。
男人的目光毫不遮掩,炽热又浓烈,瞳孔之中,只堪堪容下少女的身影。
青岚看的心惊,微微侧身,冷声道:“家主,殿下正准备沐浴,您不若坐着,膳食想来快好了。”
赵稚柔低着头,她着实不想再看他一眼,也不想同他说过多的话,她的单恋已经终止,她不想和他又太多的牵扯。
“殿下如今就这般厌恶我吗?”晏周并未理会青岚,他压下心中源源不断的苦楚,嗓音嘶哑。
男人并不退步,还得寸进尺,赵稚柔抬眸,冷冷看着眼前人,只觉得反感,为了亏欠,他竟然也会装模作样?
赵稚柔只觉得心底有股无名火,她明明才是被伤害的那个人,为何他不能放过她呢?她不是已经如他所愿了么?
“是啊。不是如你所愿?”
晏周动作一滞,清清楚楚地看到赵稚柔眸中的疏远和厌恶,他无力地垂下手,苦笑道:“不……我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晏大人还真是君子”赵稚柔嗤笑出声。
少女的嗤讽,重重击打在他心尖,他眸光微动,心绪翻腾,嗓音低沉温柔,“是我错了……伤了殿下的心。我对王瑛无意,计划将她送回安州,殿下可安心,且,我此生不会纳妾。”
“不必,你对谁有意,纳不纳妾,和我有何关系。”赵稚柔压下眼底的酸涩,不论何时,那日的委屈就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利刃,时时刻刻提醒她。
不等晏周开口,赵稚柔又道:“你若觉得愧疚和亏欠,那更好,因为我不会原谅你。”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不想报复晏周,可是这样一来,她好似陷入泥沼之中,像个怨妇,她只想和晏周割离。
“如此……”晏周沉默,素来沉静自持的他,只觉得乱极,他想开口解释,然他知自己若是继续逼下去,反而会更惹得她不悦。
“家主,请让一让吧。”青岚察觉到手臂传来的痛意,自家主子正紧紧抓着自己呢,想来心里并不平静,叹了一声。
晏周侧过身,看着少女的背影,原本娇瘦的她,更显羸弱了,明明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却因他受了如此委屈。
可她要走,未来可能会嫁给其他男人。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时,晏周几乎是下意识,一把抓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无法克制的,将人拥入怀里。
赵稚柔原松了口气,男人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身子不稳,整个人几乎被带入男人怀中。
脑海有片刻停滞,直到对上男人滚烫的目光,赵稚柔又恼又气,她无法理解,晏周为何会如此,急声斥道:“晏周,你疯了!”
少女如阳,身上栀子暖香扑面而来,将他心中寒冷如数驱尽,少年时曾被*困于白雾之中,此刻柳暗花明。
莫名的情绪涌动,像是排山倒海一般,心尖处酸涩和痛夹杂,隐隐泛着欢愉,比登科时更甚,原本漂浮不定的心,在想到少女时,有了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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