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梅不危说起谢久淮的伤势,谢湛心疼得眼都红了。
梅不危又想起了那个中了毒依然要赶去逐鹿崖的女郎,她应该寻找的就是这个少年。
可惜一路赶回来,她没有再见到那个女郎,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如何。
谢湛看着她表情中的凝重。
“若是你救不了他,那么全天下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梅不危脸色一僵,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谢湛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梅不危的师父才是全天下医术最好的人,但是他被卷入到朝堂斗争,被人害死。
梅不危没有多说别的,她会尽力救这个名叫谢久淮的人。
但不是因为谢家,也不是因为谢湛,而是因为那个身中剧毒也要无论如何尽快赶去逐鹿崖的女郎。
谢湛安排好人,让梅不危有任何吩咐就直接让那两个人去做。至于医病的时候需要任何草药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谢湛都会尽力帮她找来。
梅不危一直很平静,谢湛心中却十分忐忑。
梅不危重新帮谢久淮止血,又给他配出药膏。好在他只是受伤,没有中毒,虽然伤势严重,但他身子一向康健,恢复得比梅不危想象的还要快。
等到两日之后,谢久淮的脸色已经不似之前那么苍白,伤口都在愈合。谢湛已经放心大半。
等到傍晚,梅不危又给谢久淮换好药之后,她与谢湛一起站在帐外。
北地最寒冷的一日已经过去,北地的白日正在慢慢变长,他们凝望着天边那轮红日。
谢湛轻轻开口:“等他醒了,你如何处置我都行。”
梅不危瞥他一眼:“谢湛,你以为我要你的命有何用。”
她刚说完这句话,谢湛本想还说些别的,却听见帐中传来惊呼声。
“世子醒了!世子醒了!”
谢湛惊喜又震惊地望了梅不危一眼,接着跑进去。
谢久淮果真醒来。
他身体还很虚弱,说不出什么话,但是已经清醒过来。
谢湛在一旁连声安慰他:“你安心静养,其他的不要过多担忧。”
梅不危也走了过来,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这个少年。他睁着眼睛,一双眼眸如北地冰雪般寒冷,让人难以接近。
仿佛没有人能触碰他的心。
见到梅不危,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这是这两日给你医伤的医师。”谢湛赶紧解释。
因着这句话,谢久淮目光从梅不危的身上移开。
“我这是怎么了?”他问。
谢湛惊讶地望着他,连梅不危的眼神中都闪过一丝诧异。
“你是不是被北狄人害得坠下悬崖?”谢湛又小心翼翼地问。
谢久淮顿了片刻,只觉得心仿佛撕裂般疼痛,但是他不明白这份疼痛是从何而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想要流泪。
他轻轻移开目光,盯着床帐。
“我不记得了。”他说。
第52章
◎你们站在这里看什么?◎
谢久淮竟然失去了当时的记忆。
他甚至记不清自己当时为何要独自离开夏国军营,之后又去了哪里,又为何身受重伤坠下山崖。
他将这些所有的事都忘掉了。
大雪覆盖了逐鹿崖所有的痕迹。如此一来,谢湛根本无法查出伤谢久淮之人到底是谁。
至于他失去记忆,梅不危解释应该是他坠下逐鹿崖时后脑受伤,所以忘记了当时发生的事。
谢湛急忙问那有没有什么可以恢复记忆的方法。
旁边的谢久淮却没开口,看起来还没谢湛心急。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心中隐隐觉得失去这段记忆是件好事,他好像并不想想起这些日子他在北地经历了什么。
梅不危有些犹豫:“这些年我见过许多意外失去记忆的人。他们有的隔几日就能想起忘记的事,但有的人过了十年之后却还没有恢复记忆。”
“若是想要快些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梅不危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可以等伤势痊愈之后再去逐鹿崖看一看。去当时事情发生的地方,或许能够刺激你想起当时的事。”
她敏锐地察觉谢久淮似乎并不记得那个女郎的存在。
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谢久淮已经清醒,但是他的伤势并没有完全好转。为了时刻盯着他的伤情,梅不危又在谢家军营当中多留了几日。
谢湛对她心怀感激,不知道该如何谢她。
梅不危只拜托他一件事:“帮我找一个人,他名叫骆竹。”
谢湛脸上的笑意淡去:“你还在找他。”
“对。”梅不危的声音很轻。她必须要坚持做这件事,这是她活下去的目的。
她又接着开口告诉他们骆竹此人脸上的特征和性格。
一旁坐在床上的谢久淮听了这话也答应下来,正言道:“你救了我,我会帮你找到这人。”
梅不危本来没有对此事抱什么希望,因为她找了这么长时间都始终不见骆竹的身影。她甚至怀疑他早已葬身在哪个山林当中。
但这时的她不会知道,三年之后,谢久淮真的帮她找到了师弟。
原来骆竹就藏身在京城当中。
“世子。”
门外传来的响声打断了谢久淮的回忆。
他收齐手中的玉簪。
玉簪上的格桑花栩栩如生,这是当年谢久淮醒来后发现的玉簪。这三年来他一直都想要找到这个玉簪的主人,他心中有预感,找到了这玉簪的主人,他就能知道当年的真相。
他将簪子收好,沉言道:“进来。”
来的人是张冶。
他之前受谢久淮的吩咐去调查薛家,如今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因此前来禀报。
薛家似乎与这些年京郊女郎失踪一事有很深的关系,
这些年来,京郊的女郎多有失踪的。其实不只是京郊,别的地方也有失踪的女郎,朝廷一直在查这些事,但始终没有眉目。谢久淮怀疑这背后的人大有来头,所以朝廷暗中查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查出那些失踪的女郎到底被人带去了哪里。
不过昨日,姜念遥的话提醒了他。北狄的使臣来刺杀皇帝,琼苑随即走水,就如同三年前的芙蓉园一样。而三年前正是北狄王伏真暴毙的日子。
谢久淮在心中大胆猜测,这次救驾有功的薛家或许与北狄有着值得人深挖的关系。
只是薛家背后的朝堂之人到底是谁,他不敢妄下结论。
谢久淮毕竟回京不久,与京中的朝堂牵扯不深。况且薛寄儒这段时日与左相和右相的人都有牵扯,此事还有待调查。
至于姜念遥提起的在薛家附近看到北狄的人——前些日子谢久淮与姜念遥一起在街上时,他就隐约察觉到两个奇怪的身影。
谢久淮觉得其中一人的身影有些眼熟,但他又想不出这人的身份,他猜测或许是曾在战场上见过此人。
或许有北地的将士混去了京城。
没想到张冶一查就真查出了一些东西。
“薛寄儒三年前曾暗中带一个女郎进了薛府,那女子一直没有出府,但后来就不见那女郎的身影。”
张冶找到的是当年薛家的厨娘。她因为年岁已大,如今已经回到老家。
据她回忆,那女郎进了薛府后神秘消失,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薛寄儒带她进府的时候,瞒着他的父母,只是因这厨娘要做饭食,所以薛寄儒没有特意隐瞒她。
只是她也只特意为那女郎做了三日的饭食。三日之后,薛寄儒让她不必再单独准备饭食。可那女郎并未离开薛府。
之后她也没有再在薛府见过那女郎。关于此事,她心中虽有猜测,但是从未表现出来。
她一直觉得那女郎许是死在了薛家。
谢久淮听完他的话,眉头紧皱。
“世子,你说那女郎有没有可能是与京郊其他失踪的女郎一起被带去了什么地方?”张冶猜测道。
谢久淮:“若是如此,薛寄儒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把她带回家?”
张冶沉思片刻:“世子的意思是薛寄儒把那女郎杀了,埋在了薛府?”
“那女郎是在什么时候被带去薛府?”谢久淮又问道。
张冶立刻回答:“三年前的冬日。”
谢久淮心中一震。
三年前的冬日,正是他在北地坠崖失去记忆的时候,也正是姜念遥在京郊养病的日子。
而她养病的那个院子就与薛府相邻,仅一墙之隔。
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他并没有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表现出来,吩咐让张冶继续盯着薛家,他们有任何异动都要告诉他。
薛寄儒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只是如今还不是将他挖出来的最好时机。
他们的动作不能太明显。
张冶离开后,谢久淮悄悄去了姜念遥所住的院子。
他没有惊动旁人。他当然不怀疑姜念遥之前告诉他的那些话,只是若薛寄儒三年前真的杀了那个女郎,与薛府只有一墙之隔、住在京郊的姜念遥恐怕会受到牵连。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刚走到院门便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
院中的仆婢都不在这里,谢久淮抬步静静地走到院门前往里面看去。
只见姜念遥站在院中,就在她面前那棵树上,一个少年人坐在树枝上,树枝上的叶子晃晃悠悠、似落未落。
“你真的从前没有见过我吗?你对我没有一点印象吗?我挡住脸呢?如果我挡住脸,你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很眼熟?”少年说到这里,真的用手挡住脸让姜念遥看他。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幼稚。
谢久淮冷脸听他说话。
还说自己不是江湖大盗,却随意闯进别人家中,这算什么事。
他对此人的行为嗤之以鼻。
谢久淮本想走上前将这人赶出府,但脚刚抬起来便听到姜念遥回了话。
姜念遥仰头望着那个少年,她眼睛里跳跃的是谢久淮从没有见过的鲜活。
他忽然顿住脚步,仍然站在那里,放任自己看着这个与在他面前截然不同的姜念遥。
“我当然没有见过你。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国公府的春日宴。”姜念遥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谢久淮定睛一看,她怀中握着那只丹青。没想到这狸奴不好好待在谢清韵那里,跑来这里睡觉。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别的事。我之前没有说清楚,我与救命恩人见面的那日她其实告诉了我她的名字。可是我当时又饿又冷,而且受了伤,没有听清,只记得是什么鱼。可是如今我也想明白了,怎么会有人叫鲤鱼呢。一定是我当时听错了记错了。”
少年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眼神中开始泛起水光:“你叫姜念遥,我之前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你自然没有听过,我们又没有见过面。”姜念遥声音平静。
她绝不会在这种时刻与少年相认,她巴不得没人记得起三年前的事。
“你说有人会忘记救命恩人的名字吗?”少年忍不住叹息。
谢久淮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终于听出少年今日来这里的目的。
他没想到这人竟然怀疑姜念遥是他的救命恩人。
谢久淮的心中升起一丝不耐。
这定是少年随意找的理由。他既然不记得恩人的样貌,也不记得恩人的名字,怎么能随随便便将恩人的名号扣在姜念遥的身上。
谢久淮想到这里,走进院内。
他眼神本就带着冷意,面无表情盯着人看时就像是北地终年严寒的冰山。
姜念遥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被吓了一跳。再看躲在树上的那个少年,他没有躲起来,反而晃悠两下腿一脸好奇地看着谢久淮。
谢久淮一直走到姜念遥身边。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少年来这里的目的,也还没有让侍卫赶紧将他抓起来,却见那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中全是探究旨意。
姜念遥察觉出他的目光,心中突然涌现不好的预感。
“我见过你。”他突然说问谢久淮叫什么名字。
谢久淮皱起眉:“你没有必要见着谁都说曾经见过。我从未见过你,我知道你在找你的救命恩人,但她绝不可能是姜念遥。”
“不是就不是吧。”少年从树枝上站起来,他声音很随意,轻功很好,整个人像是飘在空中的叶子。
“我走就是了,以后也不会再打扰你们。”不知道为何,少年的话音已经多了几分赌气的意思。
还未等他们有所反应,少年已经消失在这个院落里。
谢久淮看向姜念遥。
“院中来了陌生人,你怎么不知会一声,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夫君。”
姜念遥望着他,轻轻笑了。
谢久淮立刻止住声音,片刻后悄悄红了耳梢。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正想问为何如此唤他,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清澈的声音,
“阿嫂,阿兄,你们站在这里正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玩的吗?”
第53章
◎阿兄阿嫂你们不住在一起?◎
谢清韵走到院子中,也学着他们仰着头看那棵树。不过她什么都没看出来,觉得颇为无趣。
“什么都没有,只有叶子,有什么好看的。”她说完这句话就走到姜念遥身边,看着窝在姜念遥的怀中睡觉的狸奴。
“丹青睡得可真香。”谢清韵笑眯眯地伸出双手接过这只狸奴,动作很轻。但没想到她轻轻一动,狸奴到了她的怀中就立刻惊醒,“喵呜”一声蹿了下去,睁开眼睛跑到树下懒洋洋舔爪子。
“怎么不多睡会儿?”她又跑去这里摸一摸丹青柔软的毛发。
狸奴的身上尤其温暖,谢清韵很喜欢和它玩闹。
只不过她刚摸了一下丹青,又立刻起身走到姜念遥旁边。
“你们怎么不说话?”谢清韵好奇地望着自己的哥哥和嫂嫂。
还未等他们二人回答,她又接着问:“阿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她好奇地看着谢久淮。
因为这句话,姜念遥也随之看向谢久淮。
他原本只是耳朵泛红,如今被这两道目光一注视,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你是不是生病了?”姜念遥面上很认真地问他。
她当然知道他的这副神情分明是羞赧,她说这句话是故意逗他。
说完姜念遥忍不住轻咳一声,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怎么多了这么多坏心思。
不过,谢久淮并没有看出她的“坏心思”。他还以为自己看起来真的像是生病了,于是开口宽慰她:“我没有事,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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