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话,姜念遥心中又掀起波澜。
既然如此,是不是薛寄儒当年的婚配也会被卢家查出?
姜念遥心中竟隐隐期盼着卢家能将当年之事查个彻底。
因着姜欣媛今日所说的事,姜念遥的思绪纷乱异常。
及至送走妹妹,重新坐回屋内的椅子上,姜念遥望着窗边的夕阳,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怎么了?”
直到听到身畔响起熟悉的声音,姜念遥才回过神。
谢久淮站在一旁,静静望着她。
姜念遥眨眨眼:“世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谢久淮轻笑着走到桌边,“想什么竟想得如此出神,回来时便见你盯着窗子移不开眼。”
他随意倒了杯茶,拿起茶杯尝了口。
又是不易察觉的皱眉。
姜念遥知晓他从小就不爱茶叶的味道,看他这副神情,眼神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
姜念遥还记得,从前在北地时,江不回有一次口渴时着急地一口气喝光客栈杯中的茶水,结果没忍住全吐了出来。
如今他仍然不喜茶叶的味道,只是他学会了忍耐。
姜念遥望着他,心中充满对过去的怀念。
“不知世子是否记得春日宴那日现身的白鬼,”姜念遥主动向谢久淮提起此事,“听说他被关进京兆狱中后,有人派了杀手去杀他,幸好被狱卒发现。”
谢久淮放下茶杯,瓷杯放在桌上,发出清晰声响。
“我听说了此事。”他皱眉说完这话,又立刻问姜念遥,“明日要不要去崇仁坊转转?”
不知为何,他一点也不想从姜念遥那里听到那个少年的事,更不想从姜念遥的口中听到少年的名字,他心中异常烦闷。
谢久淮也不知自己心中的这种烦闷是因何故,他只能告诉自己,一定是白鬼之事太过无趣,一个江湖大盗吵着要找鲤鱼娘子报恩,此事根本不值得姜念遥在意。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并不明确,又问了一遍:“明日是否有空闲,我们一起在崇仁坊转转?若是你还想要骑马,我们可以等骑过马后再去崇仁坊。”
姜念遥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为何突然要去崇仁坊?”
“做什么都可。”许是察觉这话没回答姜念遥的问题,谢久淮又说,“不如去添置些衣裳首饰。”
他顿了顿:“过几日,待到上巳节那日,宫中会有宴会,若是你愿意,我们那日会一起进宫赴宴。”
“上巳节?”姜念遥想起往年,上巳节会有公主们在府中举办宴会,众人会在溪边踏歌而行,临水嬉戏,但宫中并未特意办过宴会,她这三年来虽未赴过宴,但清楚知晓此事,不由得好奇地问,“怎么今年会有宴会?”
“这次与往年不同,”谢久淮认真解释,“今年的上巳节,陛下不只会赐宴群臣,还会召见来自北狄的使者。”
姜念遥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紧张和难以扼制的喜悦在她的心中泛起:“和约缔结了?”
见她展开笑颜,谢久淮目光中也闪过笑意。
“右相亲自去了北地,缔约一事很是顺利,他会与北狄派来的使者一同进京呈上盟约。”
“此事果然值得在宫中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姜念遥喜笑颜开,她完全将自己的事抛在一旁,这三年来,她从未有过如此畅快欢喜的时刻,“莫说在宫中举办宴会,如此好事,就应该全城都热闹庆贺。”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心中闪过无数北地的身影。
那些世世代代生活在北地的人们,那些行军打仗的将领士兵,那些坚守在北地不肯离去的城民,那些为北地流尽泪水和鲜血的人,他们终于迎来了期盼了十几年的和平。
姜念遥意识到她的眼前正在模糊,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微笑着,闭上双眼,想要扼制如今冲击她内心的这道喜悦的激流。
她可不能现在流泪。
她要等到亲眼见到北狄的使者进京,要等到北狄撤兵,到那日,她才能流泪。
“好啊,”姜念遥仰头看着谢久淮,“那到上巳节那日,我们一起去宫中赴宴。”
第37章
◎就是他提刀杀了你阿耶◎
翌日,姜念遥与谢久淮一道去了崇仁坊。
今日比之前更加热闹,街边商铺人来人往,姜念遥带着谢久淮去了上次来过的成衣铺,这才刚走进去,便听到掌柜正与客人交谈,众人看起来都喜气洋洋。
“掌柜的,今早一听这个好消息,我就连忙赶过来想告诉你,过了这么多年,这场战事终于要结束,你家大哥二哥也能回来了。”
“”听闻北地的战事要结束了,北狄的使者还要进京呢。”
“北狄人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长得十分可怖,长着青面獠牙?”
“急什么,待北狄使者过来不就知道了。”
店里很是热闹,相伴而行的几个女郎还说起北地的将士们,说起那个曾带兵在北地征战一连三次击退北狄军队的将领。
“哎,不知过几日能否见到北地的那个少年将军?”
“什么少年将军?”
“就是定远侯府的世子啊,你忘了吗?他战功赫赫,若是北地战事停止,我想他定要与谢家一起回京的。若是他带着将领奉召进京,说不准我们还能去街上看到他呢,只是不知他相貌如何。”
说后一句话的声音明显低下来。
身旁同伴听了这话,一时无言,半响才道:“你傻啊,定远侯府的世子前些日子早就回京了。听闻陛下为他和国公府的那位大娘子赐婚,他们成婚那日,我还与我几个妹妹一起去看了呢。”
“我怎么一点也不知晓此事。”
听到这话的人沉思片刻:“若我没有记错,应是你那时去了外祖父家中,还未回京。”
“早知如此,我便早些日子回来,也好看看热闹。你见着谢世子和姜娘子了,快和我说说。”
回这话的人明显迟疑片刻:“其实那日街上人太多,挤得水泄不通,我只见着轿夫的背影。”
“真是可惜。”
……
她们聊得欢快,并未察觉身旁有人经过。
姜念遥笑着看了眼谢久淮,见对方神色如常,仿佛没听到旁人的谈话。
她不由得心道,若是江不回听到旁人如此谈论他的事,他再怎么故作少年老成,眼神也会泄露几分内心的情绪。三年过去,谢久淮遮掩心思的功力确实长进不少。
姜念遥又想,若是谢久淮想起北狄王伏真被他所杀,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店中人很多,掌柜的见姜念遥和谢久淮二人,见他们二人打扮与举止不俗,便停下与旁人的交谈,亲自带着姜念遥去了楼上看这段时日新兴的衣裳。
姜念遥在店中挑了几件时兴的衣裳,因为想着是要去宫中赴宴,便没挑太过素净的衣裳。
只是她这次出来买衣裳,只带了谢久淮一人。姜念遥开始还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只是当她一连选了五件不同样式不同颜色的衣裳,而谢久淮都点头说好的时候,她察觉到好像有点不对劲。
“你觉得哪件我穿着最好?”姜念遥轻声问他。
谢久淮皱起眉,认真地凝视她片刻,最后说出两个字:“都好。”
姜念遥看着手中的衣裳,难得陷入沉默。
一旁的掌柜见状,连忙上前夸赞道:“这位娘子花容月貌,本就长得好看,自然穿什么样式的衣裳都好看。”
姜念遥浅浅一笑,指着旁边一件全身都沾上深色翎毛的衣裳,这衣裳看起来如同一只画眉鸟。
“那你觉得这件我穿上会好看呢?”
谢久淮毫不犹豫:“会。”
“那这一件呢?”她又指向一件芦灰色的衣裳。
谢久淮点头:“也会。”
姜念遥终于忍不住看着他疑问道:“是不是我穿一身夜行衣,你也觉得很好?”
这次,谢久淮终于沉默了,半响后才憋出一句:“夜行衣太过显眼,若是被金吾卫看到,怕是会惹麻烦上身。”
姜念遥放下手中的衣裳,没吭声。
掌柜的察觉出不对劲,上前笑道:“如今可少有郎君如此耐心陪着娘子出来逛街买衣裳的。”
姜念遥并非生气,她只是回想起从前在北地时,她抱怨每次用发带扎头发都觉得麻烦,有时怎么都扎不好,还需江不回来帮她才行,她想要将这头长发剪短。
那时江不回听了她的抱怨,小声与她约好,待去了夕月市镇,他会送她一个发簪,若是剪短了头发,就戴不了了。
“你为何不想让我剪去长发?”那时姜念遥还以为他是觉得长发好看。
但少年满心都是为她着想,没有别的心思:“你开春后就会与商队一起回中原,时间过得很快,可头发长得没那么快。若是你剪过头发被人发现,或许旁人会起疑心,到时你无法解释此事。”
姜念遥听了他的解释,这才明白江不回的意思。
不过,待他们到了夕月市镇,一切都太过匆忙,他们不过一日就找好了商队,江不回很快就离开,并没有再提簪子的事。
想来是他那时忘了此事。
姜念遥想,幸好他忘了,若是他当时买了很古怪的簪子还觉得好看,那到时候她是戴呢,还是不戴呢?
她想起从前的事,如今再看谢久淮,觉得自己确实不够了解他。
谢久淮既然觉得她如何打扮都好看,姜念遥索性将看中的衣裳都买了,只是还要略改衣长,便让掌柜改好后送去定远侯府。
待从店铺里出来,时辰已经不早,街上人很多,姜念遥与谢久淮走在人群中,并未注意到街边两个不起眼的身影。
“哎,桑泰,你看那个女郎。”其中一人掀着斗笠,兴奋地指着姜念遥的背影,“那不是那个逃走的婢子吗?没想到能在夏国的京城见到她。”
他兴奋地望向自己的同伴,却见桑泰定定瞧着那女郎的背影不说话。
“怎么了?想什么呢?若是你想抢回那个婢子,我能帮你,到时我们将她一起带回北狄便是。”
桑泰冷笑一声,显然对同伴的提议不屑一顾:“阿延,若是你眼神再好点,还能看到她身边那个年轻郎君更眼熟。”
阿延一听这话,盯着人群中那郎君的背影瞧了片刻,又看向桑泰,佩服道:“果然还是你眼神好,那人确实眼熟。”
就在他扭头对桑泰说这话时,谢久淮不动声色地侧身看向他们的方向。
桑泰瞬间扶住阿延的肩膀,将他带去拐角处躲开那道视线,接着脚尖轻点转眼从这道巷子中消失。
他们消失在人群中。
待好不容易甩开追兵,阿延早已气喘吁吁只能扶着树干蹲在地上擦汗。
“所以那人是谁?我只觉得眼熟,我们之前见过他?”他挑眉,看着身旁站在那里气定神闲的桑泰。
桑泰听到这话,神色复杂地看向他,半响才开口:“就是他提刀杀了你的阿耶,北狄王伏真。”
阿延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猛地站起身,一拳打在树干上,恨意从他的眼中迸发出来。
阿延咬牙切齿:“我定要杀了此人,桑泰,你要帮我。”
“自然,“桑泰毫不犹豫,他面无表情道,“不只是谢久淮,还有整个王朝。”
他深吸一口气,站在山坡上,看向远方天空低压的乌云低语道:“桑榆,我之前送了你一份大礼,没想到会被谢久淮毁了。”
他想起那些刺客,没想到最后一个都没留下。
无妨,他还有更大的礼要送给夏国。
想到很快就能到上巳节那日,桑泰轻轻笑了。
第38章
◎他是北狄人◎
上巳节前,京中发生了三件众人津津乐道的事。
其一便是薛寄儒的长兄这几日一直在此处奔走想找人帮薛寄儒说话,可一直被拒之门外,京中各家都怕得罪卢家,无人敢帮他们。
从前薛寄儒考取状元时,薛家何等热闹,谁都想要去攀上关系。如今门可罗雀,不趁机踩上一脚都算得上好人,其中滋味只有薛家自己知道。
第二件事,便是那个江湖大盗“白鬼”被京兆尹释放。那少年空有江湖大盗的名号,并未做过恶事,因此京兆府没有再关押他。
只是那少年被从狱中放出来时,不仅没有感激之情,反而跑到京兆尹面前直言想再被关一段时日。
毕竟前些时日还有杀手想要进狱中杀了他。
京兆尹自然不理会这么无理的请求,只是见这少年人可怜,便给他找了个临时的住处,少年只好夜里住在那里,白日出来继续满城寻找他的恩人鲤鱼娘子。可惜他不知道恩人的模样,不然鲤鱼娘子的画像肯定会传遍全京城。
至于第三件事,便是北狄的使者已经住进了京中驿站,只等上巳节这日去宫中在夏国皇帝面前呈上约书,两国边境便能彻底和平,起码在十年内夏国与北狄之间不会再有战事。
京中百姓有些见到了北狄使臣,这两日都在传北狄人瞧着也没有那么吓人,都是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并不像传言那般可怖,稍微不同的地方不过就是他们一头卷发,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不同,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
姜念遥也从妹妹那里听说了这些事,心中自然唏嘘不已。明明同在京中,但各人的境遇却大不相同。
上巳节这日,她与谢久淮一同去宫中赴宴。
皇帝在这日宴请朝臣,并召见北狄使者。今日不只是宫中热闹非凡,皇帝与民同乐,下令开了琼苑,允许百姓在今日进此皇家园林观赏景色,谢家姐妹们去了琼苑游玩。
因着今日北狄使臣进宫,这次宴会比寻常上巳节以往曲水流觞各种宴乐的宴会正式许多,姜念遥在席间见到父亲、母亲与妹妹,不过姜知远因为这几日受了凉,没有外出。
姜念遥这三年未出府赴宴,如今看着京中各世家的人,有许多面孔已经对不上名字,如今能认出来的,只有坐在近处的长公主和永宁郡主,还有刚刚疾步走进来的右相翟沧。
右相这段时日从京中赶去北地,又从北地赶回来,舟车劳顿,神情疲惫,但喜悦之情从双目溢出,显然与北狄成功议和一事让他无比喜悦。
姜念遥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吃食上。
宫中规矩总要比旁处多些,姜念遥从前不愿进宫赴宴,在这处地方,她总会不觉得打起精神,一场宴会结束,总要耗费许多心神,根本吃不好。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次宴会是为议和之事举办,她也想亲眼见证今日两国正式缔约媾和。
待皇帝来到席间,在龙椅上坐下,奏乐的声音停止,外面传来了通报声,北狄使臣已到。
众人都静下来,不禁屏气凝神看向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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