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离开后,站在赵稚柔身侧的王瑛突然跪了下来,行了大礼道:“多谢娘娘,多谢四公主殿下。”
“不必客气,快快起身。”皇后娘娘知道赵稚柔和王瑛之间的矛盾,看着眼前瘦弱清丽的少女,不由叹了口气。
世间总是薄待女子,就像伺机而动的蛇,忽而便窜出来,咬上一口。
“母后是不是很好奇,为何王瑛姑娘会突然出现?”赵稚柔走到皇后身侧笑着问道。
皇后点了点赵稚柔的眉心,笑道:“我知道你的性子,从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不过你如何知道,长欢会带王瑛姑娘进宫?你派人同我说时,我可是惊诧无比。”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今日三皇姐在门口突然来找我麻烦。出门前便收到消息,说今日王瑛姑娘出了门。三皇姐来找我时,青凝便注意到她身侧换了侍女。”
她这个三皇姐,从小就喜欢挑衅她,总是将想法写在脸上,当着那么多人嘲讽自己,试图激怒她,她又不是傻子,如何猜不出?
“那你是何时找到的王瑛?难不成拖延时间就是为了找到王瑛,所以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出戏?”皇后娘娘言罢,也大致明白了赵稚柔的谋算。
“儿臣在等三皇姐出手,然后让……晏周去寻了王瑛,让他告诉王瑛,若是能助儿臣一臂之力,儿臣便能答应她的任何请求。”赵稚柔当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兵来将来水来土掩。
“原是如此,所以你就将计就计,故意装作中了她们的计谋,一边将女扮男装的窕窕叫了出去,转移她们的注意力,一边拖延时间,暗中寻找王瑛。”皇后娘娘今日是对她这个女儿改观了,毕竟不出手还好,一出手就让人惊掉下巴。
“嗯,所以今日这局能反败为胜,王瑛姑娘是最大的功臣。”赵稚柔知道王瑛性子烈,这种人一般知进退,所以她也是赌了一把。
“殿下言重,若不是您不计前嫌,出手相助,民女只怕是难逃一死。”王瑛此刻一阵后怕,她若是真的下了药,想来只有死一条路。
赵稚柔走到王瑛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说罢,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答应。”
“殿下,不如替民女想想如何?民女如今已是孤身一人,但经此一事,不想那么快嫁人。”与其嫁了人,被男人掌控她的前途未来,不如将未来握在自己手里,是好是坏,她都不悔。
赵稚柔便知道自己没看错人,她沉思片刻道:“你可愿意管铺子?我名下不少铺子,你可以挑一个去试一试,每年的利润抽四成送你,当是我的谢礼,如何?”
王瑛闻言,不由一震,她下意识道:“民女真的有资格吗?家里的商铺,都是父亲和弟弟才有……”
“王瑛,人生的价值是自己赋予自己的,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赵稚柔说罢,伸手抱了抱王瑛。
“王瑛姑娘,想做就做吧,我们女子有千万种可能。”许静窕亦是笑着。
皇后娘娘看着三个少女,眸里皆是欣慰,笑道:“不如就开一间专门为女子服务的商铺,如此一来,你们也能更自在一些。”
“多谢母后皇后娘娘。”少女们相视一笑,齐声道谢。
赵稚柔抬头看向窗外,天光云影,晴朗无际,心里无比开阔,她的人生,她们的未来,都朝着更好的方向而去。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赵稚柔同皇后和许静窕告别后,便带着王瑛往宫门走去,行至太子东宫,便看到太子兄长等在门口,一旁还站着晏周。
“芝芝!你没事吧?”太子被留在宣和殿中主持大局,方才好不容易结束,刚要往东宫去,又被皇帝留下来,心里焦灼无比。
“兄长,一切都很顺利,多亏您派人堵了门口。不过窕表姐不得已泄露身份,都怪我。”赵稚柔无奈叹了口气,本来许静窕进宫,没多少人知道,便是不想太过惹眼。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许静窕顶着表哥许江遥的名义进宫了,所以两人关系自是亲昵。
“本来今日,窕窕也是要和母后提的,还好你们都没着道。”太子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道。
“哼哼,原来是这样。不过兄长,可要抓紧时间呀,窕表姐好不容易回来,你若不抓住机会表白,她可要嫁给别人了。”赵稚柔慢条斯理打趣着赵锦禹,笑的意味深长。
“我知道了,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出宫罢。”赵锦禹摸了摸自家妹妹的脑袋,想到许静窕的身影,忍不住害羞地红了耳尖。
赵稚柔点了点头,笑眯眯道:“兄长快去看看母后和表姐吧,方才母后应是吓到了,毕竟此次贵妃一派,做的实在过分。”
“嗯,我有分寸。你路上小心。”赵锦禹言罢,朝着晏周微微颔首,便朝着后宫而去。
赵稚柔敛了目光,看向一直凝视着自己的晏周,她沉吟半晌道:“今日多谢你,回吧。”
晏周身子微顿,指尖不自觉温柔摩挲着佛珠,眉眼温和如春,他今日帮到了她。
他庆幸,他于她而言,还余几分价值。
不等他开口,一旁的王瑛突然开口道:“殿下,今日多谢您高抬贵手,只是之前民女做了那些事,伤害了您,实在是愧疚,不知如何弥补才好。”
“不必多虑,今日你帮了我,就当抵消。今晚除夕,你母亲既已回了安州,你和我一同回府。”赵稚柔看着眼前比自己年长三四岁的女子,孤身在外,心尖莫名染了几分酸涩。
王瑛没想到眼前少女会这么说,她愣了许久,红了眼眶,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晏周,委屈道:“可表哥让我不能再进府。”
晏周眉眼一凝,想起那日两人的矛盾,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那几本话本的内容,按着故事发展,两人应该是相恨相杀的场景。
如今这般发展,他着实不明,看着王瑛一副有苦不能言和少女不悦的模样,他莫名觉得怪异,沉声道:“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放心,跟着我回去便是。母亲和祖父那处我自会去说。”赵稚柔淡淡说道,转身便朝着宫门走去。
晏周看着少女利落的身影,身侧还跟着王瑛,那原本是他的位置,他揉了揉眉心,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而且,她已经彻底不在意之前的事,而且今日的整件事,她并未寻求他的庇护,而是选择一人面对。
晏周从未想过,他会如此计较得失,沉默片刻,行至马车前,沉声道:“殿下,臣还有事,你们先回罢。”
“哦,行。”赵稚柔闻言,头也不回就上了马车。
王瑛紧跟其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上马车前,她看了一眼晏周,低声道:“多谢表哥。”
谢什么?自然是谢他没在跟前添堵,殿下这么好的人,他竟然不懂得珍惜,真是活该。
晏周心里一窒,看着马车远去,心里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一旁的赤峰看着自家主子,嗫嚅着唇道:“主子,可是要去找顾将军?”
“去云阁。”晏周淡声说道,转身朝着马车离去的相反方向走去。
晏周离开后,宫门角落出现一道人影,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马车上,赵稚柔闭目养神,今日情况突发,她如紧绷着的弦,如今松懈下来,倦意便如潮水般涌来。
王瑛坐在赵稚柔身侧,想起今日她派人找到自己,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能从那窒息且艰难的困境中逃离,她如今,无比感激赵稚柔。
“殿下,虽已表谢意,但民女还是想说,民女以后,任您差遣。”
“不必自称民女,就像平常一般即可,我不讲究这些。只是今日,你为何会答应出手帮我?”赵稚柔极为好奇,她让晏周找太子哥哥,派人守好宫门,就是为了王瑛。
其实若是王瑛不从,她也会用极端手段,但她没想到,王瑛松口松得如此之快。
“其实,那日您派青凝来问我时,我很意外,但是那个时候心里憋着一股气,所以……拒绝了您。”王瑛低声说道,毕竟两人的地位如此悬殊,让她觉得愤懑。
赵稚柔眉眼微抬,若有所思道:“所以你觉得我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
王瑛苦笑,但如今却也释怀。
赵稚柔微怔,喝了口茶,
若是一个人两年间无情无义,突然变得热情,她反而觉得有问题,两年的掏心掏肺都换不来真情,短短几个月,不是假意是什么?
“嗯……男人这东西,不要也没什么,重要的是,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我敬佩你。”王瑛长舒一口气,她敬佩赵稚柔的付出,毕竟义贤庄,她有所耳闻。
赵稚柔闻言也是微微吃惊,毕竟她和王瑛闹得实在不愉快,如今两人能坐在一起相谈甚欢,何尝不是人生的一种奇妙之处?
“谢谢你,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敬佩我。”少女忍不住弯了眉眼,眼底露出真切的笑意。
王瑛被眼前人的笑容晃了眼,知道金枝玉叶的公主同世家贵女还是有所不同,今日看着三公主咄咄逼人,置人于死地的模样。
如今一看,她当初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活了下来,但凡换个公主,她如今故意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你这么好,晏周不珍惜你,真是他不长眼。”
赵稚柔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说起来,今日我承诺你任何要求,你为何不提出要进晏府?”
“嗯……自从那日落水我就想开了。我进都城本就不是为了情爱,只是为了找到一处能脱离困境的地方。你帮我这么多,我若是还提出那种要求,那我和晏周也并无差别。”王瑛提及晏周,露出一抹嫌弃的神色。
“你还真有趣,还好没入了康县令的狼虎窝。”赵稚柔感慨了一句,两人说说笑笑,氛围顿时热络起来,转眼间便回到了晏府。
――此时云阁,丝竹袅袅,本是热闹的酒肆,因着除夕,人少了些许,更显寂静,有几分大隐隐于市之感。
“我说晏大人,你大过年的将我叫出来到底要作甚啊?”顾清臣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拿起搁在桌上的金丝,满脸不解。
晏周身子一顿,面色微微透着几分红,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荷包,沉声道:“我想在这个荷包上用金线绣一枚花样。”
“哦,这样啊……?什么!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顾清臣无比惊诧,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看着好友坚定的目光,不像是开玩笑。
“嗯……我现在想讨殿下的欢心,咳咳看了几本话本,书里说女子都是这般讨心爱的郎君欢心,反过来,是不是也适用?”晏周温柔摩挲着掌中的荷包,眼底晕着笑意。
顾清臣揉了揉眼睛,沉默不语在室内踱步,最后小心翼翼试探道:“你来真的?你真爱上殿下了?不仅仅是因为被冷落产生的心理落差?”
“自然,我郑重思考过,而且殿下的变化极大,如今我才慢慢发现,以前我的很多行为,是多么的过分。”晏周薄唇微抿,面色皆是苦涩。
“你终于幡然醒悟了,以前总抱着那些佛经作甚?如今想来,殿下定然不愿意理你。”顾清臣摇了摇头说道。
晏周看着腕间的佛珠手钏,为何会沉溺佛经,其实是因为年少时,害了书院夫子养的小白兔,泛滥的同情心和恻隐之心,成了兔子死亡的助推力。
凶手并不是他,是一个同他有矛盾的同窗,但那时只有他在,而且周围围满了人,而且他们说:他本来就是冷心冷肺之人,做出这种事不奇怪。
父亲的指责和母亲的失望,如今他依旧记得,所以他去了安州的寺庙静修,想洗去自己的罪孽,久而久之,心经成了他无法舍弃的东西。
“我以为,会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他原本是不配得到幸福的人,可是赵稚柔的出现实在是他人生中最意想不到的事。
就像话本里说的那般,总会有人出现拯救他于水火之中,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逃不过了。
她的爱毫无保留,就算他对她冷眼相待,但她依旧是像天上的太阳一般,将他藏身的深渊映照地一览无余。
“鹤儒,你别这么想,那件事并不是你的错,而且最后也水落石出了,不应该成为你压抑自己的罪孽。”顾清臣自然知道此事,不过那也是好几年后了。
晏周指尖微动,取过针线,脑海中浮现出少女对自己笑时满眼的爱意,心里软成一汪无尽的春水。
“嗯,如今我已明白。”因为那样的罪孽,已经因为少女的全心全意的爱,消融殆尽了。
顾清臣看着眼前飞针走线的好友,怎么看怎么怪异,他忍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道:“这种事原本是女子做的,你要是想讨好殿下,换别的方式也行啊,比如送珠宝首饰,或者送给她一场烟火……”
“没有什么是女子该做,而男子不该做的,殿下为了我亲手做了那么多,我自然也能。”晏周指尖一顿,想起被自己束之高阁的那枚锦囊,和那件被剪烂的里衣,眼底皆是苦涩。
“对,你说的对,是我狭隘了”顾清臣拍了拍自己的嘴,沉思片刻,突然正色道:“你和殿下行过夫妻敦伦之礼吗?”
话音一落,晏周指尖就被绣花针刺了一下,当即就冷了脸道:“你问的什么荤话?”
“不是啊,要是还没行过,不如你就给自己下药,将自己送上门?”顾清臣越说越觉得可行,美色在前,殿下如何能把持?
晏周眉眼微动,不经意道:“然后呢?”
“若你得偿所愿,殿下不会不认,就算她不认,你也能以失去贞洁,缠上她,怎么样?我这办法好吧?”顾清臣笑的一脸深意,男人的贞洁也是贞洁!
晏周沉默了,他垂眸看着手中的荷包,以及被扎得血迹点点的食指,突然觉得,好像找到了矛盾的突破点。
“你说的在理。”
“你放心,我这就让人去找药。”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寒风呼啸,天色虽将暗,但今日晴朗,霞光铺了满天,寒意也祛了几分,新年的氛围融在暖黄的烛光中,浓郁的饭菜香隐隐飘来,令人心里无比安然。
晏府暖阁内,赵稚柔正在和陈氏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说这话,王瑛也坐在下首,手里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
“柔儿,这段时间委屈你了,等过了年你就不必这么操劳了。”陈氏从赵稚柔口中知晓了今日发生的事,心里一阵后怕,看着她温柔的笑脸,心里也跟着后怕。
而且,赵稚柔还原谅了王瑛,这是她最意想不到的,前几日她那好妹妹递来的信,还指责她这个当姨妈的狼心狗肺。
“母亲,没事的,这些事我从小就见过,不过如今闹到了明面上而已。而且,父皇还赏了我真金白银,并不委屈。”赵稚柔捧着热茶,笑眼弯弯。
这个年,终于过得舒坦一些,虽然公主的份例不少,但毕竟她还养着一个义贤庄,钱多当然更好。
“你啊,等晚上,为娘给你包一个大红包。”陈氏笑容和蔼,顿了顿又道:“不知道晏周那死小子去哪儿了,这都快开饭了,怎么还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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