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二人又去参观了泊船的码头,密密麻麻上百艘渔船整齐排列,碧海蓝天下,白色海鸟绕着桅杆飞舞盘旋,场面美丽又极其壮观。
言亭沿着石子滩走了几步,意外捡到一块蛮漂亮的石头,于是捧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与此同时,程秋来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她走到一旁接起,并未开口说话。
“高考结束了,你人呢?”电话那端叶心怡声音慵懒,一听就知道此刻不是躺着就是瘫着,“带那小孩私奔了吧?”
程秋来盯着不远处言亭的背影,淡淡道:“不是说了一个月吗,我这还有事没处理清楚,你急什么。”
叶心怡咯咯地笑:“什么处理事情,旧爱天天以泪洗面,这就带着新人出去玩了……直说吧,你跟亭亭在哪呢?”
程秋来揉了揉额头:“……毕业旅行,我之前答应过他。”
叶心怡笑的喘不过气:“睡一个屋,一张床是吗?”
程秋来知道一定是江驿跟她说了什么,她才会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言亭身上,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程秋来脸上毫无笑意,声音冷厉,“回去之后,我自会跟他撇清关系。”
挂掉电话,言亭刚好走到她面前,摊开手掌展示他刚刚寻到的宝藏,“老大,送给你。”
程秋来从来都不是个扫兴的人,如果言亭带她去商场买珠宝,她断然会拒绝,可如若换成一块漂亮石头,她便欣然笑纳,“谢了。”
或许这块石头她养在森也的几条宠物鱼会喜欢。
为期两天的旅行结束,望着此刻正靠在椅背上熟睡的言亭,程秋来陷入了深深的焦虑。
该怎么跟他说她要离开的事。
不辞而别对他来说未免太残忍了,她做不到。
亦或者,向他如实交代一切,可那样做只会让他感到恐惧。
毕竟她根本无法保证去见了叶心怡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苦闷地揉了揉太阳穴,她决定等言亭上学的事尘埃落定了再说,等他去到新的环境,有了新的生活,交到新朋友,或许就不像现在这样在意她了。
几天后到了查分的日子,言亭借用了她的电脑,淡定地输入了自己的信息。
成绩出乎意料地不错,程秋来都眼前一亮的程度,事后赶来八卦的小瓜小果更是羡慕的直跳脚:“大家平时都是一块玩的,凭什么你考这么好!让我妈知道非揍死我俩不可!”
接下来就是挑志愿学校了,程秋来不懂现在的就业行情,提供不了具体专业建议,但她十分希望言亭能去大城市见见世面。
她告诉他学什么专业都是无所谓的,人生如牌局,毕业后会重新来次大清洗,比起狭隘有限的定向知识,眼界和阅历更值得珍惜。
言亭应该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只道自己再想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程秋来也就不费这个心了。
但是该提点的事,总要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言亭戴着手套给花打刺时,她无声地立在他身后,道:“亭亭,我要离开一阵子。”
言亭回头,茫然道:“你要去哪?”
程秋来:“去见见我的家人。”
言亭忽然笑了,“原来老大你有家人啊,之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程秋来想了想道:“我们关系不好。”
言亭:“那为什么突然又要回去?”
“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程秋来叹了口气道:“总之,我必须要回去。”
言亭问道:“那你还回来吗?”
程秋来拢了把头发故作轻松笑道:“我觉得我回不回来,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很重要。”言亭看向她,声音清晰有力:“对我来说,很重要。”
“既然如此……”程秋来避开他炙热的目光,低头翻找茶叶,“那就拜托你,暂时帮我照看森也吧。”
“凭你现在的手艺,也没问题。”
言亭嗓音微颤:“……发工资吗?”
程秋来神情复杂,曾经信誓旦旦要跟他划清界限,未成想如今还是打脸了。
“发。”
就算不提工资,平日里的花材资材,水费电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程秋来不忍看到自己多年心血就此荒芜,有人继续照料也挺好,权当变相给言亭赞助学费了。
离开时,她只给自己房间上了锁,就像平常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外出,仅挎着一个包便出了门。
她认为这样能给言亭造成一个她很快就回来的假象。
事实上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回去看看许久未见的亲人而已,就算叶心怡再疯,总不至于真把她关狗笼子里。
何况除了状态不明的江驿,现在就连言亭都被她注意到了,除了吸引她的全部注意力,程秋来也想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
快下飞机时,她给那个陌生号码打去电话,声音冷漠,“到了。”
叶心怡就靠在自己那辆豪华座驾上,在出口等她,见她出来,缓缓冲她张开双臂:“欢迎回来。”
“车不错。”程秋来没有抱她,拉开车门钻进了副驾。
叶心怡握着方向盘,转头冲她阴恻一笑:“小宝贝没跟你一起来吗?”
“他不是什么小宝贝,他叫言亭,是我看着长大的,邻居家的小孩。”程秋来目视前方反驳道。
叶心怡继续笑着问道:“他考的怎么样啊,报了哪个大学?”
程秋来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
叶心怡忽然不笑了,也不再跟程秋来说一句话,只是将油门踩的很死,也不顾前方路况,直接把车开成了火箭,好几次都险些发生重大事故。
程秋来冷汗涟涟,强作镇定道:“考的不好,恐怕哪个大学都上不了,准备出去打工了。”
车速慢下来了。
“你看,我们明明也能好好说话。”
程秋来已经不打算再跟她说话了。
“姐,你跑了那么多年,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老登没派人找你。”
仔细想想,刚跑回来那阵,她确实每天担惊受怕的,毕竟国外那些家产虽然是在她名下,但花的都是叶曙华的钱,她本以为就凭她卷走的那笔钱叶曙华也不可能放过她,就算报警也得把她抓回去,然而一周过去,一个月过去,半年过去,她的生活仍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波澜。
买下奚山街那栋房子时,她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内心激动,且伴随着一股不真实的幸福感。
这就是挣脱一切束缚后的自由,她要在这里开一家花店,平平淡淡地生活一辈子。
见程秋来不接话,叶心怡道:“我把他拦下来了,我不让他找你,我想亲自找到你。”
“你说命运怎么就这么捉弄人呢,我放弃了去常春藤的机会,报了跟江驿一样的艺术学院,结果报道那天他没去,他也跑了。”叶心怡自嘲道,“气得我差点从咱家别墅楼顶跳下来,我有那么惹人讨厌吗,都躲着我。”
“现在好了,两个都回来了。”
光线幽暗的地下车库里,叶心怡熄了火。
这栋别墅依旧是程秋来记忆中小时候的样子,只是比起小时候似乎冷清了不少,静悄悄的没什么人气。
二人在狭长的走廊里一前一后地走着,程秋来越来越警惕,“爸呢?”
“他们早不住这了。”叶心怡继续往前走,“你以为我找你回来干嘛的,给他们尽孝?还是认错?”
程秋来站住了:“所以,你叫我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叶心怡推开了她的卧室门,窗明几净,巨大的落地窗依旧对着花园,绿植葱郁,鸟语花香。
一只三花猫正慵懒地躺在法式大床上小憩,见有人进来立即做出防御姿态,警惕地看着门口。
是记忆中可可的模样。
“陪着我。”
第40章 情局
别墅安装了屏蔽器, 她无法用手机跟外界交流,门口有二十四小时巡逻的保安,她也没法出去。
叶心怡似乎铁了心要把她豢养起来, 只不过她的笼子比江驿的要舒服多了。
出逃的这些年她没有成家,也没有朋友,就算真消失在这里,也没人会关心她, 时至今日真正让她感到焦虑的,只有言亭。
转眼已经在这里被困了几天,言亭联系不到她, 大概要疯了。
叶心怡很少过来, 这几天就像专门留给她的冷静期, 让她想明白一些事, 程秋来觉得面对一个疯子, 是可以适当服软的,最起码,她必须先联系到言亭。
当晚叶心怡就过来了, 她转着车钥匙进门,一见到程秋来便笑:“姐, 回家的滋味怎么样啊?这几天过得挺好的吧?”
“挺好,感谢招待。”程秋来问她:“你把我叫回来,不单是为了折腾我吧?江驿呢?”
“渍——”叶心怡眉头深深皱起:“不是,你对别人男朋友这么关心干嘛?江驿已经不喜欢你了, 就连我跟他说你跟言亭一块出去旅游,人家都没什么反应。”
“让我见见他。”
叶心怡指着她怒骂:“你犯贱是吗?怎么着, 还想跟他重归于好?当初把他一脚踢开的是你,现在念念不忘的还是你, 你俩把我当什么了?”
“噢——你是身边突然没了狗,那方面的瘾犯了是吧?”叶心怡忽然压低声音,“晚上,我挑几个极品给你送来,让你操个够,好吗?”
“怪我疏忽,没想到这一点。”
“怡怡。”程秋来忽然轻声叫她,“让我出去打个电话。”
叶心怡一怔,下一秒又不怀好意地笑了:“打给谁呀?”
程秋来沉默几秒道:“那孩子在帮我照看花店,要交代些事情。”
“居然还开着吗?”叶心怡嗤之以鼻,“这么执着于你那破花店,不如我在这边给你开个更大更好的。”
叶心怡开车把她带到一条安静小道上,熄了火,“打吧。”
程秋来准备下车,却发现车门锁着。
叶心怡笑道:“交代点花店的事,避什么人?”
程秋来便也不再说什么,稍加犹豫拨通了言亭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言亭没有出声。
“亭亭。”她轻声叫他。
“在,老大。”
程秋来听着那边尚算平静的声音,松了口气:“店里怎么样?”
“我在盯着,有好多老客户问你去哪了,我告诉他们你有事要离开一阵。”言亭声音顿了顿,“他们不相信我的手艺,就走了。”
程秋来笑了声:“辛苦你了。”
“……老大,你怎么样?”
“我很好,刚回来事情有点多,所以没联系你。”程秋来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立即问他:“对了亭亭,你报志愿了吗?”
言亭:“我报了澜城大学。”
澜城大学。
程秋来脑子一瞬短路,声音带着隐隐怒意:“怎么报了澜城大学,你明明可以试一下更好的学校。”
“我喜欢澜城。”言亭淡淡道:“如果你以后来看我的话,我们可以再去海边玩。”
程秋来扶着额头神情苦闷:“你的学费……”
“够了。”
“好。”
“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程秋来想了想道:“要不然你先把店关了吧。”
“不要,我在这等你回来。”
“等我干什么?”程秋来话锋一转,“不是说好高考完过去你爸妈那吗,别让他们等太久。”
那边沉默许久,“……知道了,老大。”
程秋来直接挂了电话。
叶心怡不怀好意一笑,“要不,叫他过来陪着你吧。”
“不用了。”程秋来望向窗外,拢了把头发,“你不是要安排极品给我吗。”
叶心怡眼睛一亮:“包满意的,老姐。”
挂掉电话,言亭瑟缩在床角,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此时此刻,他在程秋来的床上。
方才他骗了她,自从她离开后,森也就再也没开过门了。
她的离开带走了森也所有的生机,柜里的花材一夜之间黯淡成黑白色,鱼缸里的热带鱼双目空洞充斥着死寂,言亭每次走进来,都压抑的要疯掉。
“老大,我回来了……老大……”
面对空旷的店铺,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倘若她一去不回,至少,还有一处地方能令他感受到她熟悉的温度。
她的房间上了锁,但这并不影响他像小时候一样从隔壁阳台轻轻松松跳过来,仅是蜷缩在床上,紧紧抱着她的被子,嗅着她的枕头还不够。
他光脚下床,从衣柜角落拎出黑色袋子,将里边的东西倒了一床,时至今日,童年的好奇心总算得以满足,里边的东西有的新,有的旧,还有的竟是从他的无人售货店里买回来的。
他闭上眼睛,回想着十年前的画面,聆听着二人的喘息厮磨,喷涌而出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将手缓缓朝下伸去。
第一次,言亭痛出了眼泪。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呜……老大……”
这一声叫出来,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轰然落地,言亭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进入忘我境界。
肆意妄为。
言亭已经很久没下过床了,他已然将自己折腾到奄奄一息,没有一丝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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