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炎跪在帝侧,为他捧着香炉,景历帝喜欢用人来捧着香炉,本想叫几个小太监来办这事,王炎忠心,说要自己来。
皇帝身边折磨人的小事情数不胜数,王炎都甘心包揽了,皇帝对他格外宽容些,属于是如果哪天到了需要弃城逃亡的时候,也必须要带上他的那种程度。
但皇帝知道,有贺家撑着,天不会塌下来。
“爱妃,这危急关头,朕才知道,贺家才是良臣呐。”
淑妃道:“若是秦总兵在,北境那些蛮夷早就被打跑了,哪里还会拉拉扯扯打上这么久,把国库都耗干了。”
这乍一说起秦家来,景历帝望着床帐,不免又想起许多。
他有些自责:“朕把贺卿的未婚妻许给别人了,贺卿会不会怪朕,要不,还是把秦家女还给贺卿吧。”
淑妃妖娆妩媚地躺在他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皇上这么变来变去的,有损皇上威严,不好。”
淑妃往他怀里拱了拱,做出一副极为崇拜皇上威严的小妃子模样。
正在下面跪着捧香炉的王炎,眼珠子转了转,忽道:“皇上,奴才刚刚看见,贺大人与秦家那位姑奶奶关系甚是密切,倒像是……倒像是……”
皇帝瞅了他一眼,慢悠悠道:“倒是什么你说呀。”
“倒像是早有私情……,那耳鬓厮磨的模样,啧,奴才这残缺身子看了都发酥。”
皇帝本来被酒色浸染的浑浊眼眶就那么亮了一瞬,不得不说,得知贺卿竟然与秦家姑姑有私情的这件事情,使他有些兴奋。
“呵,朕还以为,贺家一家子都是老古板呢,这老古板搞起花样来,比起朕来还要不遑多让。”
淑妃从皇上身上起来,小心揣摩皇上的意思,她实在是摸不准景历帝。
皇帝恍惚间又想起了秦雨铃的那张脸,秦雨铃生得那般美,她姑姑定也是极品美人儿。
眼下皇帝正要用贺宴舟做事,心里头也想对贺宴舟好点儿。
“既然他喜欢秦家姑姑,那就把秦家那姑奶奶赐给他做妾吧。”
王炎笑呵呵地:“皇上英明。”
淑妃却道:“皇上,贺家有规矩,不纳妾的,您这一招怕是又要惹恼太傅了。”
皇上听到这话,有些生气,他家孙子都搞出那么不正经的事情了,一家子还假惺惺立个不纳妾的规矩,真是一家子假正经,装得令人生厌。
“哼!既然是他们自己家定的规矩,那也怪不得朕了,朕本只是想对贺卿好一点儿。”
“明日就叫内阁拟旨,将贺宴舟与秦家那姑奶奶,对了,她叫什么名字?算了,这不重要,将他们二人赐婚,就说,是朕为他们二人的情意深受感动,务必要凑成这一对佳偶。”
景历帝现在心里有双重快感,一是想到自己为贺卿做了件好事,二是贺家那一家子老头肯定要气惨了。
“淑妃,宫里许久没办百花宴了,你办一场吧,把京里年轻的男男女女都叫来,在御花园里好好热闹一场,对了,秦家的也要叫上。”
淑妃垂头无奈领了是。
皇上揣着什么心思淑妃一清二楚,可青京城里能来皇宫里参加宴会的,都是官家的小姐,他就算想,也不可乱来。
可唯独那个秦家……秦家现在的满堂女眷可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家主撑腰。
淑妃不知道,自己宫宴那晚随手指了一下的秦雨铃,竟就这么深深扎进了皇上的心里。
她当时指向秦雨铃,不过是想借机把话题引到给贺宴舟赐婚上。
现在皇上阴差阳错又愿意给他们二人赐婚了,反倒是把秦雨铃给盯上了。
贺宴舟骑着马,城门大开为他让路,现下已经行出二十里路,早已远离了京城。
秦相宜在春霁院里等了很久,没能等来贺宴舟。
她心情沮丧,宫里必是出什么事了,幸好她将该说的话都说了,必不会叫他担忧。
贺宴舟一贯让人安心,她想,他会及时送信来的。
千松在一旁守着她:“姑娘,贺大人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咱么先回去休息吧。”
“千松,你明日一早就出去打探打探消息,看看是出何事了。”
千松应下,将秦相宜搀着回了房。
竹影纤纤,灯烛晃晃,秦相宜站在一鼎烧了银丝炭的炉子前宽衣。
一整个秦府,如今恐怕也只有她的屋子里用上了碳炉,毕竟时日还没到最寒冷的时候,不是最金贵奢侈的人家,都还未开始烧炭的。
秦相宜不缺这点银钱,这一身娇贵的习性还是裴清寂给她养成的。
往常每年,她在裴府过得再不好,外表看去都是光鲜亮丽,每年往秦家送的礼更是堆成山,连带着老夫人和哥嫂一家都过得很好,往年秦府里早一个月也烧上炭了。
现在戚氏掌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始安排这些呢。
秦相宜回了娘家以后,自己屋子里有什么好的,也免不了要往母亲屋子里送一份。
她自己本身俸禄不低,嫁妆又多,虽说这里面大部分都是裴清寂给的,但她花起来也不心虚。
现在春霁院的杂物间里还储满了今冬要用的银丝炭呢,该给春芳堂送去的时候,秦相宜却拦住千松。
“千松,咱们以后只过自己的日子,什么东西都不要往春芳堂送了。”
说起来,她这一月当真没再给公中交过份子钱,也没吃过家里一口饭。
戚氏恨得牙痒痒,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心里想着反正马上就能将她嫁到自己娘家了,到时候她的嫁妆还不是随戚家分配。
江老夫人现在在春芳堂里,正安眠呢,忽的被冷醒了。
赶紧叫来身边的李嬷嬷:“嬷嬷,是不是突然降温了,多加了层被子,怎么还是冷呢。”
李嬷嬷连忙来查看她:“老夫人,时节到了,没办法,您今晚先熬一熬,明天我就把炭炉子安上,等用上炭,屋子里就不冷了。”
老夫人蠕了蠕嘴:“这才十一月份,哪至于,是我身子骨老了,扛不得冻,你也别去找老大媳妇要钱了,你去我箱笼里拿些银子出来,明日就安置炭炉子吧。”
老夫人裹在被子里受冻,又斟酌了一会儿:“胜哥儿那儿也要用上,你就拿我的银子去办。”
李嬷嬷有些犹豫:“老夫人,那些是您的……”攒了半生的体己钱,棺材本。
江家原本并不富裕,也不是青京城里的人,秦老将军本也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出来的,老一辈成婚的时候,大家都是平民子弟。
后来秦老将军上战场去了,留了个秦天柱在家里,由江老夫人一个人教养长大,她的夫君常年在外,她不仅要每日提心吊胆的,害怕丈夫哪天突然战死沙场了,还要拉扯一个儿子。
儿子出生的那天,江老夫人也是一个人生下的孩子,西北战事激烈,她的丈夫实在回不来。
也因此,秦天柱的性格与他母亲十分相似,没有父亲教养的孩子,懦弱是天性,他不学武,只从了文。
在秦天柱长大后,读了书又几乎快到该娶妻的年纪时,秦老将军刚好受了功勋,成了将军,后来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举家搬到京城了,江老夫人也成了青京城了最风光的将军夫人,
江家也顺势搬到了京城,开始逐步经营起自己的势力来,现在看起来,倒比秦家还要风光些。
后来西北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秦总兵在家里待了很久,期间与妻子有了女儿。
江老夫人怀秦相宜的时候,丈夫一直陪在身边,可谓是将关怀做到了极致,女儿出生以后,也是受尽了万千宠爱,不仅有父亲一直陪伴在身侧,还有满京城的权贵上门祝贺她的满月。
江老夫人当时虽也被人追着捧着,她抱着怀里金玉包裹的女儿,可她一颗心却怎么也舒服不起来,想起自己曾经在土瓦房中独自一人抚养儿子的艰辛,便觉得现在收到的一切都不够。
尤其是女儿收到的一切,她倒觉得,儿子真是吃了大亏,要是她先生了女儿,后来才生的儿子就好了,儿子得到再多众星捧月都是应该的。
秦家在京城也没有什么根基,都是从乡里出来的人,江老夫人虽成了官夫人,见戚氏商户门楣也觉得高贵极了,那戚家的千金小姐穿着浑身衣裳都是锦缎做的,当即同意了这门婚事。
殊不知戚氏本就是想着秦家一家子是从乡下搬到京城里来的,没什么见识,那秦天柱一看就好钓上钩,没想到一钓还真上钩了,两人私相授受了好长一段时间,两家才说了亲成了婚,两方都觉得这是一门极好的婚事,都觉得自己高攀了。
谁知道老将军没活多久就死了呢,戚氏觉得自己嫁到秦家的福总共也没享几年。
秦相宜几乎完全是被父亲带大的,从小母亲就不怎么爱管她,母亲总是说:“以前你父亲常年不在家,我带你兄长已经费了全部心神了,你该心疼母亲,恰好把你生在了秦家如此繁盛的时候。”
秦相宜的成长过程中,虽然父亲时不时地还是要出趟远门,但京里的伯伯夫人们,都爱照拂她,她几乎从未察觉过,母亲对她,其实是有些厌恶的。
儿女爱父母是天性,秦相宜虽然没从母亲那里得到过多少爱,但她爱母亲。
后来她到了适婚年龄,父亲虽然想替她好好操持婚事,那时候却已经身体不大好了,在她嫁人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出嫁前她确信自己一直在被爱着,所以和离的时候她的坚信自己回了娘家会继续被爱,现实却给了她一个巴掌。
她出嫁前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就是哥哥娶了嫂嫂,嫂嫂在家也会看父亲的脸色,待她极和善。
结果现在,全都变了一副脸了。
秦相宜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由千松脱下衣服,千松望着她的身体细细审视着。
“姑娘,又淡了些了。”
月光洒进窗棱,照在她身上,肩背上的肌肤莹莹如玉,若是忽略掉上面那些隐隐若现的伤疤,就如一条光华如练的粉光丝绸,美轮美奂。
越是如此,千松越是满目怜惜,姑娘本是多洁白光滑的皮肤啊。
秦相宜本身却不是太在意,能消下去最好,消不下去就算了,她会接纳自己,这些是她生命里的一部分,是她完美又幸福的前半生被打碎的信号,昭示着,自此,过去的幸福与美好都已经消失了。
千松仔细地给她抹上药膏,又覆上厚厚一层乳膏,这些东西虽然没什么大用,但用了总能给个安慰。
“听闻北境永泽国有一种药膏,可以祛除一切疤痕,连缺了一块肉的刀伤也能抚平,姑娘,咱们以后若有机会去北境,得到那种药膏,就好了。”
秦相宜垂着头若有所思,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若是要嫁宴舟,我还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的。”
他会一下一下轻吻她的伤痕,将她拥在怀里,告诉她:“我接纳你的所有,姑姑。”
他对她的身体爱不释手,而她也心甘情愿被他抚弄。
她的伤痕不止遍布在背部和臀部,还有前胸和腿根。
而他一一吻遍。
千松浅浅笑着,见姑娘又拿出一沓子从司衣房要来的白鹤绒,动起针线来。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物件儿呢?”
秦相宜本是不善针线的,但手巧的人,要是用心想做了,也能做得好。
“冬日里年纪大一些的夫人腿脚冰凉是常事,用白鹤绒做一对护膝套在腿上,又轻便又保暖。”
千松愣了愣,犹疑道:“姑娘这是做给……老夫人的?”
秦相宜笑着摇了摇头:“是给贺夫人的。”
她虽然与贺夫人相处得不多,但是贺夫人是个极好的人,不需要再多相处就能知道。
从初见面起,贺夫人就完全接纳了她,不仅一直照顾她,在宫宴上,毫不吝啬地给她介绍所有曾经攀不上关系的夫人小姐,一直站在她身后用手臂支撑着她。
秦相宜第一次感觉到,有人像父亲一样,在皇宫里告诉她,她背后有人撑腰。
“不管最后能不能做得成家人,我想对贺夫人表明一份心意。”
第二日一早,千松还未来得及出门去打探消息,贺夫人已经派人找上了门来。
贺夫人跟前的丫鬟来得低调,并未惊动秦家人,已经将秦相宜请了出去。
“秦姑娘,我家夫人托我来告诉你一声,贺大人有圣上派的急事要去北境一趟,许是一个月都未见得能回来,你也不必担心,若有难处,可随时上贺府大门。”
第44章 第 44 章
丫鬟口齿伶俐, 三两下将主人家要她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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