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竹卿一想,也不好强人所难。
“好,时辰一到,我便让人到回春堂请林大夫。”
林大夫但笑不语,收起药箱就走了出去。
“二少夫人,二公子,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会,这里由老奴守着呢。”
苏竹卿看着床上睡得还算安稳的老夫人。
“好,我一会过来。”
苏竹卿接过阿顺的任务,推起楚晏舟就往外走。
“夫君,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会,祖母还未醒过来,我们可不能倒下。”
楚晏舟轻轻点头。
苏竹卿将楚晏舟送回房间之后,正要离开,楚晏舟踌躇一下还是开了口。
“阿卿,你怎么知道那法子的。”
苏竹卿眼眸一敛,眼底涌起一抹恨意。
上一辈子,她发过几次高热,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想着高热死了也不错,可她院里的嬷嬷是个心善的。
每回都趁她失去意识的时候,用酒替她擦拭身体,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的意识回笼。
苏竹卿无力的闭上眼。
“从前在府里的时候,我的贴身嬷嬷教我的。”
楚晏舟一听,神情有些僵住,又有些难过。
“苏家难不成连大夫也不给你请?”
楚晏舟的语气有些愤懑。
“也不是每次都不请,大多时候都是请的,只是嬷嬷想多教我一点东西。”
苏竹卿笑了起来,可却化不开眼底的愁云。
楚晏舟张了张嘴,说不出安慰的话,半晌才憋出一句。
“以后都不会了。”
苏竹卿会意,笑得眉眼弯弯。
苏竹卿相信,毕竟她上一辈子那么过分,在楚家落难的时候决然离去。
楚晏舟都不远万里赶来为她收尸,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夫君人选。
“二公子,二少夫人,宫里来人了。”
秋桑的声音打断了苏竹卿的思绪。
两人对视一眼。
“来的是什么人?”
“太医,说是二公子回府一个月了,陛下甚是挂念二公子的身体。”
苏竹卿和楚晏舟的眼里同时闪过嘲讽。
是关心他的身体,还是想打探虚实。
“秋桑,将太医请过来。”
“阿顺,将你家公子抱上床,收好这个轮椅。”
苏竹卿走到床边替楚晏舟捏了捏被角,给楚晏舟使了一个眼色。
“夫君,祖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别着急上火,你还有伤呢。”
楚晏舟握紧双拳,使用内力让腿上已经结痂的伤口重新裂开。
“祖母病倒了,我怎能不着急,怪我无用,怪我不孝。”
“夫君,你不要自责,这事情不怪你。”
苏竹卿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如果不是我残废了,祖母也不会着急上火,我无用啊。”
刚走到门口的白太医听到了里头二人的对话,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侯爷,侯爷夫人。”
苏竹卿红着眼眶转过头。
“夫君,你看,陛下也担心你的身体,特意派了太医过来替你诊治,你可莫要失去信心啊。”
“白太医,你说对不对。”
上次在殿中,楚晏舟的伤情就是白太医看了,所以宫里没人比他更了解楚晏舟的伤势。
看着楚晏舟一脸颓败的样子,白太医也于心不忍。
“侯爷,夫人说得对,陛下挂念你,特让微臣过来。”
楚晏舟紧紧咬着唇,没有说话。
“太医,夫君自从回来之后,心情一直不是很好,还请太医不要见怪。”
“夫人多虑了。”
白太医见过太多这种病人,何况侯爷原本是侯府风光霁月的二公子。
昔日的少年郎,突然之间,落差如此大,换做旁人也受不了。
白太医这般想着,不敢表露半分,上前替楚晏舟撩开裤腿。
看清楚晏舟腿上的情形,屋中的几人都都惊呼出声。
第二十章 不许下床
不少纱布上都渗出了血迹,就像刚刚回府的那两日一般,苏竹卿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何时的事情?
刚刚不还好好的?
同样惊讶的还有白太医,一时间就立即明白过来。
“侯府,治病不单单只是外部的,你还需调节你的心态,这样才更利于伤口愈合。”
“嗯。”
楚晏舟神情依旧没有太大改变,只淡淡回了一个字。
白太医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再多都显得苍白无力。
苏竹卿看着白太医一点一点将纱布剪掉,重新给伤口包扎,紧紧揪着手里的帕子。
这得多痛。
白太医整整忙活了两刻钟,才将楚晏舟的伤口重新处理好。
苏竹卿看着白太医收了医药箱,想着不用白不用。
假装忐忑开口。
“太医,我祖母病倒了,不知可不可以麻烦太医跟我过去瞧瞧。”
“祖母昨晚折腾了一宿,今日还不曾醒来。”
苏竹卿一脸哀求。
“好,看病本就是我的职责,夫人不说老夫也正有此意。”
“不胜感激。”
苏竹卿领着白太医到了老夫人的荣春堂。
老夫人额头都是汗水,额前几缕花白的头发贴在脸上, 眉头紧皱,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白太医看见老夫人的情形也生出不忍,立即打开医药箱将里头的脉枕拿了起来。
“老夫人年纪大了,再加上不能用过重的药,恐怕没个三两日都不会好转。”
“太医,那该怎么办,祖母这般难受,我们做晚辈的看在眼里,恨不能代她受过。”
哎。
白太医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将老夫人如今的药方拿给我看一下。”
姜嬷嬷立即打开匣子将药方拿了出来,递给白太医。
“药方是对症的,只是老夫人恐怕也喝不下多少。”
“太医说的没错,从昨儿个半夜到现在已经喂了四顿了,每次喝下去的不到一半。”
“因为老夫人处于昏睡状态,她对整个事情都无意识。”
“那太医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白太医摇头。
“老夫开一个药方,配合着喝两日,看情况能不能好转。”
苏竹卿深深鞠了一躬。
“大恩不言谢,竹卿谢过白太医。”
苏竹卿一直将白太医送到门口,又郑重朝着白太医鞠躬。
“太医,多谢你跑这一趟,烦请太医回去告诉陛下,多亏陛下挂心,老夫人和侯爷定能早日康复,侯府上下都深谢陛下。”
“夫人不必如此大礼,陛下心里有你们,老夫也只是奉命行事。”
“太医快些回去吧。”
苏竹卿一直等到白太医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回府。
不管门口的百姓,又或是白太医本人,都不会怀疑苏竹卿的态度。
“这伤是你刚刚自己弄的?”
“对,这样太医才好交代,上面那位也才更加安心。”
苏竹卿白了楚晏舟一眼。
这人真的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就算要演戏也不该这般狠。
“下不为例,我回去换身衣服,等会就去荣春堂,不过来陪你了。”
苏竹卿走到门口看向缩在一旁的阿顺。
“不许让你家公子下床。”
楚晏舟看着苏竹卿离开的背影,眼眸中有一丝欣喜。
“阿顺,你说她是不是生气了?”
“属下没有看出来,二少夫人态度跟平日差不多。”
楚晏舟皱眉,不信。
“可她刚刚说让你看着我,不让我下床。”
“可是前段时间,二少夫人也经常说这话。”
楚晏舟瞪了一眼毫无察觉的阿顺。
“算了,你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还没开窍,什么都不懂。”
阿顺无语。
苏竹卿刚回到自己的房间,楚璟一就跑了进来、
“婶婶,曾祖母是不是生病了?”
小团子的眼睛藏不住事,苏竹卿一眼就能猜出来。
“是。”
璟一更加担心了。
“那曾祖母有没有认真吃药。”
苏竹卿蹲下来摸了摸楚璟一的头。
到底是小孩子,接二连三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阴影。
“曾祖母过两日就会好,到时候就能陪璟一玩耍。”
“真的吗?”
苏竹卿点头。
“那我等会跟婶婶一起去陪曾祖母,好不好?”
“璟一乖,你在院中替我看着叔叔,叔叔要是不听话,等我回来你就跟婶婶说。”
苏竹卿不想让小粉团看到老夫人躺在床上那副没有生气的模样,那会吓到他。
“可是璟一从昨日到今日,只见了婶婶一面。”
“可是婶婶分身乏力,曾祖母那边离不开人,叔叔这边也需要有人陪,你说该怎么办呢?”
楚璟一有些纠结。
他舍不得婶婶,他想一直陪着婶婶。
可婶婶说得没有错,叔叔也受伤了,要是没有人陪着,肯定很孤单。
“好,璟一听婶婶的。”
“真乖。”
苏竹卿用力揉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
“去吧,去看着叔叔。”
宛童得了吩咐,带着小家伙到了楚晏舟的房间。
楚璟一进门之后,学着苏竹卿平日的动作,像模像样的给楚晏舟捏了捏被角。
“叔叔,婶婶让我过来看着你。”
“婶婶还说什么了?”
楚璟一想了一下,掰着手指,一句一句说道。
“婶婶说曾祖母过两日就能陪璟一玩耍。”
“婶婶还说璟一很乖。”
“那婶婶有没有说叔叔很乖?”
楚晏舟不服气。
“没有。”
楚晏舟不信。
“真的没有,要不你在想想?想到了叔叔让人给你买糖葫芦。”
小团子听到糖葫芦三个字,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可是婶婶就是没有说叔叔乖啊。”
到嘴的糖葫芦飞走了,小璟一不甘心。
“叔叔,糖葫芦还买吗?”
楚晏舟摇了摇头。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食,对牙齿不好。”
楚璟一小脸顿时皱了起来,好难。
“叔叔,你是不是想让婶婶夸你乖,那等婶婶回来,我帮你问问婶婶好不好?”
第二十一章 十万冤魂
白太医直接往金銮殿的方向去。
“陛下,侯爷的身体跟当日在大殿中一般无二。”
惠安帝皱眉,怎么可能,这都过去一个月了。
“怎会?朕听说二少夫人还有嫁妆,按理说侯府没到无钱请不起大夫的情况啊。”
丞相李万玉白了一眼。
他就没见过那么丢人的君王,整天想着人家妇人那一点嫁妆。
那点钱跟侯府抄没的家产相比,一个天一个地。
“陛下,不是侯府请不起大夫,是侯爷根本就没有配合治疗。”
“侯爷许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已,全程都是侯夫人在一旁搭话,侯爷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可能,楚家的骨血就算右手废了,也能用手练剑。”
白太医也觉得有些无语。
“可是陛下,侯爷双腿都废了,总不能以后用手走路吧。”
惠安帝嘴角抽了一下。
那确实不能够。
“朕还是不信,楚晏舟是何等骄傲恣意的少年郎。”
楚家没出事之前,他的几个皇子都比不过这位楚家二公子。
“陛下,侯爷毕竟从小体弱,被娇养着长大的,一下子从云端跌落泥潭,世上怕是没有几人能看开。”
李万玉实在是忍不住。
“哎,丞相说得也是,是朕多虑了。”
“侯夫人可有说什么?”
“侯夫人说感念圣恩,侯府上下都不会忘记陛下的恩情,十分感动陛下的记挂。”
“还说不管受了多大的苦,只要陛下的心里有侯府即可。”
惠安帝最喜欢听奉承的话。
“这倒是个识趣的。”
“丞相,你说侯夫人跟一般后宅妇人有没有什么不同?”
惠安帝看向丞相李万玉。
“陛下,老臣认为并无太大的区别。”
惠安帝明显不爱听这话。
“可朕在位多年,从不曾见哪一个女子有这般胆量。”
“陛下,侯爷是她的丈夫,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丈夫求一条活路,而且当时事态紧急,小公子也病了,侯夫人怎么还坐得住。”
“若是她真的比一般后宅妇人聪明,就会乖乖在家等候圣旨,老臣知道陛下一开始就是相信侯府的,定会将侯爷放回去,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惠安帝郑重点头。
“丞相所言有理,如果她足够聪明,就不会险些丧命。”
李万玉敛下眼眸。
“皇上,老臣不赞同丞相所言。”
赵国公这些日子睡得都不安心,他老是梦到大将军楚骋佑站在他的床头,向他索命。
他眼底的青黑,越来越明显。
“国公爷,你有何见解。”
“老臣倒是觉得此妇人知道陛下心中所想,所以这才设下苦肉计,让陛下放下戒心。”
惠安帝拧眉沉思,没有说话。
“再说她煽动百姓们,这是事实,要不是陛下圣明,名声早就被她所累。”
“国公爷可知道每天都有上百人用膝盖跪着爬上百余阶的寺庙?”
赵国公不悦。
丞相这个老匹夫每次都跟他打擂台。
“这是百姓的事情,我怎会知道?”
“赵国公没有亲眼看过,自是不会知道,可我看过,那些人基本都是走投无路的妇人。”
“赵国公可知她们求的是什么?”
“丞相不妨直说,何必挖苦我。”
“她们所求不过是丈夫的安危,或者儿女的安危,赵国公你说她们此行如何。”
“哼,将事情寄托在神明的身上,又有几个能如愿。”
“可侯夫人那日的做法跟这些妇人的做法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难道她就能保证那天一定会如愿?她不过是想一命换一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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