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绮年从容反驳:“可我以过去为耻,洗心革面,新面孔就是全新的自已。你是用假面目迷惑对方,继续作恶。”
江映月扑哧笑:“到底跟三哥混得久了,冠冕堂皇的说辞也学了一嘴。”
这个女人果真如傅承勖所说,有着异于常人的道德标准。和她纠结是非对错毫无意义。
宋绮年问出了一个藏在心底已久的问题:“孙开胜就是你杀的,对吧?”
“是。”江映月很爽快地承认了,“他和我们合作,一直替我们倒卖一些东西。可后来他被我们的对手收买,打算把金矿地图转卖给别家。三哥也许告诉你了,我这人,绝对不会容忍叛徒。所以我亲手解决了他。”
宋绮年还是有些不解:“可你为了杀他,不惜潜伏到他身边,还受他虐待……他真的有虐待你吗?”
“这倒是真的。你没有同情错人。”江映月道,“只是我有办法和他周旋,还会下药,只稍微受了一点轻伤。别的女人可没我这么好运。所以孙开胜死得一点儿都不无辜。我是为民除害!至于潜伏到他身边——我做歌星只是为了有个社会身份,好躲过三哥的搜查。成名后,自然嫁人隐退,专心打点帮派事务。”
说到这里,江映月又压低了声音,笑容有着说不出的暧昧。
“再说了,孙开胜虽是个畜生,可是在卧室里,他可是个伟丈夫。我不算亏。”
宋绮年的脸颊微微发热,十分无语。
江映月扑哧笑:“你和三哥如今在一起了,很快就会明白了。可惜就算我肯教你点什么,你也不肯跟我学了……”
宋绮年听不下去,想要起身离去。
江映月急忙将宋绮年唤住:“我的事,三哥全都告诉你了吧?”
宋绮年坐了回去。
“说了一个大概。”
“那你知道,这个追回古董的计划,都是他为了能找到我而弄出来的?”江映月得意,“他构建了一整个局,到处搜集你们这些人,通过一个个案子逼我出来。从一开始,就是我和他在较量。”
“确实很精彩。”宋绮年敷衍道。
江映月的眼底透出一股邪魅与狂热:“这个故事里,我和三哥才是主角。你们这些人,都是局外人。”
原来她的重点在这里。
宋绮年会意:“这确实是你们魏家的恩怨,我们都是旁观者。”
宋绮年打得一手好太极,江映月只得加大了火力。
“你是我所见过的,最聪敏、最有才华的女人了,绮年。如果你到我这里来,我保证会让你的才华发挥到极致,创造出比现在更辉煌百倍的成绩。”
“你是指,跟着你走私,贩毒,杀人?”宋绮年啼笑皆非,“你都到这地步了,还想招募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江映月耸肩。
宋绮年长叹:“谢过了。我好不容易从刀山上下来,没道理又往火坑里跳。”
江映月表现出明显的扫兴。
“道德阻碍了很多有才华的人创造伟业。”
宋绮年为这扭曲的理论骇笑。
她摇头:“只有正面、积极的成就才配称为伟业。你所做的只是破坏和毁灭。”
“像傅承勖那样,钱多得没处使,就去追回一批国宝,换取好名声,在你看来就很伟大吧?”江映月感慨,“绮年,你这样的女人我见过很多。明明可以有更大的作为,却被一个男人糊弄住,围着他打转。口头说着独立,可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男人的掌控。”
她身体前倾,注视着宋绮年的双眼。
“绮年,傅承勖这样的男人,是不会给你将来的。他一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结婚,顶多给你修建一座金碧辉煌的小公馆。不论你的生意多成功,你永远跨不进那个阶层的门槛。傅承勖或许会为你开门、拉椅子,但是你永远都会跪在他妻子的脚下,给她缝裙摆。你终究是个失败者。”
这可真是一段强劲且残忍的打击,并且夹带着主观的评价。
可宋绮年没有急匆匆地替自已辩解。
她有条不紊道:“江小姐,你为了权力和金钱,把男人当作棋子,踩着他们的尸骨往上爬。可你评价一个女人是否成功的标准,依旧看她是否得到男人的爱?我们俩究竟是谁摆脱不了男人的掌控?”
江映月语塞。
宋绮年不想多说,起身打算走开。
江映月突然又道:“你知道吗,杀了孙开胜后,我本计划假死撤离的。但因为认识了你,我才留了下来。”
“因为你想招募我?”宋绮年问。
“不全是。”江映月凝视着宋绮年,“当时的我就是一只被你护在羽翼下的小鸟。从来没人这么对我,让我觉得很有趣。绮年,你的侠义情结,让你对需要你帮助的人怀有极大的热诚。你后来认为我枉死,替我打了孙开阳一耳光,我是真的很感动呢。”
“我还以为你没有七情六欲。”宋绮年漠然道。
“这是个误会,我有的。”江映月道,“只是我的感触点和常人不大相同罢了。”
“各位,”傅承勖准备发言,打断了宋绮年和江映月的交谈。
宋绮年借机走开了。
傅承勖站在车厢中央,环视大伙儿。
“首先,我要感谢大家在发生了两起重大事故后,依旧支持我们的行动。尤其是袁掌门,放下手头的要事,随我们一道北上。还有宋小姐,您的付出更是令我既感动又愧疚……”
江映月嗤笑。
所有人都假装没有听到。
傅承勖道:“这位江小姐,我想不用多作介绍了。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就要取决于她给出来的信息。江小姐,不如让你来说?”
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
江映月优雅地跷起了脚,脚镣一阵响。
“剩下的两件宝贝都在北平。其中一个,是一对汉代蟠龙纹金葫芦,又称作母子葫芦。另外一个,是清乾隆王炳仿王希孟《千里江山图》。”
“仿的?”袁康插嘴。
傅承勖解释道:“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真迹被宣统皇帝带出了宫,听说如今下落不明。王炳是乾隆朝享有盛誉的宫廷画师,他的仿作也非常宝贵。这幅仿作在五年前被我伯父从一个私拍会上买下,怀疑也是从宣统皇帝手里流出来的。”
“这两样古董在哪里?”宋绮年问。
江映月道:“千里江山图的下落,我还得再打听一下。至于那对金葫芦,当年我用它从一位北平官员那里换取了大好处。这位官员后来把许多古董都存进了花旗银行保险箱里。不巧的是,此人前阵子去世了,后人争产,官司正打得头破血流。”
“你是说……”宋绮年蹙眉。
“是的。”江映月道,“金葫芦和他所有的遗产都被冻结在了银行里,谁都取不出来。”
众人变色。
“别这样嘛!”江映月笑嘻嘻,“花旗银行又不见得毫无漏洞。况且,没有难度的任务也没有挑战,不是吗?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优秀的团队,现在有了我的加入,如虎添翼……”
“少往自已脸上贴金了!”袁康嘲道,“你不搞鬼就不错了。”
江映月依旧嬉皮笑脸。
“看样子,目前只能如此了。”傅承勖道,“我们恐怕要去打劫银行了。”
宋绮年和袁康对视了一眼,高难度挑战让他们霎时热血沸腾。
“我们要去打劫银行!”
第八卷 归来
第六十八章 一枚骨牌
八月初的北平,可不是个旅游度假的好去处。
酷暑正在这块土地上大展威风。热风掀起滚滚尘土,烈日暴晒着古都的城墙和砖瓦,将草木凌虐得奄奄一息。
难怪古代的皇帝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往承德避暑山庄跑——真龙天子也招架不住这热浪。
傅承勖早有准备,找友人借了一间闲置的小公馆,安置整个团队。
这西式的小公馆才修了不到半年,各种设施都是欧洲最新的。比如,屋内装了一台冷气机。
从热浪涛涛的街头步入吹着冷气的公馆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轻吁了一口气。
傅承勖的管家团队早一日过来,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众人宾至如归。
傅承勖住西厢的贵宾套房,宋绮年住他隔壁。
“她住哪里?”宋绮年朝江映月瞥了一眼。
因为戴着镣铐,江映月一直坐在轮椅里,假扮一位不良于行的病人。
“你对面。”傅承勖道,“我的人会看住她。”
江映月朝宋绮年他们一笑,被女看守推进了房间里。
“不知道她又在谋算着什么。”宋绮年绝对不信江映月会安分。
“她就是个暂时被抓住的野生动物。”傅承勖道,“能利用就行,不用想着驯服她。”
宋绮年不禁想,她自已也曾是一只野猫。
形单影只,独自觅食。受伤了,寻一处隐蔽的角落躲起来舔舐伤口。
从什么时候起,她渐渐放松了戒备,融入芸芸众生之中。
有多少同类就是这样渐渐被驯化,从野外走进了人类的家中。
“绮年?”傅承勖轻声唤道,“累了就回房好好休息吧。我们可以明天再办事。”
宋绮年回过了神,摇头:“下午的安排是什么?”
“去花旗银行转转。”傅承勖道,“顺便开一个保险柜,存点东西。”
俗称:踩点。
“那咱们就去转转吧。”宋绮年兴致勃勃,“我出入过那么多禁区,还从来没进过银行的保险库呢。叫上我师兄,就跟着傅先生一道开开眼。”
毫不意外,傅承勖在银行享受到了不逊于公馆的热情迎接。一报上名号,员工们便露出诚惶诚恐之色,几乎要扫着马蹄袖打拱作揖。
一位黄毛大腹、留着大胡子的洋人经理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洪亮笑声响彻半个大厅。
“雷蒙德,我的老朋友!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里来了?”
傅承勖也哈哈大笑,热情地和他拥抱,就像在抱一个气球人。
“这是汤姆森先生。”傅承勖做介绍,“雪茄俱乐部的牌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宋小姐和袁先生。”
汤姆森对宋绮年惊艳不已,费力地弯下腰,亲吻她的手背。
“我就知道,让雷蒙德大老远回到中国,又丢下工作的,一定是一位绝色的东方公主。您的美丽让我顿时理解了雷蒙德的选择。”
宋绮年笑而不语,维持着东方女性的矜持优雅。
袁康则翻了一个白眼。×լ
“来吧。”汤姆森道,“我带两位参观一下。”
他领着客人们进了工作区。
“听说上海的花旗银行修得比我们这里豪华多了,可我却更喜欢这里。”汤姆森尽展话篓子本色,“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这里是皇城根,天子脚下,是一块风水宝地。当然,我知道,皇帝已经不住在皇宫里了。但是古都依旧是古都。就像罗马,就像巴黎和伦敦……”
傅承勖应付着汤姆森,宋绮年和袁康观察着沿途的一切。
地形格局,办公家具的摆设,员工的制服……
她心中默默数着步子,以记录每一段距离有多长,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请走这边——”汤姆森将他们带到了一条狭长的通道前,“保险库就在里面。”
“听说你们之前在安保上出了点问题?”傅承勖问。
“别听他们瞎说。”汤姆森忙道,“是我们后勤食堂的仓库进了贼罢了。我们的保险库一直坚固得就像古罗马的城墙。四个保安小组,两条猎犬,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看守每一个死角。就连通风管道我们也都安装上了铁网。而且我们今年还安装了最先进的报警器……”
说着,三人已通过了关卡,走到了保险库的门前。
宋绮年和袁康看到了门上硕大且复杂的锁,暗暗咋舌,心头一沉。
“只要用非常规手段开锁,警铃就会响。砸墙,警铃会响。甚至,下班后只要一走进这里,一踏上地板,报警器也会响。”汤姆森开着锁,“密码每天都会换,由我掌管。”
厚重的大门需要两个成年男子合力才能拉开。两名保安则守在门口。库房里三面都装着一人多高的钢柜。
柜子有大有小。小的不过手掌宽,大的却近半人高。
“埃德蒙,我专门给你留了个数字吉利的柜子。”汤姆森打开了一个小柜子,“288号,怎么样?你们中国不是特别喜欢8吗?”
“早知道你这么体贴,我该在牌桌上对你手下留情才是。”傅承勖打趣。
汤姆森哈哈大笑。
空间有限的房间里,他的笑声震得耳膜有些疼。袁康又一个劲翻白眼。
傅承勖将一个沉甸甸的天鹅绒袋子丢进了保险柜里。
“东西先放你这里。过几天我要参加宴会,再派人过来取。”
“没问题。”汤姆森关上柜子,将钥匙交到傅承勖手里。
离开了银行,坐进车里。
“怎么样?”傅承勖问。
“难。”宋绮年和袁康异口同声。
“报警器是最大的麻烦。”袁康道,“你没听那洋人说?下班后,一有人踩在地板上,报警器就会响。这还只是一处,不知道还有哪些地方碰不得。”
傅承勖沉思着:“汤姆森这人,看着油腔滑调的,但工作上十分严谨。从他口中弄到密码不容易。”
“报警器的资料会放在哪里?”她问傅承勖。
傅承勖对银行的管理体系十分熟悉,立刻道:“一般来说,后勤处和保安处会各有一份。”
“哪里更好进?”
“资料库好进,但库房里资料众多,不好找。保安处的好找,但不好进。”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袁康道,“找到给银行安装报警器的公司,从他们那里拿到资料。公司的安保总不至于比银行还严。”
这确实是个最省事的办法。
“我这就让人去打听。”傅承勖道。
“还有那个锁。”宋绮年道,“那是一款欧洲最新的锁,我之前没有接触过。我估计少说得两个人合力才能撬开。但不动手试一试,我也没把握。”
袁康也道:“我们也得弄到锁的图纸才行。”
“不用图纸。”傅承勖笑道,“我有更好的。”
傅承勖把两人带到了借住的那间公馆的地下室。
一扇保险库大门就嵌在墙里,门上装着花旗银行的同款密码锁!
“这是我借用这套房子的原因之一。”傅承勖笑道,“冷气是另外一个原因——我很怕热。不过最主要的,是这个锁。这家主人做珠宝黄金生意,所以安装了这一款保险库。库房还没启用,正好给你们研究。”
宋绮年和袁康一阵欢呼,像得到了新奇的玩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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